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忠堂教授給蘇嬌楊分配下來的課題, 正是適應當下國情及發展所需的發展經濟學。
發展經濟學最先萌芽與西方國家, 主要研究內容為‘貧困落後的農業國家及發展中國家如何實現工業化、擺脫貧困、走向富裕’。
華國一直都扮演者自給自足的‘小農國家’角色, 而偉人提出‘對內改革、對外開放’的號召之後,‘擺脫貧困、走向富裕’成為了全國上下的共同追求, ‘工業化’亦成為了全國發展的主旋律。
發展經濟學便成為了指導國家經濟發展的重要理論。
經濟學與數學是分不開家的, 尤其是‘發展經濟學’這種需要運用數學模型來結合實際推導未來發展走向的學科,更是與數學密不可分。
宋忠堂教授作為國內應用數學界的泰鬥人物,被國家委以重任,當仁不讓地扛起了發展經濟學的重擔。來到國防科大之後,宋忠堂教授組建的團隊中,有超過半數的人都在研究發展經濟學, 這些人肩上扛著的,是引領國家走向繁榮與複興的希望。
而今天,宋忠堂教授實在忍不住了, 決定向蘇嬌楊下手,將蘇嬌楊也推進發展經濟學的大火坑、大熔爐中來。
發展經濟學是火坑, 是熔爐,同樣也是很多學者的涅槃重生之地。
如果能夠在發展經濟學中取得突破, 那必然會做出諾貝爾獎級彆的成果, 甭管是名還是利,都會紛至遝來。
蘇嬌楊原本的打算是, 自己隻負責發展經濟學中與數學相關的命題,將所有同經濟學沾邊的命題都交給宋忠堂教授課題組的其他人來做,她的發展重心還是放在數學上。
可沒過多久, 蘇嬌楊就發現自己太天真了。
經濟學中提到了很多生僻的定義,將每個專業詞彙術語拆解開來,每個字蘇嬌楊都認識,可把那些字組合在一起,蘇嬌楊就看不懂了。
隔行如隔山。
其次,哪怕是脫胎於經濟學中的數學問題,都與經濟學存在千絲萬縷的關係,單單以數學思維去衡量那些問題,做出來的很多成果太過理想,缺乏了經濟學條件約束的數學結果,可信度實在太低,甚至有很多結果是與經濟學理論相悖的。
蘇嬌楊苦哈哈地拿起了經濟學的書。
為了學習審稿兩不誤,蘇嬌楊每天都會從數學係背走五本雜誌,然後去圖書館看,等審稿結束後,剩下的時間都用來惡補經濟學領域的知識。
饒是那專注水壺裡加了能量內膽,頭上還帶著綠油油的靈感發夾,蘇嬌楊都累得夠嗆,每天晚上往床上一躺,她整個人就被床給封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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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另外一端,《數學紀年》編輯部已經被蘇嬌楊的高效率給嚇到了。
他們從拉丁美洲以及歐洲找那些審稿人的時候,何曾有過這麼快的審稿速度?那些審稿人都如同是開著蝸牛車一般,慢吞吞的,一篇稿件審上兩三個月都是正常的事情。
可這才過了多久,蘇嬌楊就審核了這麼多文章……效率實在驚人。
《數學紀年》編輯部的人原先還擔心蘇嬌楊一味追求審稿速度而忽略了審稿質量,可當他們看了蘇嬌楊審核過的稿件之後,這些疑慮就徹底被打消了。
蘇嬌楊不僅審核了論文的學術內容,連一些圖件中存在的不規範的地方都給標注出來了,甚至是一些論文引用不當的地方,蘇嬌楊也沒有放過。
當然,被蘇嬌楊以紅色鋼筆最醒目標注的地方,都是錯誤運用多方法複合法蒙混證明之處。
哪裡有錯,錯在哪兒,該怎麼修改……蘇嬌楊都寫的清清楚楚。
換句話說,蘇嬌楊就如同是一個釘棺匠,將這些內容存在瑕疵的論文一篇一篇判處死刑。
《數學紀年》編輯部在新發行的期刊中特意開辟出一欄來,用以發布那些存在問題的文章,提醒全世界的數學家及時自查,若是有引用過這些文章中的論點,還請主動撤稿,以減少編輯部的工作量。
普林斯頓帕克學派發展了數十年,早已在學術界占領了大山頭,那種玄之又玄的複雜方法被很多二線學者推崇,但如今卻被證明,帕克學派所運用的方法存在明顯缺陷,由帕克學派證明的定理全部推翻,恢複到猜想、假象、猜測上。
數學界的這次更正,幾乎形成了十級地震,不知道有多少學者自查了自己的論文,亦不知道有多少課本開始重新編寫、多少已經畢業的博士、碩士被召回學位……蘇嬌楊的一篇論文,捅了整個數學界的馬蜂窩。
得虧蘇嬌楊在國內數學界混,國內學術界閉塞十年,鮮少有人知道多方法複合法,更彆提會有人用這種方法做研究,不然蘇嬌楊怕是走到街上都會被人丟臭雞蛋和爛菜葉子。
更讓《數學紀年》編輯部感動的是,蘇嬌楊的審稿速度明明已經很快了,結果蘇嬌楊還寫信說她前段時間有彆的事情在忙,無法全力審稿,之後的審稿速度會再快一些……華國人都這麼敬業的嗎?
《數學紀年》編輯部的人投桃報李,又特地封了兩百美金並一封感謝信,連帶著錄用那篇《霍達猜想的證明》論文的過稿信,一並給蘇嬌楊寄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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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臨近下班前會到數學係辦公室拿些雜誌外,蘇嬌楊的絕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圖書館裡。
平時蘇嬌楊來數學係的時候,陳潤之老先生往往就下班了,蘇嬌楊草草拿了論文就走,幾乎不會在辦公室停留太久。
然而這天,蘇嬌楊還是如同往常一樣風風火火地衝到了數學係,拎出鑰匙來準備開門,卻發現門上根本沒落鎖。
她推門走了進去,見陳潤之老先生正翻看一遝材料,笑道:“陳教授,您還沒下班呢?”
陳潤之老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抬起頭來,伸手指了指蘇嬌楊桌子上的信封,道:“《數學紀年》編輯部給你寄信來了,你看看,我估摸著時間,你投過去的那篇與霍達猜想相關的論文,也應當審出結果來了,你看看有沒有過稿?”
蘇嬌楊點頭,坐在座位上,拆開信,入目就是一遝紅紅綠綠的美金,立馬樂得眉眼彎彎,“誒,怎麼還給我寄錢了?”
陳潤之老先生:“……”沒眼看啊沒眼看!
那麼厚的材料,不說先看看材料裡麵寫了什麼內容,一眼就瞅到了錢,這小姑娘是掉進錢眼裡了嗎?
蘇嬌楊把那一遝美金收到包裡,這才開始看信。
她對自己做出來的學術成果相當自信,所以看到過稿信時,她心中並沒有太多的激動,隻是報之以淡淡一笑,還不入看到那封《數學紀年》編輯部寄來的感謝信讓她高興。
陳潤之老先生見蘇嬌楊臉上丁點兒‘狂喜’都沒有表現出來,心下一沉,“怎麼了?是你的論文出問題了嗎?”
蘇嬌楊搖頭,“沒有,已經被錄用了。國際數學家聯盟也去認證了我的成果,說是論證無誤,還讓我在聖誕節的時候去一趟華盛頓,去領個國際數學家聯盟的獎。”
陳潤之老先生眼睛立馬就亮了,“既然稿件錄用了,那你怎麼臉上丁點兒高興都沒有?真是嚇死老頭子了!”
蘇嬌楊撇嘴,“這個結果早就預料到了,有啥好高興的?”
陳潤之老先生語塞,如果不是怕把蘇嬌楊那個靈光的腦袋給打傻,他絕對會用自己手邊的搪瓷缸子好好敲打敲打蘇嬌楊。
蘇嬌楊又問陳潤之老先生,“陳教授,聖誕節是哪一天來著?我在鄉下待了十年,把這些洋節都給忘了。”
陳潤之老先生擰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才不確定地說,“約莫是在十二月底,我記得好像是十二月二十五來著。”
蘇嬌楊站起來,將那封信塞進抽屜裡,邊從書櫃裡翻雜誌邊道:“那時候我哪有空啊,我那些學弟學妹都等著要成績呢!我一會兒寫封信,把這件事給回絕了。就說我有事,沒辦法趕過去,很遺憾,請國際數學聯盟把該給我的獎杯和獎金寄過來就成。”
陳潤之老先生:“……”
不去領獎,還讓人家把獎杯和獎金寄過來……他相信蘇嬌楊真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國防科大好不容易出了這麼一個有望走向國際數學界的苗子,陳潤之老先生有些擔心蘇嬌楊,萬一蘇嬌楊把國際數學家聯盟給惹毛,到時候被國際數學家聯盟的人給排斥了,那可怎麼辦?
不過這話還不能明著同蘇嬌楊說,不然有些傷人心。
陳潤之老先生糾結了一會兒,抬頭想勸勸蘇嬌楊,結果就見蘇嬌楊已經挑選好雜誌,開始動筆在那兒寫信了。
陳潤之老先生趕緊按住蘇嬌楊的筆,把蘇嬌楊寫了三行的回信奪過去,道:“嬌楊同學啊,這樣不太好。宋教授那邊不是從清大挖了兩個人過來嗎?讓他們倆接你的班,你去國際數學家聯盟走一趟。據我所知,國際數學家聯盟邀請華籍學者去領獎,這在建國後還是頭一次,你必須走出去,代表我們華國科學界的所有人去展現我們的風采與精神麵貌,明白不?”
“另外,你說你想搞應數,國防科大地礦係那邊剛好委托給咱一個項目,是關於油氣田開采的。油氣田開采事關國家能源戰略的布局,需要出一個應數好的人來幫忙計算什麼儲備資源量、可采資源量……地礦係的老孫給我講了一堆,我一個沒聽懂,現在也懶得學了,你去配合地礦係推進一下工作吧。”
蘇嬌楊:“???”
“陳教授,我最近正忙著發展經濟學的事兒呢,宋教授催得挺急的。”
陳潤之老先生擺手,“地礦係的事情比較急,你先去幫他們把問題給解決了,然後再回來搞什麼經濟學研究。你說你數學天賦這麼好,怎麼就跑去搞應用數學了?年紀這麼小,就解決了兩個大猜想,往後的作為指不定會有多麼高,你說你……這不是浪費天賦嗎?”
一聽陳潤之老先生又想忽悠她去做純理論數學研究,蘇嬌楊立馬就點頭答應了支援地礦係的事兒,她將期刊收進書包裡,麻利地準備離開。
陳潤之老先生又叫住了她,“嬌楊同學,入職材料我給你準備好了,你明天上午拿著跑一趟學位辦,讓他們給你開畢業證明,然後下午拿著畢業證明去人事處,辦理入職手續,直接入職國防科大吧!辦公室的事兒暫時先不折騰,咱數學係的辦公大樓還沒有蓋好,也沒有空餘的地方,等蓋好之後給你騰一間寬敞的。”
“另外,附屬出版社那邊說你的那些書已經掙了很多的稿費,你一次都沒有去拿過,趕在這學期結束前記得把錢都拿走,不然附屬出版社那邊的人做賬也不方便。”
此刻的蘇嬌楊腦子完全是空白的。
陳潤之老先生說了個啥?
讓她去學位辦拿學位,準備畢業?
還讓她去人事處準備入職數學係?
她這大學才念了一年不到啊!雖說這一年裡做出來的事情挺多,可也不能這麼輕鬆就大學畢業吧!
蘇嬌楊腦子轉了幾圈,問陳潤之老先生,“陳教授,當時國防科大承諾給我的,說是我大學念書期間能享受那麼多的待遇,結果我這三年半的大學才念了一年,你們就讓我畢業了,是不是當初承諾給我的那些福利也都沒了?”
陳潤之老先生氣得七竅生煙,“這是你該關心的問題嗎?你覺得這是問題嗎?”
蘇嬌楊想想,除了這個問題之外,她還真沒什麼彆的問題了。
陳潤之老先生痛心疾首地說,“隻要你答應留校,這些事兒都不是事兒!你怎麼除了搞學術的時候能夠精明點之外,做其他事兒都迷迷糊糊的?”
“學校給你的待遇再好,那也是學生待遇,距離老師的待遇還是略微差一些的,你直接留校任教之後,明年學校給年輕老師分房子,你自個兒就能單獨分一套!至於那些水費電費,能花多少錢?有學校的補貼在,一個零頭就夠你交水電費了!”
蘇嬌楊又問,“那借書卡呢?之前我的借書卡是擴容過的,要是留校成教師之後,借書卡的容量會不會減少?”
陳潤之老先生氣到無奈,“借書卡是死的,人是活的。一般人借書,一學期都看不了十冊,而且人家都是看完舊的,還了之後再借新的,怎麼你就恨不得一下子把圖書館給搬空呢?教師卡的借書量是五十,比你原來多十本,如果你覺得還不夠用,我把我的卡也借給你用,成不?”
蘇嬌楊這下真沒什麼問題了,從陳潤之老先生手裡接過材料來,點頭應道:“那我明天先去把畢業和入職的事情給辦了,如果有空餘時間的話,明天就去地礦係跑一趟,爭取早點把地礦係的事情做完,不然怕宋忠堂教授急。”
陳潤之老先生親眼目睹蘇嬌楊就好比是腳下蹬了風火輪一樣飛快地走出數學係,笑罵道:“走那麼快乾什麼?就好像辦公室裡有狼攆你一樣。”
說完之後,陳潤之老先生的臉色突然一黑,手指反指著自己,半天沒說出話來。
辦公室裡原先就他和蘇嬌楊在,說蘇嬌楊背後有狼攆,那可不就是把他自己也給罵進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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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潤之老先生覺得自個兒這麼輕而易舉地就把蘇嬌楊綁上了國防科大的船,心裡滿是慶幸,然而蘇嬌楊卻半點自得都沒有。
國防科大為她提供了一個十分寬鬆的學習與搞研究的環境,數學係的氛圍也很好,很適合她的職業規劃,而且她來國防科大一年,親眼看著國防科大圖書館裡的藏書越來越多,新修的建築也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學生質量也芝麻開花節節高……她很期待國防科大的未來。
當然,還有一個最最最重要的原因,蘇嬌楊已經從一個不怎麼喜歡吃辣的北方人變成了無辣不歡的辣妹子。
原先她去國防科大校門外那條小食街上買麻辣煮時,總是同老板說,“老板,一份麻辣煮,不要麻也不要辣,您給我再湯裡煮煮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