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農家小院裡,熙熙攘攘鬨成一團。
一個模樣端正,身上看著帶有些許書卷氣的女子蹲坐在牆角,一個勁地抹淚。
這人便是蘇嬌楊。
另外一邊,幾個人吵得不可開交。
“啊,你們老杜家有沒有良心?杜狗剩當時怎麼說的?膩死人的甜言蜜語一堆接著一堆,結果把嬌楊騙過門之後,頭天晚上人就消失不見了!”
“你們不能看我們是知青就覺得好欺負!”
“我們背井離鄉,到你們這鳥不拉屎的窮鄉僻壤來,是響應偉人的號召,來支援農村建設的,而不是受你們蒙騙的!”
“窮山惡水出刁民,怎麼會有你們這樣的人!”
“把人騙進門之後,杜狗剩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你讓嬌楊怎麼辦?往你們這窮破旮旯一嫁,這輩子都彆想回城了,我們雖然大學沒念完,但到底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還能真變成你們這野雞窩裡的落窩老母雞?”
說這話的姑娘是蘇嬌楊的閨蜜,當初同蘇嬌楊一起跑來支援農村建設的,名字叫柳蔓。
柳蔓性格潑辣,大學時候學的專業是臨床醫學,醫術比村子裡的那個赤腳醫生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村裡人都挺敬她,也挺畏她。
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醫生,誰還能沒個頭疼腦熱?
可杜家身為這杜家莊人丁最多的大戶,底氣也不是一般的足。
那杜老太三角眼一挑,叉腰怒罵,嗓門又高又亮,“你問我怎麼辦,我還想問你怎麼辦呢!我辛辛苦苦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被這個狐狸精三言兩語給勾了魂,說什麼都不願意在家好好過日子,非要出去闖蕩!”
“你們這些知青都是禍害!說是來支援農村建設的,你們支援了個啥?”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讓你們種個地,都能把麥苗當成雜草給刨了!你們是來支援農村建設嗎?你們是來禍害農村!禍害老農民的!”
“臉比磨盤還大,誰給你們的臉?”
柳蔓性格是潑辣,但不代表她能和杜老太這種段位的人比。
杜老太打嘴仗打了幾十年,上懟生產隊長村支書,下懟兒子兒媳婦,兩張嘴皮子,那叫一個溜,上下一碰,簡直就是毒水製造機,三句五句就能把人給毒個半死。
柳蔓被杜老太懟的臉色發白,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杜老太覺得意猶未儘,又把炮筒對準了蘇嬌楊。
彆看杜老太長得矮胖,但她那叫‘短小精悍’。
一個箭步邁出,杜老太就仿佛是意大利炮一樣,‘嗖’地一下竄到了蘇嬌楊旁邊,扯住蘇嬌楊的頭發就開始左右開弓地打。
“你個小蹄子,就知道禍亂人心!我辛辛苦苦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被你三言兩語勾了魂兒,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出去闖蕩。”
“老祖宗說的多對,父母在,不遠遊,我那孝孝順順的兒子,自打遇見你之後,就變得不孝順了,我這個親媽說話她都聽不進去了,都怪你這個狐媚子!”
“我打死你個不安分的狐狸精!”
密密匝匝的巴掌像是雨點一樣朝蘇嬌楊臉上落了下來。
蘇嬌楊活了這麼大,什麼時候挨過這麼多的耳光,受過這樣的委屈?
她還沒從杜振華突然離開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呢,結果就被杜老太這麼一通好打,當下悲從心來,整個人就鑽進了牛角尖。
用莽力將杜老太推到一邊,蘇嬌楊奪門而出,朝著距離老杜家不遠的怒江就一頭紮了進去。
怒江水急,鵝毛浮不起。
村民們平時見多了吵嘴仗,可什麼時候見過像蘇嬌楊這種性子烈的人?
一言不合就自殺!
柳蔓當下就急了,她也顧不上同杜老太理論了,急急忙忙衝到怒江邊,看著在水花裡撲騰了兩下就不見人影的蘇嬌楊,整個人仿佛虛脫了一樣,癱倒在怒江邊上。
杜老太此刻也怕了,這可是人命啊!
而且蘇嬌楊原本隻是抽抽搭搭地哭,之所以想不開,是在她扇了幾巴掌之後……這事是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的,若是派出所要抓人,她一定難逃乾係。
“我的親娘啊,這究竟是作了什麼孽啊……都已經進了杜家的門,怎麼還打不得罵不得了?我剛剛根本沒用多大力氣啊,怎麼就……怎麼就……”
剛才抽巴掌的時候,杜老太可是紮紮實實用了十幾分力氣的,彆看她在這兒嚎的聲音大,可心裡卻沒多少底,畢竟那清脆的巴掌聲大家都聽到了。
柳蔓眼睛通紅,沿著怒江踉踉蹌蹌地跑了五六十米,連蘇嬌楊的一片衣角都沒有看到,又折了回來,一把揪住杜老太的衣領,惡狠狠道:“嬌楊的家人還都在津市等著呢,要是嬌楊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全家都彆想有好果子吃!”
“強龍不壓地頭蛇,真當我們是沒根基的窮學生?要是想弄你們,彆說一個杜家莊,就是十個杜家莊的草頭百姓加起來,也是想弄就弄!”
“杜老太,你等著吃人命官司吧,你後半輩子的飯都有保障了,就憑你做的事情,足夠你把牢底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