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麼?
是不能思考, 是不能呼吸,是冰冷,是腐爛, 是無法對話,是再也不見。
薑曜抬頭看著寂靜的夜空,晚風帶著硝煙味拂過鼻尖, 耳畔是其餘同伴沉默的呼吸聲。
還剩七個人。
隻剩七個人了。
「接下來要怎麼辦啊」
「要是之前2號隊和94號隊願意配合就好了」
「樓上的兄弟, 如果那兩隊配合就等同於決戰,未必是好事」
「沒錯,隊伍湊得太齊, 規模就會越大, 死的人就會越多」
「如果不是我們落單了, 44號那些狗也不一定會咬上來」
「那2號他們為什麼不跟我們彙合」
「啊, 我也想不通這點」
「估計是傍晚的時候傷得狠了,聯合我們和44號聯盟繼續正麵衝突的弊大於利, 決定靠苟進決賽圈了」
「那我們為什麼不苟」
「被盯上了啊,那群瘋狗每次想要搞我們都會被反過來搞得很慘, 對他們來說我們的威脅太大了, 想在我們放鬆警惕的時候一鼓作氣解決掉我們」
「我覺得不是, 覺得我們有威脅是真的,這樣趕著過來打我們應該也是知道這個時候的我們好打」
「其實我們也苟了, 還記得之前36號隊被1號、2號威脅綁了我們的人換門票那次嗎,那次大眼千金多猛啊,直接聯合94號、36號隊埋伏一波, 當時就找回了場子,你們再看看這回……人都打沒一個了還沒動靜,要不是他們死咬著不放, 今晚這事兒都不會有」
「那問題就來了,44號聯盟到底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屏幕外的97號隊也在想這個事情,邢思是在漆黑的天台坐了一會兒,看了1號隊長一眼,請薑曜和她單獨說話去了。
距離剛才那個村莊三公裡外的城中村裡,一層平房的天台角落,散發著黴味的雜物堆旁。
邢思是的聲音壓得很低:“我懷疑是1號搞的鬼,可又想不通他這麼做的理由,也想不通如果他真的做了,卻還敢留下的原因。”
1號隊長沒有和他們失散,此時正躺在隻有二十公分寬的水泥台子上仰望夜空。
雖然也有可能是44號聯盟有更高級的搜索設備,但她還是覺得被通風報信的可能性更大。
薑曜看向1號隊長,1號隊長察覺到她的視線,揚起笑容朝她揮了揮手,完全沒有掩飾自己大好的心情。
“因為就算他做了,他也不怕我們知道,所以也就不需要離開。”
邢思是蹙眉。
薑曜:“他現在是孤家寡人,這是劣勢也是優勢,競爭力減弱,威脅也就降低了,沒到賽末點他站在哪一支隊伍裡都是助力。”
“是助力嗎,我們因此死了兩個人。”
“首先人不是因他而死的,其次對方死的人數數倍於我們。”薑曜的聲音理智到有些冷酷,“單從結果來看,這一場是劃算的,傅叔叔解決了三人,1號隊長解決了兩人,就他們兩人給對方帶來的損失,就達到五人了。”
“我們需要一場仗來讓44號聯盟士氣大減暫時收手得到喘息時間,1號隊長是利用了我們,但也讓我們的目的提前達成了,這是好事。”
他們的談話通過通訊器傳到了每一位隊員的耳朵裡,胡林悌小聲道:“你這是在幫他說話嗎?”
這句話很好笑,薑曜笑了。
聽到笑聲的胡林悌自知失言,又說了句抱歉:“我就是一時沒想通,因為聽起來,無論是你,還是早做了準備的傅隊都早就都懷疑他了,卻任由他蹦躂。”
眾人一愣,早就懷疑了嗎?
他們沉下心來把薑曜之前的話想了一遍,想到了。
——為我們需要一場仗來讓44號聯盟士氣大減暫時收手得到喘息的時間。
確實,他們一早就是這麼準備的,雖然他們並沒有料到1號隊長有問題,但就初衷過程和結果而言,都沒有偏離他們的計劃。
李淑眉歎息的聲音響起:“明知道他有鬼,你們就不怕1號反過來對你們下手?”
這算是個現實問題,又不算是個需要被拿出來討論的問題。
“他不會這麼做的,1號和44號都沒有聯盟的打算,充其量算得上是相互利用。”
“為什麼啊?”
“對於1號來說,在這個時候轉投聯盟的風險是無限大的,更彆提是投向根本不了解的隊伍,很顯然留在我們這邊才是最有益處的,所以他隻會泄露我們的位置,打起來的時候卻會站在我們這邊對付對方,提升我們的實力,才能讓這場仗打得更大讓雙方的消耗都更多。而對於44號聯盟來說,他們沒必要再吸取一個隻有一人的隊伍進入他們本就複雜的體係,也不怕1號給他們來個將計就計,因為隻要他們確認2號和94號沒跟我們在一起,就算加上1號本人,我們也就是八個人,根本不足為懼。”
44號聯盟瘋狂拉節奏想趁著戰力最強的時候一口氣重創他們聯盟外的所有玩家來減輕壓力,想法很正確,今晚栽這麼大跟頭的主要原因還是傅醒那神來一筆。
提前放置路障,這件事技術含量不高,卻是站在大家殺昏了頭的盲區直接打碎了44號聯盟的“速度”盤。
所以,其實在薑曜原本的設想中,本來就沒有全身而退。
他們注定要在這裡再次減員,將人數控製在不再惹人注意的梯隊。
現在這個數量距離理想狀態,其實還多了一個。
不過就一個,也沒什麼關係。
“可是1號沒說。”胡林悌的聲音響起,“沒跟我們通氣就挺惡心的。”
李淑眉壓低了嗓音,“咳,他們隻剩兩人這事兒不也是我們乾的。”
眾人瞬間清醒過來。
是了,他們又不是真正的友隊,隻是各懷心思暫行同路的過客,本來就不可能掏心掏肺的。
胡林悌自我開解成功後悻悻道:“那他膽子也挺大的,就不怕我們一個激動……”
不會有一個激動的。
眾人看向薑曜。
她不會衝動行事。
有人問:“接下來怎麼辦,44號那邊確定不會再卷土重來了嗎?”
這個問題不用薑曜開始,邢思是就能回答:“至少今晚不會了,他們這次損傷不小,我估計加上最後的爆炸死傷應該超過十個了,再跟我們打下去有被2號和94號漁翁得利的風險,他們會選擇轉型的。”
眾人稍稍安心。
“休息吧。”躺在水泥台上的1號隊長時機把握地非常恰到好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明天又是燦爛的一天。”
無論眾人心情如何複雜,這句話還是有道理,於是一分鐘後,大家各自找了地方,幕天席地就睡過去了。
在天台下麵的房子裡睡覺的薑曜是被走動的聲音驚醒的。
她睜開眼睛,四周是黑的。
就在她起身的同一時間,兩米外響起打火機的聲音,小小的火光照亮傅醒的麵具,後者將一根蠟燭點燃了,用蠟燭油固定在薑曜右手邊的桌麵上。
原本這間小平房裡有個昏黃的燈泡,因為亮度很低,再加上他們打鬥的時候木偶們並未出現,薑曜睡覺的時候就沒關。
現在不亮了。
啪嗒。
窄小的房間裡,窗戶就挨著薑曜借住的小床,雨聲接連不斷敲打玻璃。
停電,下雨。
薑曜枯坐兩分鐘,終於打開地圖看了一眼。
紅色的光圈消失了。
果然如此。
“繼續睡吧。”傅醒把她剛起身弄落在地上的毯子撿起來拍了拍,放回到她的床上,“時間還很早。”
薑曜抬頭看了一眼上空,倒計時顯示3:17:05:09。
十二點多,她才睡下沒多久。
薑曜躺了下去,扯起毯子蓋住腦袋。
數公裡外,44號聯盟和18號聯盟聚集在同一幢寫字樓裡,神情是凝重過後的放鬆。
“還好,再轉下去車子真的要沒油了。”穿了19號隊服的18號成員心有餘悸地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精神力高度集中開了一晚上車讓他疲憊不堪,現在終於甩掉了那麼一長串的木偶,他隻想靜靜地癱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