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隻能花來醫(1 / 2)

七零婦產聖手 金麵佛 8614 字 8個月前

河水嘩嘩地流淌, 夜色暗沉沉。

何東勝收回竹蒿, 隻任憑小船順風順水地往下遊去。他蹲坐在餘秋身旁,伸出手來摸了摸赤腳醫生的腦袋。

餘秋頭上紮著方巾,然而他掌心有厚厚的繭子, 縱使隔著方巾布,餘秋仍然感受到了那粗糙的磨礪。

年輕的生產隊長看著小赤腳:“又不是你讓他們生病的。”

夜風靜悄悄的, 隻吹拂到岸邊的樹木時,才發出嗚嗚的轟鳴。

何東勝自顧自地說下去:“生老病死是人類的本能,所有的活物都這樣,要順應天命。當大夫其實是在逆天改命, 搶閻王爺的生死簿子呢。這搶一次成功了, 那就是奇跡,哪能指望回回都能搶到手,那閻王爺還要不要乾下去了?

其實說到底生病都是自個的事。我沒正經學過醫, 我曉得的那點兒皮毛就是匡扶正氣, 最後依靠的還是病人自己闖過這一關。能不能闖過去, 那得聽老天爺的話,儘人事安天命。”

餘秋繃緊的脊背並沒有放鬆下來,話雖然這麼說, 但在實際過程中, 醫生充當的就是那個老天爺的角色。

病人不知道該如何祈求上天保佑, 他們能夠抓到的,隻有眼前穿白大褂的人。

何東勝張開了手,輕輕按揉她的頭頂。

餘秋不知道她找的是什麼穴位, 她隻覺得隨著他的手指頭摁下去,一股暖融融的熱力透過頭皮,往她身體裡頭去。

她繃緊的後頸不由自主的放鬆了下來。

何東勝還在慢條斯理地說話:“我認為大夫並不能替病人做任何事,不管提供怎樣的幫助,最後起決定作用的,還是他們自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不了,也不是罪大惡極。

什麼都不做才可能永遠不犯錯。但總不能因為害怕犯錯,就真的什麼都不做吧。”

餘秋心道,她真想什麼都不做,她都想安安生生地養她的兔子去了。

她當初肯定是腦袋被雷劈了,所以才癡心妄想什麼,要推進醫療衛生事業的進步。

天呐,為什麼要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她是抖M嗎?天生受虐狂。

“我理解你害怕什麼。”何東勝的手慢慢地按到了她太陽穴附近,“你看,陸工不一樣,陸工做錯了一次,了不得就是材料浪費了,還可以再來一回。你是害怕你判斷失誤一遭,人命就沒有了,對不對?可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其實我覺得對於老天爺而言,人跟物品沒有任何區彆。都是一個壞了,那就接著做第二個,既然如此,乾嘛要苛求呢?”

餘秋還是閉著眼睛,她不想說話。

道理她都懂,可是心理上的這關,無論如何都過不了。

醫患關係是信托關係,也就是病人信任醫生,將自己的健康托付給醫生來處理。

這份信任是沉甸甸的。在這個層麵上來講,醫生就是老天爺的角色,因為病人已經完全將自己托付給了醫生。

她真羨慕那些從事其他行業的人,就好比工程師,就算失敗99次,有一次成功了,那他也是成功了。

可是醫生呢,就算99個人都治療成功了,但有一個人死了,仍舊是沉重的負擔。

何東勝自言自語一般:“你就是想找個人跟你商量商量,然後再決定怎麼做對不對?”

陸工做東西,還有胡楊可以一塊兒商量。就算商量不出個所以然也沒什麼大不了,他們可以一遍遍的嘗試。

小秋不行,小秋的所有主意都是自己拿的,沒人能幫她。

何東勝輕輕地拍她的腦袋:“彆著急,很快就有大夫過來了。”

媽呀,這句話真是靈丹妙藥,餘秋的眼睛立刻亮了。

她甚至有種想揍何東勝的衝動。這家夥白喂了半天雞湯,非得磨磨蹭蹭到現在才說乾貨。

她迫不及待地追問:“什麼大夫?”

何東勝笑了起來:“好像是個婦產科大夫。”

餘秋忍不住腦洞大開,該不會是林巧稚吧?天哪天,她沒記錯的話,林巧稚在□□當中的確被剝奪了當醫生的權利,好像隻能去掃廁所。

何東勝孩在慢條斯理的介紹情況:“他坐了好幾年牢,家裡人都死光了。好不容易放出來了,結果單位不接收他,也不讓他重新回去給人看病。”

餘秋在心裡頭搖頭,有點兒隱隱的小失落,那就不可能林巧稚大拿了。林巧稚一生未婚。而且好像她並沒有坐牢,隻是在協和醫院被看管了起來。

嗐,她真是傻了,現在林巧稚似乎已經在總理的關懷下,重新恢複工作了,還作為中國醫學代表團主要領導人之一,去國外參加會議。

何東勝不知道她心裡頭開著的小劇場,隻說那位新大夫的情況:“陸工他們跟他有點兒交情,就寫信過去問他願不願意到楊樹灣來,他同意了。”

餘秋迫不及待:“他什麼時候過來?”

“要辦點兒手續,過段時間就來咱們楊樹灣插隊。”何東勝笑了起來,故意逗弄小赤腳醫生,“你就這麼高興啊,說不定人家水平沒你高呢。你瞧瞧你都救了多少人了。”

餘秋非常肯定地搖頭:“不,他絕對是一位高手,不是高手還輪不到他坐牢呢。”

不招人妒是庸才,陸工都說他沉默寡言,壓根不喜歡談論是非,這種人隻可能是因為水平太高,讓旁人看得眼熱了,才會對他下黑手。

文化人之間的相互傾軋,也□□的讓人覺得可怕。

彆說是在這個時代,就是2019年的省人醫,那也鬥得跟烏眼雞似的。

每次醫院格局洗牌的時候,被趕下來的老主任都會經曆遭人搓磨的過程。

有的被長期丟在門診,死活不讓抬開刀。

有的被強行安排去援疆,美名其曰支援偏遠地區醫療衛生事業建設。

反正一定要想方設法的將他們從擅長並且能夠不斷進步的位置上強行拽下來,這樣才能夠讓他們的技術停滯不前。乃至於在飛速發展的醫療衛生事業道路上,被遠遠地拋下。

因為這些爭鬥,省人醫幾乎每年都有大主任出走,而且一走就是將整個醫療團隊通通帶走。

這在客觀上倒是促進了醫學人才的流通,有利於醫學事業的發展。

何東勝聽她一板一眼的跟自己分析,忍不住笑了起來,點頭附和她的意思:“沒錯,我也覺得這大夫是個能耐人。陸工說他們在勞改農場的時候,大家夥兒有個什麼頭疼腦熱,都是指望他幫忙看。

勞改農場自己的大夫是個水貨,一天天的就抱著個酒瓶子,什麼都靠不住。”

餘秋跟著點頭:“那他肯定沒想過要好好當大夫。當大夫的人泡在酒缸裡頭,那怎麼行。神經都麻木了,手都是抖的,不管是乾內科還是做外科,體格檢查都沒查不清楚,還指望能當好什麼大夫。”

何東勝看她眉飛色舞起來,也願意說話了,懸著的那顆心總算稍稍落下。說實在的,他後背全是冷汗,他壓根就不知道該怎麼哄小姑娘啊。

況且這個小姑娘的委屈,又不是少吃了一顆糖,少穿了一件新衣服。

她承受的沉甸甸的壓力,讓年輕的生產隊長看著都心疼,擔心會壓垮她單薄瘦弱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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