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當初那個隻會躲在時蔓身後哭,靦腆又懦弱的汪冬雲,也會成長到今天這樣一麵。
時蔓今天辦退房,汪冬雲則正好是來辦理入住的。
汪冬雲離婚後沒多久,就在醫院辦了離職,之後幾經周折,最後開了一家醫藥公司,正好趕上國家發展的潮流,她的醫藥公司生意很好。
她再也不會為了愛情、婚姻而傷春悲秋,她以後的眼裡隻剩下事業那片星辰大海。
時蔓和汪冬雲在酒店大堂喝著咖啡閒聊,等退房手續辦好。
汪冬雲忽然壓過身子來,在她耳邊說道:“我那前夫來找過我好幾次,說他腸子都悔青了,想要和我複婚。”
“你千萬彆答應他。”時蔓連忙囑托。
“放心,我再也不會犯傻了。”汪冬雲翻了個白眼,以前她從來不會做這樣的動作,但這樣學過一回時蔓後,竟發現如此酣暢淋漓。
兩人又聊了幾句,酒店的前台走過來,溫聲道:“時女士,您的退房手續都辦好了。”
“那行,等我談完生意,就去咱家看咱乾兒子啊。”汪冬雲起身拍了拍西裝,“我給他的禮物都買好了,本來想著忙完就去看你的,沒想到咱們在這兒遇上了。”
兩人上次見麵,還是時蔓生下崽崽沒多久,汪冬雲來看望她的時候。
那時候,就說好讓汪冬雲當崽崽的乾媽,但汪冬雲這幾年一直忙事業,在外打拚,一直都沒時間回來。
不過沒關係,姐妹之間的感情,是無論多久不聯係,隔多久不見麵,都能一眼如舊。
時蔓能輕輕鬆鬆地跟她開玩笑,“好啊,等你來,玩具要最貴的,送我的禮物也是。”
汪冬雲忍俊不禁,“當然。”
兩人都站著在說話,還有些舍不得分開,即便已經說好再過幾天就見麵。
這時候,旁邊忽然又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蔓蔓姐?冬雲姐?!”
兩人回頭一看,發現是崔霞,她捂著微微隆起的肚子,欣喜地看著她們倆。
“崔霞,咱們都多久沒見了?”汪冬雲也有些意外。
“是啊,我都退伍五年了,和蔓蔓姐都已經五年沒見了,和冬雲姐你,那就更數不清了。”崔霞有些唏噓。
“今天倒真是巧啊。”時蔓笑著說,“你來這裡是……?”
“蔓蔓姐,你還記得我後來和李炊事員成了不?”崔霞說起這個,還有些害羞。
“當然記得,你那時候總去食堂廚房裡偷香油,李炊事員每次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縱著你。”時蔓想起那時候,也覺得好笑。
崔霞點點頭,甜蜜地說道:“後來我倆就在一起了,還是一塊兒退的伍。他現在就在這家酒店的後廚乾,我是過來找他的。”
“那敢情好,你們這小日子過得很幸福呀。”時蔓由衷地為當年的好姐妹感到開心,“你這懷了也快六七個月了吧。”
“嗯。”崔霞低下頭,表情泛濫起母愛,“我家李放在這兒工資挺高的,我以後就專門在家帶孩子,照顧她,教她唱歌跳舞,以後說不定也會當一名文藝兵呢。”
說起這個,崔霞無比驕傲。
三人又站著聊了會兒天,忽然大堂門口傳來一陣熙熙攘攘的動靜。
聽到那門口的保安正在大聲凶厲地嗬斥——
“哪來的叫花子?滾遠點!”
這道聲音很大,惹得大堂內許多客人都朝門口看去。
時蔓更是身形一顫,這聲音、這話,和她當年在夢境裡聽到的那句驅趕一模一樣……
她抬起眼睛,已經沒法再辨認出這是否就是夢境裡的那個保安。
但這句話,她卻是從做夢開始就真真切切一直記到現在的。
這麼些年,就是這話鞭策著她,提醒著她,讓她不要重蹈覆轍。
夢境裡,她是被攔在五星級酒店們外的“叫花子“,衣衫襤褸,形容狼狽,連保安都看不起她。
而現在,她終於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成了五星級酒店裡麵,可以一口氣包下一整層房間的尊貴客人。
“你們看,那是不是……江蘭芳?”崔霞捂著嘴,有些驚訝地問。
“好、好像是。”汪冬雲也臉色一沉,江蘭芳作為她曾經的隊長,給她吃過那麼多的苦頭,她當然印象深刻。
時蔓表情複雜地看著保安正驅趕著的江蘭芳,比起她當時在夢境裡的狼狽,江蘭芳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都過去這麼久了,當年的事時蔓也早就沒有再放在心裡,尤其看到她和江蘭芳的天壤之彆後。
時蔓走過去,隨口問道:“江蘭芳,你是不是需要幫助?”
江蘭芳仰起臟兮兮的臉,抬頭看向時蔓。
她們的對比是那麼鮮明強烈。
江蘭芳穿著破爛的衣服,頭發像雞窩,鞋子掉了一隻,身上散發著好多天沒洗澡的酸豆腐渣的味兒。
而時蔓,卻穿著漂亮時髦的鵝黃色裙子,長發又黑又亮,拎著小包,穿著潔白皮鞋,噴著淡淡芬芳的香水,脖頸白皙修長,像純潔高貴的白天鵝。
江蘭芳自慚形穢,她想起很久以前,和時蔓穿著嶄新軍裝一起上台演出的樣子。
那時候她和時蔓誰也不輸誰,兩人都是文工團的嬌花,可現在,她已經枯萎,時蔓卻盛放著。
江蘭芳又一個恍惚,不知為何,她竟然看到自己好像與時蔓換了處境。
她穿著乾淨漂亮的衣服站在保安身後,而被保安驅趕踢腳的成了時蔓,她嫌棄的,高高在上地看著時蔓,挽著身邊的姚文靜不屑道:“看看時蔓現在落魄到這個樣子,還不是她自己作?”
姚文靜盯著時蔓,恨鐵不成鋼道:“她也傻,不懂留些錢傍身,居然全拿去做生意,她哪是那塊料。”
另一邊,江蘭芳挽著的劉桃也嗤笑著幸災樂禍,“誰讓她非要鬨著和淩振離婚?不懂得珍惜,活該唄。”
三人站在時蔓麵前,五星級酒店擦得鋥亮的地板映著她們自信的風華。
不對,江蘭芳猛地清醒過來,她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幻覺。
姚文靜在外地念大學,劉桃正在監獄裡進行改造,她們都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麵前,是時蔓左手挽著汪冬雲,右手挽著崔霞,在居高臨下的,帶著可憐同情的,看著她江蘭芳。
強烈的自尊心讓江蘭芳屈辱得渾身顫抖,她怎麼可能向時蔓訴苦,尋求幫助。
她揉著被保安踢了一腳的膝蓋,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跑走,留下一個倉皇而逃的背影。
時蔓目光深深望著她的背影,忍不住道:“江蘭芳怎麼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汪冬雲和崔霞都聳聳肩,“誰知道呢。”
這世上本來就有太多“誰知道”的事情。
就像時蔓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那樣的夢,淩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重生。
但時蔓很慶幸自己後來知道了如何改變,才能擁有現在完滿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