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珍父親跟村小學的校長都走到了大隊書記的身後。
何東勝點點頭,沒說什麼,隻眼睛盯著大河對岸,小聲嘀咕了一句:“怎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河對岸黑黢黢的,石橋口大隊像是都睡死了過去,對這風吹雨打毫無反應。
眾人也察覺到了不對勁,趕緊扯著嗓子喊。
楊樹灣的人不是沒挨過洪澇災害,早十幾二十年前,整個村莊被淹沒了,活著的人隻能坐在房頂上的時候也有。草房不吃重,塌掉了一家人當水鬼也不稀奇。
大隊書記急了,抓著口哨拚命吹,然而風雨聲掩蓋住了口哨聲,對岸仍舊毫無反應。
何東勝接過報警用的大銅鑼,朝著河上用力敲打。
那咚咚的聲響震耳欲聾,餘秋覺得自己鼓膜都要被震裂了,對岸仍舊沒有反應。
“我過去看看。”何東勝手裡抓著鑼,抬腳往船邊上走。
大隊書記一把攔住他:“這船不行,太小了,壓不住水。”
還是郝建國反應快,拍著腦袋想起了那艘漁船。他抓起手電筒,跟胡楊一道回村裡找漁民。
沒那人在,船還真開不起來。
田雨呆呆地看著河對岸,半晌不出聲。
郝紅梅嚇得眼睛紅紅,可憐巴巴地看著哥哥姐姐們:“不會……不會被淹了吧。”
“沒事。”年紀最大的陳媛伸手摟住她,“不要怕,這麼多人呢,總不會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她轉頭下意識地找餘秋,“你說是不是啊?”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餘秋也才十五歲,可跟她相處的越久,陳媛越覺得她身體裡頭裝的是個老成的芯子,根本不像剛初中畢業的人。
也許真的是生活逼著人成長吧。母親早亡,父親不在,她隻能逼著自己當大人。
現在,小大人餘秋卻垂下了眼睛,輕聲嘟囔了一句:“大概吧。”
她不確定,比起洪水,她更擔心的是泥石流。這裡有山啊,持續的暴雨最容易造成山體滑坡了。
天色仍舊深灰,寶珍跟母親還有兩位嫂嫂推著板車過來。她們這一夜也沒睡踏實,三更半夜就爬起來泡米和麵煮粥蒸鹹菜包子。
村裡頭的婆婆媽媽跟大姑娘小媳婦都動了起來,由婦女隊長們帶著做後勤保障。
寶珍盛了碗粥送到餘秋手上,碗裡頭還搭著個包子,是韭菜雞蛋餡兒的:“餘大夫,你吃。”
餘秋看看自己的手,想開口謝絕她的好意,卻發現自己的喉嚨乾疼難耐。
她隻能胡亂在身上擦擦手,接過粥碗就往嘴裡頭倒。
一碗粥下了肚子,餘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身體總算遲鈍地反應過來又冷又痛。寒氣往她骨頭縫裡頭鑽,她感覺自己身上每一個關節都僵硬了,好像連活動手指頭都艱難。
圩埂上不時傳來銅鑼的聲響,然而對岸卻遲遲沒有回應。
“來了來了。”
黑暗中傳來歡喜的叫喊。胡楊他們總算找來了方英的丈夫。
何東勝一口乾掉了筷子上的包子,直接將粥倒進嘴裡頭:“走!”
胡楊想要跟上,被韓曉生伸手攔住:“你倆先吃點兒東西。周偉民周衛東,跟我走。”
正在喝粥的人立刻放下碗,毫不猶豫地跟著上船。
於是那艘在風雨中飄搖了一夜的漁船重新開動,朝河對岸駛去。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恨不得自己長了雙貓兒眼,可以透過夜色,看清楚對岸的石橋口大隊到底怎麼樣了。
船上燈亮著,從餘秋的位置上看,就跟孟蘭節上放的河燈一樣。她趕緊扭過頭去,感覺自己不能再看下去,否則不知道要想成什麼樣兒。
河水越往河心去越湍急,天色太暗,那船看在大家夥兒眼裡頭好像始終在原地打轉。
大隊書記雙手放在嘴邊張開,扯著嗓子朝河心喊了句什麼,那船搖搖晃晃的,又朝河對岸駛去。
暴雨洗刷了天空,濃墨般的色澤漸漸被晨風吹成了灰色。
餘秋強迫自己站起身,在圩埂上來回查看眾人的情況。臉色青白的被她拽去喝熱粥薑湯,腿腳劃破的被她集中到一處,準備帶回知青點處理傷口。
她太累了,實在沒力氣再走個來回。
一共有七個腿腳外傷的病人,基本上都是被石頭劃破了。傷口倒是不算深,但這種洪水環境,還是打破傷風針保險一些。
“來了,來了。”
渡口方向又傳來喊聲,周衛東跟周偉民兩人抬著個籮筐大聲嚷嚷著什麼。
船靠岸,何東勝跳下船,笑著大聲喊:“石橋口沒事,風雨聲太大,他們沒聽到這邊的響動。為了感謝咱們,他們大隊特地送了一筐子雞蛋。叔叔伯伯兄弟姐妹們,吃雞蛋咯。”
圩埂上立刻響起歡呼。
作者有話要說: 嗯,入V後儘可能保持三更的節奏。我這是作死啊。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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