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好像做早了(1 / 2)

七零婦產聖手 金麵佛 11555 字 8個月前

餘教授聽到了動靜,出來詢問發生什麼事。

餘秋輕聲作答:“卵巢癌骨轉移。”

患者是因為上個月喘不過氣來找醫療巡回隊看病的。醫療隊的專家給了她做胸水穿刺, 病理檢查找出了癌細胞。

專家又帶著她去城裡頭看過一回, 拍了片子, 發現是卵巢癌, 已經擴散轉移,結合臨床症狀以及檢測結果, 目前考慮卵巢IV期, 情況最糟糕的那種。

卵巢癌是女性生殖道惡性腫瘤致死率最高的腫瘤, 它有兩個70%,一是70%的病人首次就診時就是晚期。二是儘管手術與含鉑化療對於卵巢癌患者較為有效, 晚期患者複發率仍更高達70%。

一旦複發之後, 病人的治療更加棘手。

餘教授看著他們拿來的病曆資料, 輕輕地歎了口氣,沒有再說病情,而是開口詢問:“吃飯了嗎?沒吃的話, 進來吃點兒東西。”

患者的丈夫掉下了眼淚, 哀哀地祈求著麵前的醫生:“大夫, 求求你們救救我老婆,我們還有娃娃啊。”

餘秋也鼻孔發酸,雖然他是婦產科醫生,見得最多的就是女病人, 但是她特彆害怕麵對生命垂危的母親。因為她知道母親對於一個家庭的意義。

“先吃飯吧。”餘教授伸手摸了摸這家人兩個小姑娘的腦袋,柔聲問道,“餓了吧?爺爺給你們打雞蛋好不好?”

兩個小丫頭顯然跟著大人走了很久的路, 看上去又累又困,聽到打雞蛋三個字,那年紀小點兒的立刻摸起了肚子:“肚肚餓。”

年紀稍微大點兒的那個也跟著咽起了口水,伸手拉母親的胳膊:“吃蛋,吃了蛋就不痛了。”

她們還太小,不明白卵巢癌是什麼概念。她們隻知道媽媽痛的難受,她們肚子也餓得難受。

那婦女有氣無力,她朝麵前的醫生露出了虛弱的笑容,聲音輕的就跟蜘蛛網吊著的一樣,隨時都像能斷掉:“謝謝你們啊,大夫,我吃不下。”

她伸手抓著兩個女兒的胳膊,又乞求地看著麵前的醫生,“能不能麻煩你們給我女兒碗麵湯。”

他們是走路再坐船,然後又翻了山過來的,路上乾糧就吃完了。其實這樣的季節就算不吃完,也得餿了。

餘秋的眼睛發燙,她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她趕緊伸手抱起其中小點的姑娘:“走,我們先吃飯再說。”

可惜4碗麵條端上來,兩個小的吃的香,大人卻全都吃不下。

孩子的母親是因為難受,她渾身都痛。

孩子的父親是沒胃口,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妻子求診的經曆:“大夫說太晚了,刀沒辦法開,開刀說不定就在台上沒了。刀開完了搞不好也沒用,癌細胞到處都是,沒辦法的。開了刀得吃藥,吃了藥能不能好?不曉得。很可能花了大代價你也好不了,雞飛蛋打,人受罪,錢也花的吃不消。”

那男人眼睛木木的,“我不怕花錢,沒錢我想辦法掙,反正我活一天就不會賴這個帳。我就想我老婆活下去,我們有三個娃娃,娃娃才這點兒大。我老婆還不到30歲,怎麼就得這個病了呢?”

餘秋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理論角度上卵巢癌好發於40歲到70歲的女性,但是臨床上的確也有很多年輕患者。

她見過患了卵巢癌的大學女教師,32歲的博士,剛評上副高職稱,體檢的時候偶然發現Ca125升高,由於她一直有痛經,原本以為是子宮內膜異位症。

因為想要備孕,她才入院準備剝除巧克力囊腫,結果術中發現卵巢形態有異,送了快速冰凍考慮是卵巢癌。再行術中探查,發現已經擴散。

後來她切除了雙側卵巢、輸卵管、子宮、闌尾、大網膜,做了淋巴結清掃,術後又上了六次化療,調整了兩回方案,複查卻發現了腸係膜、腹膜又出現腫瘤,雙側胸腔積液,淋巴轉移。

最後她丈夫做主賣了市中心的兩套房子,辭去了公司高管的職務,帶著她去美國看病,但是最終她也沒有撐過兩年。

後來有一次餘秋偶然去公墓看望一位老師,瞧見她丈夫坐在妻子的墓前發呆,那個意氣風發的精英男人跟老了10歲一樣,整個人都憔悴的不成樣子。

從發現疾病開始,他們就在積極進行治療,可以說不惜一切代價,最終的結果卻是人財兩空。

餘秋甚至不知道那搶回來的不到兩年的生命到底值不值得?因為她見過病人,因為嚴重的化療副作用整個人都已經不成樣子了。

到生命最後的時刻,病人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完全依靠機器跟管子維持生命,而且是不知道能持續多久的生命。

那位大學老師就曾經跟餘秋說過一句話,她感覺自己已經毫無尊嚴了,感受不到生活的尊嚴。因為她已經完全沒有辦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餘秋看著麵前憂心忡忡的男人,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慰他跟他的妻子以及孩子。

卵巢癌的治療進展可以說相當不理想,因為很容易對化療藥物產生耐藥性,她穿越之前看到的一組數據顯示,國內近10年卵巢癌5年生存率隻提高了0.4%。

這個數據,用他們搞婦科腫瘤的教授話來說,感覺非常痛心。

餘教授開了口:“三個孩子?那還有個孩子在哪兒?在家裡嗎?”

老實說,大人看病拖著孩子,真不是什麼明智的舉動,因為看病這件事情耗時耗力耗神,大人根本分不出來精力照顧孩子。

如果家裡有其他人在的話,其實應該將孩子托付給其他人照顧。

“我在這裡。”

門口響起一個怯生生的聲音,一個看上去應該是年紀最大的女孩兒,也不過六七歲,小心翼翼地開了口,“我去抓知了猴了。”

餘秋立刻反應過來,這個小姑娘是去掙一家人的口糧了。

本地人的習慣,抓知了猴猴是小孩的事情,大人就是饞也不會伸這個手,不然會叫人笑話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大概是入夏之後來衛生院看病的病人越來越多,承受不起治療費,甚至沒辦法吃上飯的也隨之增多。

陪伴的家屬當中,大人會想辦法從公社接各種各樣的手工活來補貼費用,小孩子做不了這些事情,看到紅星公社的小孩用膠布纏在樹上抓知了猴便也跟著去。

這個辦法從楊樹灣傳出來之後,紅星公社的小孩基本上都會用了。

河岸邊的樹就那麼多,時間久了,雙方當然產生矛盾,聽說好像還打了一架。

可不知道究竟是不打不相識,還是紅星公社的人本來就心軟,這些孩子居然形成了默契。

靠近衛生院的河岸邊的柳樹就歸病人家的小孩捉。紅星公社本地的孩子反而會去後麵的山坡旁抓知了猴。

反正夏天知了多的是,根本就不怕沒得捉。

抓到了知了猴就送去供銷社,然後郝紅梅委托司機賣到縣裡頭的中藥店,順帶著跑趟腿的事情,他們也不收中間差價。

這個小姑娘大概就是聽了熱心人的話,去逮知了猴了。

她走到桌子旁邊,攤開手心,將幾張毛票推到母親麵前,認真地強調:“媽媽,你看病,我掙錢給你看病。”

倍受病痛折磨的女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伸出手摸女兒的腦袋。

孩子的父親則扭過頭,餘秋看到燈光下,他麵上反射著晶瑩的光芒。其實食堂窗戶開著,有串風,挺涼快的,出不了汗,那是淚。

餘教授立刻催促他們把麵條吃了,等吃完飯再說正經事。

餘秋也沒有什麼石破天驚的好主意,因為在2019年晚期卵巢癌的治療指南首選方案仍然儘量手術治療。手術應該以最大限度的減瘤為主要原則,所以稱為腫瘤細胞減滅術。術後再輔助化療。

“我的治療辦法跟你們聽專家說的差不多。我隻能說,規範的治療有可能實現延長生命或長期帶瘤生存。但是我們要保持謹慎樂觀態度,因為這個病的發展的確不太好。到了一定的階段,我們以保持病人的生存質量為最主要的目的,醫生也反對不顧生存質量的過度治療,姑息治療占重要地位。”

病人的丈夫臉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他們跋山涉水而來,然而卻並沒有看到希望。

餘教授看著這家人疲憊不堪的模樣,開口做了安排:“先找張床位住下來吧,這麼晚了,有事情明天再商量。”

像是在響應他的話,那個年紀最小的姑娘吃飽了麵條,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餘教授伸手抱起這小姑娘,笑著示意這家的大人:“走吧,先睡一覺。”

這麼晚了,不睡覺也不能做彆的事情。

餘秋隻想捏太陽穴,其實就是等到天亮了,她照樣也不能做更多的事情。她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給這位可憐的母親用上強效止痛藥,好讓備受折磨的病人能夠安穩地睡一晚上覺。

三個小姑娘都乖得出奇,最大的那個女孩兒還會照顧睡著的妹妹,幫她在母親的腳邊找了個位置,讓她繼續睡。

病房實在太過於狹窄了,兩張床之間隻能安排下一個人打地鋪。

爸爸要留下來照顧媽媽,於是她跟妹妹就去租一張席子,鋪在外頭的大廳裡睡覺。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