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麼事呢?對,開刀,沒錯,她是為總理開刀的。
那麼費儘心思安排他過來的人自然擁護的是總理。
假如自己被證實了不是餘秋,居然找一個身份不明的人給國家總理開刀,有多少人會因此而落馬,甚至進監獄。
這麼一來的話,對方什麼都不用做,光打著要懲治居心叵測殘害總理凶手的旗號,就能看著他們內部亂成一團,自我損耗。
那要讓總理以後如何自處?始終善於自我反省,素來將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的總理又得自責成什麼樣子?
餘秋不由自主地捏緊了雙手。
她害怕了,現在她是真的害怕了,怕的厲害。就是讓她死一萬次,她也不願意拖累了總理,哪怕僅僅是讓他為此憂心。
她真的後悔了,她不應該自以為是,她以為自己是在幫總理,結果卻是害了這位辛苦的老人。
比起身體上的疾病,總理真正的壓力其實是來自於政治啊。激烈的政治鬥爭,一刻不停地磨耗著他的精氣神。
史部長的眼睛一直盯著餘秋,看這個牙尖齒利的赤腳大夫不言不語,他頓時大喜過望,感覺自己押對了寶。
“怎麼這會兒啞口無言了?我告訴你,老實交代,不要妄圖逃脫人民的審判。”
史部長疾言厲色,“到底是誰指派你潛入的?你的上線是誰?你又是怎麼跟人聯係的?”
餘秋麵無表情:“說什麼呀?我說了你們也不相信,莫名其妙就說我不是我。這種混亂的邏輯,跟你想辦法證明你媽是你媽一個道理。你倒是證明一個試試看呀。我媽死了,我到底是不是餘秋,我爸爸最清楚。
如果連我爸爸都證明不了,那我不知道到底有誰關係跟我更親密,能夠證明我的身份了。這個狗東西嗎?呸,這種反格命分子我一早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離得遠遠的。
一天到晚盯在我屁股後麵,打的什麼壞主意當我不知道嗎?傷心死沒得逞,這會兒還想攀咬我。下等貨色就是下等貨色,連個謊話都編不周全,居然信口雌黃,更可笑的是竟然還有人跟在後頭瞎胡鬨。”
龐雲一張臉扭曲的不成樣,他當然不肯承認自己當初的確盯著那個餘秋瞧了半天,活脫脫的就是個小女特務的樣子,瞧那眼睛,瞧那皮膚,小小年紀就是一副女特務的做派。
跟她那個喝洋牛奶長大的媽一樣,聽說這種假洋鬼子最不正派,隨隨便便就能跟人摟摟抱抱。
可惜自己卻被她直接頂的摔了一跤。
龐雲抓著餘教授的身份強調:“他們是一夥的,都是潛伏進來的特務,所以姓餘的才不會戳穿她。”
餘秋直接拍起手來:“編,你接著編,假如我爸爸真是特務的話,那直接發展女兒不是更方便嗎?乾嘛又辛辛苦苦的想辦法殺了女兒,再讓個人過來頂替呢?他難道不怕事情更麻煩嗎?”
龐雲被噎住了,結結巴巴道:“因……因為真正的餘秋不願意被策反。”
餘秋立刻恬不知恥地點頭:“那當然了,我可是格命人,我怎麼會被策反了,我一顆心忠於祖國,忠於人民,忠於偉大的領袖。我才不像有些人似的,心都是黑的。”
龐雲氣急敗壞:“我說的是真正的餘秋,不是你。”
餘秋奇怪:“那當初一口一個黑五類狗崽子,說我也是天生反格命的是誰?我看你年紀輕輕的,可不要老年癡呆啊,前腳說破的話,後腳轉個屁股就忘得一乾二淨,前後矛盾也不怕叫人笑掉了大牙。
我也懶得聽你扯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了。
好,你說我冒充的餘秋,那你倒是講講清楚,我究竟什麼時候冒充的。
你說我爸爸是特務,所以才會任憑我這個狗特務殺了他女兒,然後取而代之那就應該說是我爸爸坐牢之前的事情了。
哦不,或者是我爸爸出獄之後,總之他要跟狗特務搭上了頭才能行動,不然的話我爸爸一個坐牢的人怎麼跟外麵產生聯係的?難不成他們是通過意念交流。那就連肚子裡頭都不用藏秘密電台了。”
我爸爸坐牢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個時候我媽媽還活著呢,周圍的人都認識我們。而且那時候我才多大?我真是天賦異稟,小小年紀居然還能夠千裡迢迢地潛伏進來,取代旁人的身份。
我爸爸是1972年年底才出的監獄,那個時候我已經下鄉大半年的時間,我天天跟貧下中農吃住在一起,我換了張臉,你當貧下中農的眼睛跟你們一樣瞎,會認不出來呀。”
龐雲嘴巴張了幾張:“你就是在你媽死了之後才換的人,你不是餘秋。”
餘秋認真地點頭:“那你確定我爸不在場,所以跟我爸沒關係咯?又不是我爸安排狗特務替換了他女兒的身份啊。”
她伶牙俐齒,說的龐雲無力招架。
史部長心中打定了主意,根本就不屑於跟她打嘴仗,隻冷笑:“是與不是,叫人當麵認個清楚不就完了嗎?”
他側過頭,吩咐手下,“去,把那個周漢東給我拉過來。”
餘秋冷哼一聲,大方的很:“叫啊,你們最好把所有人都叫過來,好好認個清楚。萬一這個人眼睛瞎呢?多找幾個,總不會眼睛全瞎了。”
說著她就掉頭回屋。
史部長在後麵追問:“站住,你要去乾什麼?不要妄想隱藏什麼東西。”
餘秋語帶嘲諷:“要不您剖開我肚子看,看看有沒有秘密電台,愚蠢荒謬。”
史部長這下子被激怒了,立刻吼叫:“你等著,我看你猖狂到何時,馬上就有人過來指認你。”
他說的馬上,其實騎馬也要時間。
大概此處頗為偏僻,現在又不是荒郊野外跑馬圈大學的時代,大學主要還集中在市中心。
周漢東被人叫過來的時候,餘秋已經吃過了午飯,就坐在小屋子裡頭拿著給她寫供訴狀的紙筆,開始認認真真地規劃醫學生殖中心。
要建立一座真正的醫學生殖中心,那需要好幾個科室聯合協作。
她得落實清楚了需要哪些人手,各自的崗位職責又是什麼?
餘秋寫了三麵紙的時候,周漢東終於氣喘籲籲地出現院子門口。
年輕的大學生惴惴不安,稀裡糊塗叫抓了,被解放軍押到小院裡頭辨認人。
餘秋一見他,立刻扯著嗓子喊:“周大哥,跟他們說說清楚,我到底是不是特務,我……”
她話沒說完直接叫史部長捂住了嘴巴。
史部長冷笑:“怎麼,當著我的麵還想串供?你不要做夢了。”
他抬起頭,死死盯著院子中的人,“周漢東,你睜大眼睛看看清楚,這個人你到底認不認識?
周漢東嚇得渾身一抖,特務,這個詞彙對於他來說實在太可怕了。他哆嗦了半天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還是史部長不耐煩的一個勁兒逼問:“看看清楚了,你到底認不認識她?”
周漢東慌裡慌張,盯著餘秋的臉細瞧了半天,堅定地搖頭:“我不認識。”
那邊的龐雲喜出望外,大聲喊著:“聽見了沒有?他不認識她,她是狗特務。”
史部長拿下了塞在餘秋嘴巴裡頭的抹布,陰側側地笑:“現在可不是隨便一個人信口雌黃了,兩個人都說你不是餘秋啊。”
餘秋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死死盯著周漢東:“周大哥你居然不認識我?!去年雙搶的時候,你下鄉看望你弟弟周衛東,到底是誰招待你的?你在水井旁洗菜的時候還跟我講話來著。現在上下嘴皮子一翻就變成不認識了。我看你是眼睛壞了還是心瞎了,講話怎麼這麼不負責任,張口就來。”
她扯著嗓子喊,“你們去楊樹灣問問,不行的話就找他弟弟周衛東問問,去年夏天他是不是去了楊樹灣?他下來沒帶錢也沒帶糧票,還是我們知青點出的米麵燒的飯菜跟老鄉借的雞蛋招待他的呢。沒良心的東西,吃飽了肚子拍拍屁股就不認賬了。”
周漢東被她劈裡啪啦的一通指責,嘴巴張了幾張,愣是沒找到說話的機會。
史部長可不會讓餘秋繼續發揮下去,他隻盯著周漢東:“那你看看清楚這個人是不是你認識的餘秋。”
周漢東又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地看餘秋。
他真不記得1972年夏天的餘秋到底長什麼樣子,那些人都曬成黑炭了,哪裡分辨得出五官?
他印象當中最後關於餘秋的影像就是她媽媽死後,她蹲在台階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方。
那一幕給周漢東造成的衝擊力實在太大了,以至於一想到這個人,他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就是那雙直勾勾的眼睛。好像她的臉上隻剩下雙眼睛了。
史部長諄諄善誘:“你看清楚了,這件事情很重要,你可不要成為特務的幫凶啊。”
周漢東嚇得厲害,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當然不是特務的幫凶,他是堅定的格命分子。
他仔仔細細看著餘秋的臉,因為持續的時間太久,他眼睛都開始發花,無數個重影疊加到一起,最後化成了一張死人的臉。
周漢東嚇得啊了一聲,然後捂著胸口胡亂地搖頭:“我記不清楚了,感覺像又感覺不像,我不知道。”
史部長陰險地笑:“那就是說你不能保證眼前這個人是你認識的餘秋了?”
周漢東渾身打哆嗦,眼睛都不敢看餘秋,隻反複強調:“我不知道,我記不清楚了。”
餘秋難以掩飾失望:“周大哥,你很不像話,你完全沒有格命人的精神。既然你早就不能確定我的身份,那麼當初在楊樹灣見到我的時候,為什麼不舉報我?
我又沒刮花臉,我又沒有戴著麵罩,我就這麼大大方方地站在你麵前,你還主動跟我說話來著。搞了半天你壓根不認識我,不認識餘秋啊。一個不認識我的人,憑什麼來指認我?
我一直都知道你沒什麼擔當,明明是家裡頭最大的孩子,卻一直賴在城裡頭,不肯下鄉,逼著弟弟妹妹下鄉。我頭回見到人家這樣當大哥的。
你現在是當大學生了,風光的很國家乾部,你弟弟還在鄉下辛辛苦苦的下田勞動呢。
我就奇怪,為什麼你弟弟周衛東從來沒在我們麵前提起過你上大學的事,原來做弟弟的人最了解,你這個哥哥毫無擔當。
不過是讓你說句實話,證明我的身份而已,你都要含糊其辭,深怕承擔責任。
當初你媽媽難產的時候,我爸爸就不應該拚了命的救你。你這種人毫無擔當,壓根沒有任何活著的意義。”
周漢東羞得無地自容,整個腦袋恨不得貼在地上,壓根不敢抬頭見人,然而一直到最後,他都沒有開口說出替餘秋證明身份的話。
餘秋冷笑:“我是不會認同跳梁小醜的指控的,一個神經病,一個腦子不好使的,就想指鹿為馬,直接定下我莫須有的罪?這可是我們社會主義新中國,我們偉大的領袖既不是糊塗的情,而是更加不會是偏安一隅的南宋皇帝。”
她伸手指著龐雲,“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當初抄家的時候你沒少中飽私囊。你是怕我爸爸馬上就要摘下右呱的帽子,政府要將我家被抄走的家產歸還回頭了,你擔心我們找你算賬,政府發現你趁著抄家的機會,以權謀私大發財,所以你才想方設法盯死我們父女倆。
你做夢!
我跟我爸爸早就商量好了,我們家所有的家產我們都不要,全都捐獻給國家,聽清楚了是捐給國家,不是讓你這種上蹦下跳卑鄙無恥的跳梁小醜發橫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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