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子果然要比木盆好用多了,很快從籃子裡頭流淌出來的水變得清澈起來。
幾人按捺不住心頭的喜悅,趕緊將係在籃子上的繩子收回頭,再翻看布巾,結果又發現了新問題。
洗不乾淨,血跡汙漬咬在布巾上,單依靠水流的力量沒辦法讓二者分離。
餘秋皺眉:“還是得放在桶裡加洗潔劑。”
胡楊也一本正經地點頭:“得依靠羥基跟有機物互溶,再讓羧基把它們從布裡頭拽出來。”
寶珍滿臉茫然,洗潔劑她大概明白,沒有肥皂也可以用草木灰。事實上,楊樹灣洗衣服洗頭基本上都是用草木灰泡出來的水。
但是啥叫槍雞縮雞啊?
“這是中學化學教的東西。”胡楊笑出了一口白牙,“回頭我翻翻,我應該把書帶過來了,回去給你講。”
寶珍不好意思地拽著衣角,有點兒害臊:“我沒考上初中。我不會。”
“那有什麼。”胡楊大大咧咧,“學了不就會了。你看現在村裡頭不是有小學了,家家戶戶的孩子都可以讀小學。以後初中也一樣,等咱們國家有能力了,肯定會讓所有人都起碼上完初中。”
寶珍驚訝地瞪大眼睛:“真的?”
她能上到高小畢業,都已經算村裡頭的女秀才了。
胡楊不假思索:“那當然了。主席的七二一指示說的很清楚,要從有實踐經驗的工人農民中選拔學生,學習後再回到生產一線。咱們國家以後都是勞動人民,總有一天,大家都會讀大學的。”
餘秋挑挑眉毛,對這小知青倒有些刮目相看了。
雖然曆史的發展不是這麼回事,但高等教育普及化的趨勢在今後幾十年裡頭倒是事實。
餘秋眼睛盯著竹籃,搖搖頭:“衣服放進桶裡的話,依靠水流作用在桶身上的力度實在太有限了,我估計衣服還是洗不乾淨。”
怎麼讓水流的力道更大呢?餘秋的目光落在河麵上。
遠遠的,下了工的農民脫掉身上沾滿泥巴的上衣,隻穿汗衫蹲在碼頭踏板上漂洗。大概是為了省事,他直接抓著衣服朝踏板上摜。
寶珍看著直搖頭,嘀咕了一句:“順寶哥哥可真懶,好歹拿個棒槌啊。”
餘秋靈機一動:“對了,讓衣服上下甩動!”
好像滾筒洗衣機利用的就是棒槌擊打衣服去汙的原理,反而比波輪洗衣機省水省洗衣液也洗得更乾淨。
胡楊也反應過來,卻犯起了難:“用水往上頭衝衣服?這兒沒噴泉啊。”
再說衣服噴上了天,到底要什麼時候落下來呢。
寶珍滿臉茫然,她連噴泉都不知道是什麼。
“咱們最好有個工具,把衣服放進去之後,水推著它做圓周運動,裡頭的衣服跟著不斷上下甩動。”
胡楊興致勃勃:“要不我們弄個大遊泳圈,把衣服放在橡膠圈裡頭,人在中間踩著,讓它不停轉動。”
“那遊泳圈可得固定好了,不然一腳踩空了可夠嗆。”
何東勝扛著鐵鍬從田頭過來,笑著問寶珍,“乾啥呢?這多早晚的天,還不回家燒飯去,當心你媽給你吃毛栗子。”
六隊屬於收工比較早的生產隊,夕陽還賴在山頭沒舍得掉下去,他們就結束了今天挖水渠的任務,三三兩兩往家走。
家裡頭自留地的蔬菜跟養的雞鴨鵝豬,都得靠著天黑前的這段光景侍弄呢。
寶珍指著竹籃道:“我沒偷玩,餘老師跟胡楊哥哥說要做洗衣機呢。機器一轉,裡頭的衣服就自己洗好了。”
她連比帶劃給何東勝看,跟著犯愁,“就是不知道這個大圈子要怎麼自己轉起來。”
“什麼東西自己在水裡頭轉動?”年輕的生產隊長看了眼嘩嘩作響的河水,笑了,“水車啊,水車就能被推著動。”
堂屋前後門都開著,竄起的過堂風帶走了室內的悶熱。
鄭大爹、鄭大媽、秀華母親還有嬸娘跟老太以及產婦的丈夫衛紅都圍桌而坐。
飯桌不大,一條桌腳壞了之後綁上木頭整修過,四菜一湯擺在上頭倒是穩穩當當。
居中的大海碗裡頭裝著河蚌湯,湯色雪白。旁邊圍著的蔬菜分彆是蒸茄子、燙空心菜、燉馬齒莧乾。
因為曾經前兩年嚴格地割過一次資本主義的尾巴,縣裡頭要求每家每戶最多留一分自留地,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所以楊樹灣農民飲食當中,野菜也要占一席之地。
跟這些菜蔬比起來,炒泥鰍就像是貴族一樣。大約是為了下飯,泥鰍裡頭還加了不少辣椒一塊兒炒,看上去紅彤彤的分外誘人。
鄉間飯食葷腥少見,鄭衛紅心疼挺著大肚子的妻子沒營養,每日摸黑去田頭溝河釣黃鱔,摸河蚌。
在農村,河魚也是集體財產,需要生產隊定期張網捕撈,除了廉價甚至免費上交國家之外,剩下的部分由生產隊按照各家各戶的人頭進行分配。
不過蝦蟹、泥鰍、黃鱔以及河蚌還有螺螄這些,似乎不在水產品的征收範圍內,農民可以自己去捕撈。
這些東西裡頭,肉多的泥鰍跟黃鱔是搶手貨。畢竟在每人一年隻能分到二斤油的當下,小蝦螺螄也吃不出什麼滋味來。
今天的泥鰍一半燒湯給產婦吃,另一半就加了大粒鹽跟炒了一大盤給大家打牙祭。
鄭大媽端了泥鰍湯給兒媳婦,轉身又進廚房端出兩碗湯麵條,西紅柿雞蛋打鹵,上麵還點綴著青蒜葉。
明顯鍋底是抹過豬板油的,麵湯上的油花老遠就泛出清香。
老太將麵條碗推給餘秋跟寶珍:“吃吃,你們吃。”
作者有話要說: 鼇魚似魚非魚,似龜非龜,頭生得和龍頭相似,但沒有須,身披一重厚甲,也有四隻腳。平時藏身水底,覓食時浮出水麵,大如船隻,行動極快。它既能在水中遊泳,也能上岸爬行,憑著鋒利的牙齒和堅厚的甲殼,敢於肆無忌憚地橫行於世。它不僅要吃牛羊豬狗,而且特彆喜歡吃人。沿海居民要打打不死它,要避避不開它,實在拿它沒辦法。觀音菩薩得知此事,便找了十萬八千根蠶絲結成一個羂索,又取寶瓶中的楊柳削成九個倒剌鉤兒,貫在羂索的一端,再取海濱的沙土捏成一個人形,九個倒剌鉤兒藏在泥人腹內。看到此鼇出現,便將泥人迎頭摔去。那鼇魚一見有人吃,便張開血盆大口,囫圇吞下。那泥人一入鼇腹,立刻融化開來,羂索上的九個倒剌鉤兒紮在它心臟四周,痛得它在沙灘上直打滾。觀音菩薩道:“孽畜在人間已久,不知殘害了多少生靈,理當誅滅。我本慈悲之旨度你到南海去修行,懺除夙孽,你願也不願?”說著放鬆了手中羂索。那鼇魚畢竟有點靈通,連連點頭。於是觀音菩薩便踏上鼇背,航海而去。
觀音菩薩腳下的鼇魚,也是詩人常見的題材。唐代大詩人李白在《猛虎行》中吟道:“巨鼇未斬海水動,魚龍奔走安得寧!”唐代著名詩人間禹錫,也喜引鼇入詩,他在《白舍人自杭州寄新詩因而戲酬》一詩中有這樣兩句:“鼇驚震海風雷起,蜃門噓天樓閣成。”
鼇魚竟然能踩在觀音腳下,當然是不同凡響了,它被看作是力量的象征。唐、宋時,皇帝殿前陛階上鐫有巨鼇,翰林學士、承旨等官朝見皇帝時立於陛階的正中,所以稱人翰林院為“上鼇頭”。科舉時代,進士第一名――狀元受到皇帝的召見,所以稱狀元及第為“獨占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