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從口糧上考慮問題。再這麼沒節製的生下去,糧食要不夠吃了。
胡楊倒是挺樂觀的:“沒事,隻要我們農業工業都發展起來了,大家都忙著乾活,就不成天想生孩子了。”
餘秋忍俊不禁,覺得這家夥的理論跟教育是天然的避孕藥的說法有異曲同工之處。
說到底,其實還是要提升女性地位。
丁大夫抬頭看了眼天,催促兩個年輕人:“動作快點兒吧,還有一堆事呢。”
餘秋跟胡楊都趕緊動起來。
胡奶奶又問村裡人借了獨輪車,省得他們挑擔子。沒鍛煉過的人,挑起兩個空籮筐都是要兩隻腳打架的。
胡楊看著獨輪車興致勃勃:“我在書上看到過,可以在這車上也裝個風車,這樣人推著車走更省力氣。”
餘秋趕緊推他走:“彆磨蹭了,稻子泡爛了,咱們集體喝西北風。你還不如先琢磨插秧機要怎麼做。”
她跟丁醫生又開始滿村找茅坑,往裡頭噴敵敵畏,然後再蓋上草藥。
餘秋被熏得頭暈眼花,感覺整個世界都黯然無光。她在心裡頭發誓,今年夏天,就這個夏天,她必須得改造好楊樹灣的廁所。
誰知道穿越大神什麼時候才能想起她,把她送回2019年去啊。
要是把她往這兒一丟三五年,她再不想辦法自救的話,肯定要被茅坑熏死。
因為昨天的暴雨,不少茅坑都漫水了,隔著老遠就能聞到臭味。丁大夫讓餘秋留在原地幫忙拿東西,他自己過去處理。
等他經過池塘洗膠鞋的時候,餘秋小聲道謝:“謝謝你,丁老師。”
“謝個啥啊,又不值當個事情。”丁醫生穿上膠鞋,“你把廁所改造好了後,我也不遭這個罪。”
“不僅僅是這事兒。”餘秋斟酌了半天才開口,“還有那個牛棚,《赤腳醫生》。”
她也不知道真正的餘秋上哪兒去了。也許不幸穿越去2019年,也許更不幸直接被洪水給卷跑了。
來到楊樹灣的這一個禮拜,她一直想方設法旁敲側擊地到處打聽,但沒聽說有人被淹死。
反正無論是哪個答案,對還在勞改的餘教授來說都是巨大的打擊。能有件事安慰下這位不幸的醫學前輩,總歸不壞。
“你是說你爸爸啊。”丁醫生歎了口氣,“姑娘啊,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彆恨他。背著黑五類子女的包袱,肯定很痛苦。但你要相信你爸爸是愛你的。將來總有一天,黨和國家會給他平反。他是個好人。”
餘秋渾身一個激靈,試探著問:“你認識我爸爸?”
媽呀,她可真不願意在這裡碰上熟人。
丁醫生笑了起來:“我這種鄉下把式哪裡能認識餘教授。我在衛校上學的時候,曾經跟著巡回醫療組打下手,有幸目睹過餘教授開刀。是好把式,你能接著當醫生,你爸爸肯定非常高興。”
餘秋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
她虛虛地笑:“您這麼一說,我心裡頭就亮堂了。天都不暗了。”
“天暗了。”丁醫生皺起眉頭,看著烏雲壓頂。
就幾陣風的功夫,原本的晴空萬裡瞬間烏雲密布。不用天氣預報,無論是蹲在田裡頭勞作還是走在圩埂上巡視的人們都立刻反應過來一件事,要下雨了。
老天爺的動作比大家夥兒的反應還快。豆大的雨點就跟冰雹似的,劈頭蓋臉朝眾人臉上砸來。
餘秋跟丁醫生都變了臉色,趕緊往圩埂的方向跑。
沙土袋子維持住的圩埂本來就已經岌岌可危,再來這麼場暴雨,哪裡還吃得住。
然而人類在天氣陛下麵前,總是羸弱又無力。即使所有人都希望雨停下,暴雨仍舊一口氣不歇地下了好幾個小時。
原本在田頭忙碌的人全上了圩埂。一時間村裡頭銅鑼臉盆砰砰作響,火把馬燈搖晃,映得人影子也搖來晃去。挖土裝草包的,抬包往圩埂上送的,堵漏的加高的,個個都忙得不可開交。
餘秋看著這沒完沒了的雨,一顆心撲撲跳個不停。她直覺不妙,總覺得這圩埂危險。
前頭傳來呼喊聲,縣裡頭搞水利的同誌下來了。
田雨今天沒能上圩埂,跟餘秋一塊兒裝沙土袋。她驚惶不定地問自己的同伴:“搞水利的同誌一定有辦法吧?”
天色太暗,雨又太大,餘秋隻看見前頭一陣人影亂晃,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是個什麼行事。
她搖搖頭,催促自己的夥伴:“咱們先顧著這頭吧。”
她頭痛,再這麼下去,稻草包跟砂土可都不夠用了啊。
正當沙袋告罄的時候,水利局的同誌終於給出了解決方案。堵不如疏,要放口子,讓洶湧的洪水泄出來。
泄到哪兒去?八隊的那六十多畝低窪地農田。
這個禮拜,八隊男女老上齊上陣,剛剛在田裡頭插上的秧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