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那他說的是……”
“是真的。”
值班人員臉色大變,“那你先不能進去,我得請示一下!”
薑曜也沒有意見,平淡地點了點頭。
值班人員見了鬼似的跑進去。
魯齊峰目的達成,幸災樂禍地去看薑曜,結果發現人家還是原來的樣子,好像進不去南區這件事對她來說也不痛不癢一般,這才發現不對勁。
他不是沒在之前見過薑曜,進本之前的小姑娘有這麼喜怒不形於色嗎?
好像不是這樣的。
她叮囑他不要忘記去廣場跟人碰頭帶話的時候,神情明明很生動。
他再仔細一看,心頭一跳。
這副樣子……是放空了,並且是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放空。
就好像這個心狠手辣弄死八個人的人,也很可憐。
他仇恨的眼神忽然有了變化,薑曜無神的雙眼轉動,麵向他。
“你還不走嗎?”
魯齊峰咬牙切齒,“我在等你進南區的希望破滅!媽的,你都滅了一個團隊了你還想進南區,就你這種心狠手辣的人……”
薑曜打斷他:“你真可憐,跟著金老大他們沒少得罪人吧。”
魯齊峰一愣。
“現在他們死了,你也要死了。”薑曜繼續道,“你不是因為替你的隊員難過而跟著我的,你是失去了團隊害怕,所以才糾纏不休,對吧?”
她的眼睛清淩淩的,看得魯齊峰什麼想法都沒了。
是的,這就是他暴跳如雷的原因。
他能跟一個隨時都可能賣了自己的隊伍有什麼感情?
隻不過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們死了他也不會好過,因而跳腳罷了。
“我又猜對了。”
薑曜將他的神色儘收眼底,眼神更空了幾分。
語氣近似遊魂。
“所以人就是這樣的嗎?”
得到通報的時候,徐行正在會議室裡安排最終留下的八位新人後續的一些任務。
“薑曜,就是傅醒看好的那個?”
他抬起頭,露出胡子拉碴的方形下巴。
徐行年過三十,身形魁梧,麵貌方正,一雙眼睛深邃犀利,看得值班人員心頭一跳。
“就是她,傅隊今天不在這裡,隊長,您看是不是出麵處理一下?”
徐行摸了摸下巴,饒有興致:“那就把人請進來吧,我還真對這個能讓傅醒主動提起的小姑娘有點興趣。”
“這……”值班人員為難,緊接著一五一十地跟他反饋了魯齊峰說的事情,以及薑曜自己的承認。
“我感覺她有點兒不對勁,和聞人他們說的不太一樣。”
會議室裡的其他人紛紛抬起頭。
徐行眼中暗芒流轉,翹起二郎腿往椅子上靠去。
“她真把親哥給賣了?”
值班人員撓撓頭,“具體我也不清楚,但她自己確實是承認了的。”
“哦。”徐行意味深長地應了聲,語調幽幽,“那她就不符合咱們南區的第一條門檻兒啊,連親哥哥都賣,刑思是那種惡女都知道護著她弟弟吧……不行,這種人還是算了吧,直接讓她有多遠滾多遠。”
“直接拒絕?隊長,要不先通知傅隊一聲?”
會議桌最尾端的一個男人笑嘻嘻的,墨色鏡片遮擋神情,隻看得見常年掛在嘴邊的吊兒郎當。
張黎伸展兩條長腿,繼續道:“這一整批新人裡,也就聞人和李光幾個兄弟素質好一點,這些人都對薑曜很有好感,而對這批新人都沒有好感的傅隊,也難得鬆口說她不錯……這樣一個飽受好評的妹妹忽然變成連親哥哥都可以出賣的人,是不是有什麼隱情啊?”
會議室裡的氣氛微變。
坐在張黎身邊的林悅心咬咬嘴唇,不著痕跡地在桌底下捅了捅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出頭。
最近南區的氣氛太緊張了,傅隊人又不在,怎麼想怎麼吃虧……
徐行笑了起來。
氣氛更沉重了,他本人卻顯得十分大度:“那必然是要通知傅醒的,畢竟是他看好的人。不過……無論有什麼隱情,你覺得傅醒會怎麼對待一個連親哥哥都能一起殺掉的家夥?”
張黎嘴角的弧度收斂數分。
確實,無論薑曜和她的哥哥有什麼矛盾,又或者受到了什麼傷害,反手直接把人弄死……怎麼說都過於極端了。
而極端的人放在團隊裡,就是一顆定時炸彈。
徐行斂目,朝值班人員擺擺手,“去吧。”
值班人員出去後第一眼沒看到薑曜,喊了人一聲才從回應中判斷出她的位置,探頭看去。
臉色難看的小女孩蹲在南區的石碑前,大半個身體藏在陰影裡,隻有一顆腦袋露在陽光裡,被她雙手抱著。
而另一個男的已經不見了。
值班人員也就是上個月通過考核留下的新人,看到她縮起來的身影,再想到自己要對她說的話,心內百感交集。
她既然來了南區,肯定是想進來的吧。
可她又做出了那麼可怕的事情,還直言不諱……
“你回去吧,南區不接受連自己親人都能下手的人。”
薑曜鬆開手,抬起頭。
值班人員偏瘦弱的身板完整映入她的眼簾。
“我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什麼理由都不行,南區的原則不容踐踏。”值班人員相當堅決,板上釘釘的事情,徐隊長都直接開口定性了,他就必須儘快把事情做好。
薑曜對上他驅趕的視線,問:“在副本裡,如果北區的人要置你們於死地,你們會對他們下手嗎?”
這個話題有點兒跑得太偏了,值班人員皺眉,“那肯定會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雖遠必誅,這也是我們南區的行事準則。”
“那你們拒絕我的理由就不成立。”
“……怎麼就不成立了?”
薑曜晃了晃發昏的腦袋,扶著石碑站起來,在眼前一陣陣的黑影中道:“我哥哥就是北區的人,他要讓我去死。”
值班人員一噎:“但那是你哥!”
這根本就是兩種性質的事件,這個妹妹到底在胡攪蠻纏什麼?!
薑曜沒有立刻接話,也沒有反駁,扶著石碑緩了好一會兒,才道:“我要見傅醒哥哥。”
“傅隊?那更沒有見他的必要了,他是對道德要求最高的那個,就算隊長讓你進去,他都不會同意的。”
薑曜閉了閉眼睛,重複:“我要見他,是他要我來南區的。”
“可他讓你過來的時候,不知道你會連親哥哥都賣啊!”值班人員也不耐煩起來,“你走吧,要不是你年紀小又是女孩子,我早罵你了!趕緊走!彆死皮賴臉的!”
死皮賴臉?
薑曜猛地拔高音量,“是他要我來南區的!”
腦袋裡的疼痛折磨她,內心裡的空洞也折磨她。
“我拒絕過他,是他再三讓我來的!”
她大口喘著氣,眼眶通紅,無神的眼睛裡燃起一蹙火焰。
她緊緊握著拳頭,一陣熱血上湧,衝昏頭腦。
什麼懂禮貌,講文明,樂於助人,統統沒用!
她歇斯底裡地尖叫:“我到底哪裡不好?為什麼當麵都說喜歡我,一轉身就換張麵孔欺負我?!你們都欺負我!你們都是騙子!混蛋!你們表裡不一!虛偽至極!”
“我討厭你們!”
值班人員被她嚇到了,看著她崩潰的樣子,大氣也不敢出。
薑曜的胸口劇烈起伏,視線所及的物體也開始起起伏伏。
她聽到自己狂亂的呼吸聲,聽到薑明哭喊的聲音,聽到以前親朋好友環繞恭維的聲音。
騙子,都是騙子。
手上的力道漸漸鬆開,繃勁的身體慢慢放下,她轉身往回走。
“我不會再讓你們欺負我了。”
我會成為像你們一樣的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