飼養員遲緩地扭頭看向淩振。
淩振悠悠告訴他,“這些狼群,流著它身上的血。”
換句話說,這頭老狼就是這些狼的長輩、祖宗。
祖宗有難,狼群們怎麼可能置之不顧,它們就是死傷再多,也要把這頭老狼帶回去。
“狼,其實是很有感情的動物。”淩振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飼養員目光有些迷茫地看著他,人人都說狼冷血、狡詐、野性、凶殘,就算是他打這麼多年交道,也必須時時刻刻小心著,防備那頭老狼。
這些都和淩振說的這話意思截然相反。
他不止是應該聽信自己以前的那些經驗,還是相信眼前這個神秘強大的男人。
淩振意味深長看了還處於迷瞪的飼養員一眼,提醒道:“明天,是最後時限。”
狼群的耐心有限,何況這麼久的時間,已經足夠它們做好充分的準備。
淩振並不是完全站在人類這一邊,他在狼群中長大,雖然不是同一批狼,卻讓他對狼的心理有著非常強烈的共情。
所以,如果有事,他不可能幫著人類殺狼。
......
飼養員頭重腳輕地回到屋子裡,沒人知道他度過了怎樣的一晚,經曆了怎樣的煎熬。
第二天一大早,汪導就帶著大夥兒來敲他的門。
“怎樣?做好決定了吧?”
“咱把狼放了,也好回家。”
“動物園那邊,我們所有人都可以給你去擔保,彆擔心。”
“......”
飼養員卻好像沒有聽到他們的話,他握緊手裡那把鐵籠子的鑰匙,搖著頭說:“我不能放它走,它是動物園的財產,我決定不了這事。”
“......我不喜歡電影公司的工作,我不想被動物園開除,我就想留在動物園裡當飼養員,我就想養狼。”
“......養它這麼久了,我和它也有感情,我沒辦法從頭做起了。”
“......再說,大自然環境惡劣,它離開動物園到了野外,怎麼覓食?怎麼生存?它一頭老狼,它會死的。”
飼養員露出有些悲憫擔憂的表情,走到鐵籠子邊,將其推動。
他緩緩地推著,朝村外的方向去。
他不信,有淩振在,這位軍人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這些人死?
......
一步、兩步、三步......
裝著老狼的鐵籠子底部那幾個快要生鏽的輪子發出沉悶轉動的聲響。
不遠處綠油油的樹林裡,一頭頭狼正伸長脖子,望著這邊。
空氣裡浮動著樹葉的味道,從狼群身邊掠過的風帶來腥臭的味道,不可避免。
飼養員能感受到狼群那股殺意嗜血,他越靠近,越壓過來,他的臉龐變得發熱,手臂開始酸痛。
但他沒有停,他緊緊搭在麵前的籠子上,就像搭住他未來所有的希望。
“嚎——”“嗷——”
狼群忽然開始發難,紛紛仰頭長嘯,態度激昂,以最迅猛的姿態朝飼養員衝過來。
飼養員傻了,他還以為身後的淩振會發出什麼聲音,阻止這些狼群。
可是淩振並沒有,他隻是在靜靜地看著。
飼養員一下子腿軟了,他的判斷失誤,而那些狼群正在凶殘地衝過來,張著獠牙,眼看就要快過來咬住他的脖頸,腥熱的風無情地往臉上撲。
他慌了,也終於知道自己錯了。
有什麼能比命重要?
他還以為這些狼群不至於,淩振不至於......看來他這麼多年,還是不夠了解狼啊。
覺得挫敗的同時,飼養員也覺得絕望。
他懊悔地閉上眼,卻忽然聽到身前的籠子裡響起一聲嚎叫。
他養的那頭老狼,正弓起背對著那些狼群發出怒吼,歇斯底裡的,屬於老狼的嘶叫。
飼養員沒見過這頭老狼這麼凶,從它年輕時候進動物園直到今天,他第一次看到這頭狼如此血性凶狠的一麵。
它從喉嚨裡發出警告,張著牙齒都快掉光了的狼嘴,頭頂的毛都快禿了,卻還呆在那生了鏽的籠子裡,擋在他身前,朝那些比它健壯比它年輕的狼群震懾。
儘管它的飼養員總是打它、訓它,對它要求嚴苛,為了追求更極致的表演經常不小心讓它受傷,餓它的肚子。
儘管這些狼群是為了來救它,而飼養員卻是要帶它走,繼續地剝奪它的自由。
可它一直記得的,仍然是它受傷奄奄一息時,他帶著一群人將它抬回了一個安全的地方。
他給它照料傷口,他和它說很多它聽不懂的話,他日日夜夜都陪著它,他給它送著每一頓的食物。
因此,它還是擋在了他的麵前,維護他,拒絕幫助。
飼養員愣愣地望著老狼那瘦削的脊背,毫無光澤的毛發卻還擺出一副要拚命的樣子。
那些狼群也都停下,似乎對老狼的叫聲不解。
為什麼要攔著它們?
這個可恨的自私的男人,不是咬碎了最好嗎?
老狼還在持續的,發出低吼。
飼養員聽得恍惚,好像想起了淩振昨晚和他說的那句話。
原來,狼真的是有感情的。
它們,是極有感情的一種動物。
比某些人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