時蔓沒再說話,獨自消化著這個悚人的消息,她的視線往黑壓壓的樹林裡延伸,目之所及,隻有一片夜色和晃動的樹影。
羅建白則負手並肩走在時蔓身邊,還在回味剛剛時蔓彈的那首曲子。
不得不說,時蔓的確是他見過最有靈氣和天賦的學生。
技巧可以慢慢磨練提升,但彈琴時的情感融入,以及對樂曲的理解領悟力,卻是很難擁有的。
他不由瞟一眼時蔓,目光裡多了幾分溫和的欣賞。
沉浸在各自心思中的兩人都不知道,黑幽幽的樹林裡,有一道人影正躲在樹乾後。
望著與時蔓寸步不離的羅建白,那人影沉默地收起手裡的麻繩,轉身離去。
兩人在不知不覺間,躲過了一場危機。
……
回到宿舍樓下,時蔓還沒來得及跟羅老師道謝,她的室友跑過來。
“蔓蔓,你終於回來了,你愛人一直在等你呢。”
時蔓一愣,順著室友的手指看過去,才發現淩振來了!
他就站在她們宿舍樓外的那棵樹下,夜色濃重,完全將他的身影籠罩。
即便是這樣,也擋不住女生宿舍樓不少開著的窗戶都有女生趴在那兒,你拉我我拉你,偷偷看他。
時蔓不在意這些,反正她們再怎麼看,淩振也隻是她一個人的。
她朝淩振露出燦爛笑容,揮揮手。
陰影模糊,她看不太清淩振的回應。
時蔓又扭頭對羅建白頷首道:“羅老師,謝謝你送我回宿舍。”
時蔓的室友這才注意到羅老師也在,嚇了一跳,下意識整整衣領,“羅老師,剛剛天太黑了,我沒看見您。”
羅建白微微彎唇,“沒事,以後記得去琴房都結伴而行。”
“好的羅老師。”時蔓和室友都點頭。
“還有,時蔓同學,明天我會讓你給全班同學演奏命運交響曲,你做好準備。”羅建白叮囑一句,轉身離開。
他心裡還是惦記著時蔓今晚彈的曲子,想再聽一遍。
就算弄不清楚時蔓哪來的感觸,但能多聽聽,對他來說也很好。
時蔓愣了愣,室友則擠眉弄眼起來,“哇,蔓蔓,全班演奏誒,你是我們班第一個誒。看來,羅老師真的很喜歡你了。”
“我——”時蔓抬起眼皮,剛說了一個字,忽然頓住。
淩振不知何時出現在室友身後,也不知道他剛剛聽到了多少對話。
但時蔓確定,室友最後這句“喜歡”,他肯定聽到了。
淩振目光深深地望著她,不再往前走,而是叫她,“過來。”
室友察覺出自己的失言,忙吐吐舌頭道:“蔓蔓,你們聊,我先上去了。”
時蔓看著淩振,發現他今天的臉色已經變得格外沉,散發著一股攝人心魄的氣場。
她還好,畢竟嫁給淩振這麼久,已經習慣了。
可剛剛趴在窗台邊看淩振的女大學生們,卻都趕緊收回那傾慕、欣賞的眼神,窗戶“啪”地接二連三關上。
“你怎麼——”時蔓話沒說完,就被淩振拉著走。
沒走多遠,直到宿舍樓旁的一片稀疏樹林裡。
時蔓沒再出聲,她見淩振不說話,也下意識和他賭氣。
她又沒做錯什麼,他繃著這張臉給誰看啊?
下一秒,時蔓忽然“啊”的一聲,猝不及防被淩振抱著換了個方向。
她來不及反應,他已經抵著她的後背,壓在樹乾上。
唇落下,帶著滾燙熱息的吻鋪天蓋地,樹葉在頭頂搖晃,顫顫巍巍落在肩頭。
時蔓被他堵得上氣不接下氣,原本堵著的氣早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淩振,你——”才說三個字,他又吻過來,將剩下的字全部拆吃入腹。
今晚的吻不同於以往的繾綣深情,他很嚴肅認真地在親她。
仿佛不帶任何情念的,隻是單純的教訓懲罰。
時蔓呼吸全被攥取,她許久才在天昏地暗的熾熱中聽到淩振低啞的聲音。
他在說:“以後晚上,不要再出去。”
是近乎命令口吻的叮囑。
時蔓剛剛還軟綿綿的,這會兒心裡的不服氣卻冒上來。
她輕哼道:“是不許出去?還是不許和羅老師出去?”
都經曆這麼多了,如果還看不出淩振的醋意,那她就是傻子。
隻是因為他吃醋就剝奪她晚上出去的自由,那也太□□了。
時蔓不滿意地睨向淩振,手裡也沒閒著,掐了一把他的腰。
雖然他腰間的肉同樣硬邦邦的,擰得她指尖疼,但也表示了她的態度——她才不要聽他的。
淩振無奈地壓下眸子,深暗的瞳孔裡映著她眸子裡的月亮。
她的問題讓他難以回答,尤其他不想讓她知道上輩子死亡的噩耗。
心理陰影,他一個人承受就夠了。
於是,他隻能承認自己在吃醋。
何況也不算說謊。
他的確小心眼,今天看到她和其他男人並肩走在一起的第一秒,他就開始嫉妒。
再然後,她隻朝他招招手就開始扭頭和另一個男人說話,他的嫉妒快要發狂。
從小耳濡目染,他骨子裡的習性屬於狼,占有欲一直不容小覷。
……
除了時蔓的老師讓淩振感覺到有一絲防備不安之外,現在的大學生活,讓淩振覺得特彆寶貴珍惜。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日子還有這樣一種平靜的過法。
沒有戰鬥,沒有打打殺殺,也沒有各種玩命的任務。
他隻需要像海綿一樣,汲取著知識,享受著陽光。
周末不上課的時候,他就會跨越整個京南城,從東到西,來見時蔓。
像上次那樣偶爾在天黑的時候出現在她宿舍樓的外麵,則是因為某些時刻特彆想見她,於是便會跑步前來。
上周末,兩人如同往常那樣上街走走,時蔓恰好在某間照相館看到了一套特彆漂亮的婚紗,是最時髦的款式,她很喜歡,當即想起她和淩振的婚紗照還一直沒有拍。
於是兩人起意,不如就在這間照相館拍婚紗照。
隻是當時天色晚了,時間已經來不及,兩人都要回各自的學校進行晚點名,隻好和老板約定這周周末再過來。
今天,淩振不嫌麻煩,很早就起來。
從他的學校去京南藝術大學的公交車尚未開始運營。
不過沒關係,他選擇直接跑步一個鐘頭,去時蔓的宿舍樓下等她,他已經輕車熟路。
還順路給時蔓買了她最喜歡那家的灌湯小籠包與豆漿。
時蔓很驚喜淩振會來接她,並且帶了早餐。
夢境裡的她絕對想不到淩振會變得這麼周到體貼。
陽光燦爛明媚,大學校園裡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走出校門口,時蔓自然而然挽住淩振的胳膊,“你今天怎——”
“噓……”淩振忽然打斷時蔓,耳朵動了動,似乎在聽什麼動靜。
時蔓表情微凜,她沒有淩振這麼警覺敏銳,但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不過,她沒有再說話,隻是安靜地挽著淩振,兩人一塊兒在學校大門口的公交站台等車。
沒多久,車來了。
趁著人多上車的時候,淩振忽然壓低聲音在時蔓耳邊道:“有人在跟著我們。”
時蔓訝異地挑了挑眉,等上車坐好,她掰著淩振的手掌寫道——我們最近沒有得罪任何人。
兩人靠得很近,看上去卻隻像是親昵的小情侶之間在玩無聊的“你寫我猜”小遊戲。
淩振餘光瞥向窗外,又收回,視線在車內掃了一圈,忽然敏銳地捕捉到某個身影。
那人就坐在他們前麵幾排的座位,戴著帽子,垂著頭,將帽簷壓得很低,完全看不見臉,隻能看見他的後背以及一部分下頜線。
時蔓並沒有察覺到這人,畢竟他穿著打扮都很普通,和大街上的大部分人都沒什麼兩樣。
她的目光繼續掃蕩著,尋找車內的可疑人物。
淩振卻已經眯起眼睛,眸子深處掠過危險的寒芒,如同進入警覺狀態的狼,肌肉繃緊,隨時準備爆發最強的力量,死死盯住那道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