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空開刀(1 / 2)

七零婦產聖手 金麵佛 15637 字 8個月前

餘秋壓抑住激動的心情, 坐到了老人床邊的凳子上, 開始詳細詢問病史:“我從你的門診病曆上看到, 你10月底出現了血尿情況。我想問一下, 是全程血尿嗎?具體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之前做完電灼術之後,有沒有出現過類似的情況?”

餘秋其實很想哭, 因為床上的這位老人血尿情況已經持續了差不多有10天功夫。

正常病人在這種情況下早就應該就診處理,然而他卻始終沒有接受治療。

老人輕描淡寫:“有點兒事情耽擱了,沒顧上。”

餘秋端正了顏色, 一本正經:“您不能這樣,任何人生病都必須得早點診斷,早期治療,所有硬扛著的做法隻會使情況惡化。這是在透支生命健康, 反而不好。”

老人笑著點頭, 脾氣十分溫和:“大夫,您說的是, 以後我一定注意。”

餘秋拿出了揣在口袋裡頭的聽診器, 用手捂熱了聽筒, 然後給老人做心臟聽診。

她知道麵前這位頭發灰白的老人心臟功能不好, 已經有好幾年冠心病的病史。這種疾病最不應當勞累, 需要充足的休息, 然而這些恰恰是這位老人最缺乏的。

餘秋做完心肺聽診之後,又詢問了他的服藥狀況。

她有些欣慰,因為吳教授他們似乎參考了她給出的冠心病診療方案。

年輕的女大夫衝老人點頭:“您還需要做一個術前的綜合評估。不過我看您的狀況, 大概能夠耐受手術。”

長時間的手術對於病人、術者、麻醉醫生以及整個參與手術的團隊來說,都是一場巨大的考驗。他們必須得做好充足的準備,並做好相應的預防處理措施。

老人卻跟餘秋打商量:“大夫,你看我的情況能不能繼續做電灼,我上次做了之後,效果很不錯。”

餘秋搖頭:“您現在的情況已經不適合做電灼術了。我這麼跟您說吧,膀胱癌早期治療效果不錯,但是有個問題是容易複發,五年之內複發概率高達一半,其中有部分會進化為浸潤性膀胱癌。就是往裡頭長了會突破膀胱,影響到其他的地方。

您目前的情況,我們考慮首要的治療手段是手術。對,壞東西要切掉,然後我們重新給您造個膀胱。經過功能鍛煉之後,就可以恢複正常的排尿功能。

類似的手術我們做過一些,病人術後恢複情況不錯,不少人已經能夠正常排尿,對日常生活工作基本上沒有影響。拔除尿管以後,到正常排尿功能恢複之前,您也不用擔心,我們有尿不濕,可以避免尷尬。”

她一鼓作氣,滔滔不絕,竹筒倒豆子劈裡啪啦說了一大通,幾乎完全沒辦法掩飾住語氣中的熱切。

其實除了急診開刀之外,她從未勸過病人做手術,尤其是大手術。

真的,那樣風險實在太大了。

正常情況下,醫生會提供幾個處理方案,講明白各自的優勢與劣勢,讓病人自行選擇。醫生不敢替病人決定任何事情。

可是現在,她忍不住,她迫切的希望這個人儘快躺在手術台上,然後開刀解決問題。

因為她清楚地知道,曆史證明了此時的保守治療無效,等到實在支撐不住再上手術台,連刀都開不起來了。

可是老人還是謝絕了她的建議,反而認真地問起來:“用藥呢?大夫,我聽說有的藥效果不錯,不用開刀就處理好了。”

餘秋微微低下頭,緩解自己激動的心情:“您說的應該是絨癌與白血病吧,沒錯,這兩種疾病經過合適的藥物化療之後,的確治療效果非常好,可以認為是達到了痊愈。

不過這兩種疾病與平常的比方說肝癌,肺癌,胃癌這些疾病不一樣。您可以認為是他們沒有明顯的原發病灶,在身體裡頭到處都是。有原發病灶的首要的處理手段仍然是手術,大數據證明這種方式最為有效。”

關於這一點,直到半個世紀以後也沒有改變。而且更加強調病灶切除的乾淨對於癌症預後的幫助。

老人麵色仍舊溫和:“謝謝你大夫,你費心了,不過我有事情要做,恐怕不能開這麼大的刀。”

“我知道,您是害怕恢複時間太長,會耽誤的正常工作。但是我想說您這種想法並不正確。”

餘秋拿出了筆記本,開始給老人做起算術題,“有句古話說叫做長痛不如短痛,治病也是一樣的。我們來算一算,開刀與不開刀,後續治療所需要的時間究竟是哪個多?

不說其他的疾病發展以後會導致的症狀處理起來的麻煩棘手以及低效率,我們就說說您現在已經出現的血尿問題。

血不會無緣無故產生,它肯定是從您的血管裡頭流淌出來的,這麼一來的話就意味著你體內存在失血現象。

血淌的多了就像一家銀行,沉入的款子還是以前的水平,但是掏出去的貸款卻急劇增加,時間久了入不敷出便導致赤字,也就是失血性貧血。

您的身體會承受不住,在這種情況下可能補血藥沒有太好的效果,那隻能輸血。像大出血的病人那樣進行輸血。

我們算一算,每次輸血需要多少時間?輸血速度不能快,過快的話會增加風險。一袋血,速度再慢也得20分鐘才能輸完,而且輸完之後並不是立刻就可以離開,您還需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況且輸血本身也存在很多風險,有些疾病可以通過血液製品進行傳播,比方說乙肝丙肝之類的傳染病。這在現有的檢測水平下是沒有辦法完全避免的。這也是為什麼臨床上醫生在南部數學的情況下,都儘量不選擇輸血的原因。”

她抓著筆就開始做計算題,這種輸血不會隻存在一次,或許後麵連續存在很多回。

一旦輸血的話,就意味著工作必須得中斷。這種鈍刀子割肉,瞧著好像不嚴重,但實際上消耗的時間其實更長。

因為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需要輸血了,況且隨著疾病進展越到後麵這種情況越嚴重,單純的輸血治療都沒辦法解決問題。

“血尿除了會讓您的身體迅速衰弱下去,還會導致一個很頭痛的問題,就是血液會在尿液中凝結成塊,直接堵塞了輸尿通道,您會尿不出來。”餘秋滿臉認真地強調,“這個造成的痛苦,甚至會遠遠超過出血尿本身。我見過這種情況的病人,倍受折磨非常痛苦。”

老人耐性很好,餘秋如此囉裡囉嗦都沒有讓他流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他神態依舊溫和:“大夫,謝謝您,但我真的沒有時間開這個刀。”

“擠時間。”餘秋正色道,“時間就像海綿裡頭的水,擠擠總會有的。我知道您的工作應當非常重要,您又是一位極有責任感的人,希望所有的工作都安排得妥妥帖帖。但是您想想您親手的所有事情,都做到儘善儘美了嗎?

假如沒有的話,那何必苛責自己呢。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就算您拚儘全力,仍然會留有遺憾。既然如此,那你也可以稍微鬆鬆手,先集中精力處理好身體健康的事。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照顧好身體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老人沒有說話。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老人衝始終立在自己床頭邊,卻一語不發的年輕人微微點頭。

那人立刻領命過去,捧回了一大遝子文件。

餘秋掃了一眼,完全不關心文件究竟是什麼內容。

她隻轉過頭認真地跟老人強調:“您手術過後還是可以處理這些事情的。您不用擔心,到時候您肚子上隻有幾個小小的洞眼,沒有刀口。說不定你都根本感覺不到傷口痛,因為實在太小了。”

然而老人隻是微笑,並沒有給她確切的回複。

見老人已經開始工作,餘秋沒辦法,隻能微微側身,告辭離開。

她要出門的時候,老人還叮囑她:“你得多吃點兒,好好照顧身體。”

餘秋鼻子一酸,眼淚又要不值錢。她強撐了許久的酸澀完全壓抑不住。她隻能掐著自己的大腿,勉強保持鎮定:“您也是,您需要好好休息。”

老人卻笑了起來:“我年紀大了,沒有那麼多覺要睡。你們不一樣,你們還在長身體呢。”

餘秋不敢再呆下去,她趕緊扭門離開,她害怕自己在停留,哪怕隻是一秒鐘她就會嚎啕大哭。

她想幫他,她真的很想幫他,可是除了治病之外,她還能做什麼呢?壓在這位老人身上的重擔可不僅僅是疾病而已。

餘秋一路掉著眼淚去了食堂。

謝天謝地,暮色已經降臨,黑暗成了她最好的偽裝,人們沒有注意到這位年輕的女大夫臉上全是淚水。

她進了食堂,胡亂抹了把臉。

她要吃飯,她不能讓自己的身體垮掉,她還要做很多事。

那位老人讓她多吃點兒,照顧好身體。

餘秋的喉頭又忍不住哽咽起來,她打飯的時候,食堂師傅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將最後一份紅燒肉全都給了她。

餘秋甚至都顧不上說聲謝謝。

她捧著飯盆,跌跌撞撞坐到最近的桌子旁,然後拚命地往嘴裡頭塞飯。

林斌匆匆忙忙跑進食堂,卻隻收獲了兩個大饅頭。除此以外啥都沒了,菜湯都沒給他剩一口。

這個點兒,食堂早就應該關門了。隻不過那個小大夫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委屈,一直在那兒掉眼淚,大師傅怪不落忍的,就沒有關門趕人走。

倒黴的林大夫失魂落魄地抓著兩個饅頭,準備回去就著鹽水吃下去。

他的視線無意間掃到餘秋,頓時雙眼發光,立刻興衝衝地跑過去,相當自來熟地跟餘秋打商量:“你的紅燒肉能不能分我兩塊?實在不行你吃肉我喝湯也好。唉,你怎麼不吃肉啊?光扒白飯。”

餘秋“啊”了一聲,遲鈍地抬起頭。

林斌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女同學哭了。

他頓時驚訝不已:“怎麼了?病人欺負你啦?”

他壓低了聲音抱怨,“難怪主席說衛生部是官老爺的衛生部,瞧的都是官老爺,官老爺的脾氣可真大。要不是為了學技術,我真想立刻回去。我們那的人才不這樣呢,我們那的人雖然大字不識幾個,但講道理啊。”

餘秋搖搖頭:“不是的,我是看見了一位很辛苦的病人,我替他難受。”

林斌點點頭,感同身受:“有些病人是可憐,瞧著他們受折磨,可真是難受。”

餘秋咽了咽唾沫,試探著問林斌:“你有沒有什麼治療失眠的好辦法?我現在有位病人,有冠心病,又得了癌症,尿血,睡不好,我怕影響他後麵開刀。給他開安眠藥的話,我又擔心他的身體吃不消,而且怕他產生依賴性,越到後麵越睡不著。你們針灸理療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餘秋也不是病急亂投醫,死馬當成活馬醫,他們省人醫的中醫理療科有位大夫拿手絕活就是治療失眠。

每逢病人飽受失眠之苦,以至於影響其他疾病的治療時他們就會請會診,然後看著這位大夫過來紮針,病人呼呼大睡,效果很不錯。

“簡單。”林斌夾了塊紅燒肉往嘴裡頭送,說話聲音都含混不清,“紮針都不用,我給推拿一番就好。”

說著,他還有點兒小得意,“這是我的絕活,不然就我這半桶水都不到的水平,我怎麼給人看病啊?”

餘秋大喜過望:“真的,那要怎麼弄?”

林斌忙著吃飯,含含糊糊道:“我吃飽了我給你去弄。”

餘秋立刻拒絕:“不太方便,那位老先生不願意見人。你就教我吧,教會我以後我去給他推拿。”

林斌滿頭霧水,都不得不從紅燒肉裡頭抬起臉來:“乾嘛啊?他是長的惡瘡還是臉上生了麻子,有什麼好不能見人的?”

餘秋含混其詞:“你彆問那麼多了,你要尊重病人的意誌。快點兒吧,教教我。”

林斌被她吵得沒辦法,隻能將最後一口饅頭咽進肚子裡,眼睛還念念不舍地盯著那盤剩下的紅燒肉。

小秋大夫非常痛快,將盤子推到他麵前:“你教會了我,這盤肉都歸你。”

小林大夫難得良心發現,神奇地扭捏起來:“不好吧,都給我吃了,你吃什麼呀?哎呀,餘秋你怎麼光吃白飯?你已經太深了你不能學其他人還節食控製體重什麼的,不合適。”

餘秋真是恨不得堵住這家夥的嘴巴,說重點啊,同學請你說重點,我一點也不想聽你說廢話。

好在紅燒肉還是籠絡了林大夫的心,他伸出手開始在餘秋的腦袋上比劃,然後按壓起她頭心旁邊的位置。

餘秋也沒搞明白究竟是什麼穴位,隻覺得頭頂傳來麻麻的痛意。

林斌一邊按摩一邊還說餘秋:“你也不行啊,我感覺你小小年紀怎麼會失眠呢。你不是從來都不愁那些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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