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冰冷的機械音強硬地擠進不同的夢境。
——尊敬的各位玩家,歡迎光臨異次元。
——新手副本即將開啟,請大家做好準備,積極遊戲。
漆黑一片的眼簾倏地見光。
喀嚓、喀嚓。
極具規律性的聲音從遠到近,越來越清晰。
一直抓著黃花白底小書包的手用力攥緊,細瘦的五指繃出有力的弧度。
濃密的睫毛顫了顫,薑曜緩緩睜開眼睛。
一張承重二十五公斤的小桌子並桌麵上的乘客指南一同映入眼簾,重複的風景在窗外極速掠過,身下硬邦邦的座椅和頭頂貼著座次的行李架無聲昭示著新環境的身份。
一輛火車。
火車?!
環顧四周,車廂內密密麻麻的座椅都是空的,隻有她一個乘客。
本節車廂之外,“無數”車廂延伸出去,看不到頭。
這是什麼地方?
她下意識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當看到屏幕右上角完全消失的信號欄時,一段信息從記憶角落裡蹦出來,給出答案。
自五年前起,每個月十五號華國上空都會出現一個字麵意義上的黑洞。
它隨機出現在各個城市,每次都會帶走九十到一百個公民不等,除此之外不造成任何損失。
這等離奇的事件自然引發了民眾的恐慌,一時間末日論甚囂塵上,人心惶惶。
國家高度重視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成立特殊調查組,可惜時至今日,仍然一無所獲。
久而久之,這個吃人的“黑洞”就有了一個彆稱——第三害。
天災人禍第三害,前兩者叫生死有命,第三害是死不見屍。
一旦被黑洞吞噬,就回不來了。
至少迄今為止被吞掉的人們都沒能重現社會。
不,現在已經不叫第三害了,是異次元……還有什麼新手副本,遊戲,和玩家。
薑曜又想起了醒來前莫名其妙出現在夢裡的那段很不合時宜的電子音,進入異次元以前眾說紛紜的猜想之一終於得到了證實。
——消失的人們是被不知名力量選中的工具,將會在新的空間加以利用。
“叮叮叮叮~~”
突然間一陣歡快的音樂響起,薑曜打了個激靈,隻聽甜美的女聲被喇叭放大,響徹車廂。
“親愛的各位旅客,歡迎乘坐本次列車。”
“本次列車單程1729千米,以每小時196千米的速度往返行駛。”
“每次到站停靠兩分鐘,每次停車隨機開一扇門,請下車的旅客提前做好準備。”
哢噠。
廣播結束。
她還沒回過神來,車廂第一排座位前詭異的計時器猛然亮起。
猩紅的數字從零跳動,昭示著遊戲正式開始!
車廂重歸寂靜,落針可聞。
薑曜抱著書包,緩慢搖頭。
不,她不要玩什麼新手副本,她要回家。
手機通訊錄下拉,她從661撥到669,又從110打到119,一遍又一遍撥打。
“您好,你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
“您好……”
打到最後,心知肚明的徒勞令她紅了眼圈,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屏幕熄滅,映出一張青澀稚嫩的臉。
愣愣地看著反光照射出麵目驚恐難看至極的自己,薑曜鼻子一酸,下一秒把手機翻了個麵,趴在小桌子上,將臉埋進自己的臂彎。
胸膛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扣在手機上的手指不斷往裡蜷縮,直至關節發白泛青。
不行,不能這麼沒出息。
薑曜擦了一把淚花,坐起來的時候也把手機重新翻過來。
她抿著嘴唇,下巴繃出堅毅的弧度,操縱細瘦的手指大力敲擊屏幕,在便簽上飛快地總結已知條件。
——2030年4月15日,氣溫18~25℃
——1、異次元,新手副本。
——2、火車,乘客指南。
——3、各位旅客,隨機開門,1729km,196km/h,2min。
寫完後,她拿起乘客指南。
這是一張普通的四折頁,手掌長寬。
最外朝上的那頁印了一個普通的火車頭,打開後的第一頁第二頁洋洋灑灑介紹了幾句這輛火車的製造廠家,三四頁則是火車的內部構造和設置介紹諸如內端門、滅火器、計時器、座椅、破窗錘,反麵掐頭去尾,橫著火車的平麵圖。
薑曜看了兩遍,把它收進書包裡,隨後背上書包站起來,望向前前後後同樣空空蕩蕩的車廂。
根據第三點以及異次元空間吃人的規律,這輛車上應該還有彆的人。
那麼往前還是往後……
前的筆畫是九,後的筆畫是六,正好一奇一偶,符合拋硬幣的方式。
她隨機抓取兩個數字相除,在腦海裡拋了個“硬幣”。
1000/73=13.698630136986301……
八個數字循環,八是偶數,往後。
薑曜轉向後方,看著輕微晃動的車廂深吸一口氣,勇敢地踏出了第一步。
“艸你媽!”
一個頭發金黃,戴著唇釘的青年抓著穿皮夾克中年男人的衣領,高高抬起膝蓋撞上中年男人的腹部,“你他媽再跑啊,現在好了,你死就死了,還連累哥幾個倒這大黴!”
中年男人腹部受創,嘔出一灘酸水沾在青年身上,又得了一陣拳打腳踢。
唇釘男身後四個花臂青年紛紛露出厭惡的神情,要不是這車廂位置過於狹窄,他們早就一起上,出一出這口惡氣了!
“彆、彆打了……”中年男人痛哭流涕,“光哥你饒了我吧……我會還錢的……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唇釘男都氣笑了,把人從地上拖起來又給了響亮的一巴掌,“饒了你?我倒是想饒了你,可你呢,見我一次跑一次,都到了這兒了,你他媽還跑!我今天要是不把你屎打出來,我就——”
粗魯的臟話戛然而止,唇釘男的視線死死釘在前方車廂連接處。
其餘人疑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她穿著顏色粉嫩的連帽衛衣,雙手緊緊抓著雙肩書包的背包帶,神情有些緊張,白皙漂亮的小臉繃得緊緊的。
在小女生中很是流行的丸子頭有些鬆散,幾縷發絲胡亂耷拉下來,襯得人越發小和可憐了。
唇釘男再怎麼凶狠,也沒有當著一個小女孩的麵打打殺殺的經驗,一時間愣住了。
薑曜很慌張,被這些一看就沒有什麼正經職業的青年一看,就更慌張了。
她在前麵的時候看見人太高興,走得太快,等到發現這些人是在打人已經來不及了,剛想走又被唇釘男逮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