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烏鴉嘴方麵, 餘秋俱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一般情況下她幻想的好事都不會發生, 但她要覺得不妙,那十之八.九會有噩運降臨。
小秋大夫心驚膽顫地下樓吃早飯,一路都擔心有人會突然間從樓梯上滾下來,摔個頭破血流之類的,最慘的就是直接砸到自己麵前。
好在老天爺大概是覺得要折騰她也得讓她先吃飽肚子, 她順順利利下了樓,坐在了自助餐廳桌前吃早飯。
可是餘秋的警報並沒有解除,喝味噌湯的時候,她的眼睛還下意識地往角落裡頭搜尋, 擔心會有什麼突發情況。
瞧見窗邊有對白人情侶正肆無忌憚的接吻時, 她這個毫無浪漫細胞可言的人想到的卻是致命的吻之類的突發事件。
可見談了戀愛也不能改變她乏味無趣的事實。
餘秋瞧著那對金發年輕人纏綿悱惻, 感覺自己實在沒救了, 簡直就是標準的偷窺狂,沒事兒瞧人家接吻做什麼?
她歎了口氣,往嘴裡頭塞了口白米飯。雖然這麼說有點兒不合適, 好像很傷害民族感情, 可她得說一下這家店裡頭的大米飯口感確實比她在國內吃的強,大概是因為品種改良過的緣故。她感覺自己還能再吃一碗。
餘秋一點兒也沒八分飽的意識, 從她乾上婦產科大夫之後,她恪守的信條就是能吃飽的時候千萬得吃飽,因因為不知道自己的下一頓飯什麼時候才能吃上。
她添了米飯,重新回到桌前, 目光又掃向那對情侶,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
餘秋正要皺眉毛的時候,那金發男青年突然間發出大叫。所有人都循著聲音瞧過去,餘秋也下意識地從桌前站起身。
隻見那被那男青年抱在懷裡的年輕姑娘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餘秋腦子轟的一聲,感覺自己的烏鴉魔咒果然開始應驗了。
她立刻衝過去,穿過人群看見那姑娘已經癱倒在地上,一副喘不過氣來的痛苦模樣。
餘秋掏出聽診器,大聲用英語喊著:“你怎麼了?她有什麼疾病史嗎?”
可惜前一個問題倒黴的姑娘壓根就沒辦法說話,後一個問題那金發男青年直接就是不知道。
餘秋隻來得及聽了姑娘頸部的兩聲乾性哮鳴音,呼吸音就突然間消失了,可憐的姑娘暈厥了過去。
旁邊身形高大的金發男青年,則驚恐地重複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他沒有對她做什麼。她張嘴說話的時候,餘秋突然間發現他嘴角沾著一小塊醬漬。
“花生,男孩,你有沒有吃花生?”她大聲詢問,朝匆忙趕過來的服務員喊,“刀,給我餐刀。”
男孩驚恐地點頭,他剛才吃的麵包塗了醬,也許裡頭加了花生醬。
餘秋接過餐刀,直接做氣管切開。現在已經來不及做其他檢查,更加不可能把人再送去醫院搶救。這人明顯呼吸道堵塞,喉頭水腫嚴重,直接堵塞了呼吸通道,氣管插管都下不去的那種,環甲膜穿刺跟氣管切開是最好的選擇。但是餘秋擔心還甲膜穿刺失敗,索性來了一招狠的,拿著餐刀做氣管切開。
目前所有的情況綜合在一起,她考慮這金發小姐姐是花生導致的過敏性休克。
花生過敏在國內少見,而且後果基本上不嚴重,最多就是皮膚瘙癢,嘴巴腫之類的。據說是因為明朝中期花生曾經作為主要的糧食作物,被大麵積在國內推廣種植過,所以對花生嚴重過敏的國人基本上已經被淘汰了。
但在國外尤其是歐美國家,花生過敏是一種常見而可怕的,凶險集鎮,據說美國每年有100人死於嚴重的花生過敏,英國人每200人當中就有一人對花生過敏。
正常情況下,一個人知道自己花生過敏就絕對不會再去碰花生醬,花生油這些東西。因為即使進食少量,也能導致他們發生嚴重的過敏反應,甚至讓他們丟掉性命。
可惜的是,顯然這小夥子不知道這姑娘過敏。他們對於彼此生活習性的了解,遠遠滯後於親密進展程度。這姑娘也真是心大,跟人接吻之前也不問問人家之前吃了什麼東西。
救護車到了,好不容易搶回一條小命的倒黴姑娘可算是有人接手了。
那頭戴鋼盔的日本消防員還跟餘秋道謝。隻不過餘秋不懂日語,反應了一會兒才下意識地啊了一句。
旁邊有人鼓起掌來,服務員過來同她說著什麼,隻不過日本人的英語實在難以理解,餘秋一句話都沒聽懂。
病人要送走了,那位金發男青年倒是沒有逃跑,而是慌慌張張地跟著上車。
餘秋在後麵大喊:“你趕緊漱口,不要再碰任何花生,否則很危險的。”
那人答應了一聲,救護車門關上了,車子開著。
林教授等人從救護車後麵露出臉,瞧見餘秋的時候,領頭的團長驚訝不已:“怎麼了這是?”
他們起床比較早,吃過早飯以後,就由翻譯帶著附近逛了逛,此時還有櫻花盛開,正是賞櫻的好時節。
餘秋看著滿臉關鍵的林教授,一言難儘:“您昨天說用餐刀切氣管,剛才我就切了。”
餐廳裡頭的女服務員已經過來跟翻譯解釋。這回她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英語溝通起來不方便,換成了日語。
翻譯一邊聽,一邊點頭笑,轉過年來誇獎餘秋:“他們說,紅色醫生就是厲害,餐廳裡頭的人都在誇獎你呢。”
餘秋驚訝不已:“他們認識我?”
其實東亞人的長相都挺像的,他們又是怎麼知道自己是來自中國的醫生呢?
翻譯笑了起來:“我們已經吃過早飯了呀。”
相當於是林教授他們吃完飯離開的時候,餘秋出現在了餐廳。想要辨認出他們其實很簡單,因為大家的服飾不同。
即使出國訪問,他們也沒有入鄉隨俗,而是按照在國內的常規打扮模式,這樣一身衣服放在日本人當中,自然紮眼。
餐廳裡頭走出了幾個年輕人,朝他們揮手,然後示意自己胸前的徽章,接著唱起了:“東方紅,太陽升……”
餘秋被嚇到了,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唱完了一整首東方紅,然後瞧著他們手持鴻寶書,振臂高呼:“主席萬歲!”
餘秋瞠目結舌,感覺自己又穿越了,瞬間轉移到國內。
不知道是看到了前麵的警察,還是他們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感情,這幾個年輕人高高興興地走了。
從頭到尾餘秋都沒搞清楚他們是不是中國留學生,因為他們唱的歌以及他們喊的口號都是那樣的字正腔圓,聽不出來一點兒日文的調調。
翻譯臉上掛著笑容朝他們揮手,也回複了一句:“主席萬歲。”
等目送他們離開,他才回過頭跟自己的團員們解釋:“日本也有紅未兵組織的,他們的偶像同樣是我們偉大的主席。”
餘秋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好不起來了,她突然間想起來以前聽同事偶然提及的八卦,某位日本首相當年就是紅未兵。
她當時就聽了一耳朵,還以為是中國人,後來去了日本,居然還競選首相成功,隻覺得稀奇。
她也沒細問首相的姓名,主要是日本首相換得太勤快,就是當時記住了名字,回頭也能忘掉。
現在想想看,那些首相年輕的時候可不就是現在的時代嗎?
餘秋悄悄地看了眼林教授,發現林教授也在看自己。兩人迅速收回了視線,誰都沒再說什麼。
餘秋不知道在場的其他人有沒有經受過紅未兵的折磨,聽到這三個字會不會勃然變色?
然而起碼從表麵上看,共同的偶像與精神領袖讓大家在這片土地,找到了一種莫名的親密感。
翻譯悄悄給大家解釋:“現在已經過了最壯大的時候,如果是60年代末期,也就是前幾年,那才是真正的盛況呢。《東方紅》這些偉大歌曲的唱片,比流行歌星的歌曲好賣多了。這完全是人民自己的選擇,主席的精神普照世人。主席語錄是最暢銷的書。大街小巷散發的報紙上都印刷著主席指示。大家都期待著按照主席的思想領導解放五大洲受苦受難的人民群眾。中日兩國人民的友誼源遠流長。”
作為穿越人,餘秋聽的這話,隻感覺嗬嗬,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可真是微妙啊,所有的感情其實都是為國家利益服務的。
雖然聽上去很殘酷,很不正直正確,但實際上小孩子才談感情,大人隻講利益,國與國之間的關係變化,與其說是長久以來的民族感情,不如說是政治利益的需求。
與2019年的人想的不一樣,餘秋穿越過來之後就發現國人並不討厭日本人。因為大家將日本侵略者與普通的日本人區分的非常清楚,這是最高領袖特彆指示過的,沒有誰會懷疑。普通日本人也是戰爭的受害者,他們同樣很痛苦。國內支持日本人民同美帝做鬥爭,反對美日安保條約。
像田雨、陳敏他們壓根就不知道難京大圖殺是怎麼回事,國內也沒有任何活動來紀念或者宣傳這件事。餘秋也沒在曆史書上看到過相關的記載。
其實想想也正常,一切以政治為綱,現在的鬥爭主要是階級鬥爭,民族鬥爭不是重點,世界上所有的無產階級都要聯合起來共同推翻壓迫勞動者的政權,在這樣的思想背景下,國與國之間的矛盾就被弱化到最低點。
餘秋現在對於這些已經不覺得不可思議,解放世界的思想在現在好像是個普遍的價值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