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做個洞中人(1 / 2)

七零婦產聖手 金麵佛 12870 字 8個月前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 這事兒在情侶身上也一樣,所謂的心有靈犀那屬於鳳毛麟角。

誰真會讀心術呀, 起碼何隊長就完全沒瞧出來一路鎮定自若的小秋究竟有哪兒不對, 他相當老實地跟著大部隊候在大隊支部的小院子裡頭, 等待著領導隨時cue到自己。

屋子當中, 廖副書記正老老實實地彙報工作。

他上任也有差不多大半年的功夫了, 這些日子他主要到處搞調研, 然後真正發下去的命令正兒八經的就是一條, 讓全省1075個公社11,023個大隊放開手腳,放心大膽地搞自己的小玩意。隻要不反黨反人民**, 隻要不坑蒙拐騙製假賣假, 什麼小五金小作坊隻要能搞起來就自己弄,省裡頭堅決不乾預。

有什麼困難往上麵反應,他來協調著處理。他還開放了自己家的信箱,誰要有事往上頭反應沒人搭理,可以給他直接寫信。他就讓省廣播站的大喇叭不停地往全省通報他們家信箱地址。

除了走訪之外, 他最重要的任務還是去各處撈人。有的地方響應號召剛開始搞小企業, 頭頭腦腦的就要抓反格命典型,然後他就帶著人把被抓的倒黴蛋們給弄出來。真正指導什麼搞工農業,那基本上是沒有的。

廖副書記有些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解釋:“我覺著最了解實際情況的還是他們自己。各個生產隊還是有想頭的,希望能夠積極發揮主觀能動性,搞點兒工副業跟家庭副業。”

哪個地方曆史上沒有點兒工副業呢。尤其是交通不發達的地區, 人家買個醋買個醬油買個生活用品難不成還翻山越嶺?很多時候都是因地製宜,自己就想辦法解決了問題。時間久了就形成了自己的特色。有的地方釀酒特彆好,有的地方做醋尤其香,還有的地方自己醃的蘿卜乾,那真是一塊就能下掉一頓飯。

當然大家夥兒不可能家家戶戶什麼都搞,既然有了特色,那就相互間進行交換。貨郎就在這其中起到了交通的作用。

也許放在大地方,看這些笨拙的手工業有些提不上嘴,但是對於周邊地區而言卻基本上滿足了自產自銷,明顯讓大家的物質生活變得豐富起來。

廖副書記琢磨的就是,與其讓大家夥兒從頭開始,不如按照以前打下的基礎進行。起碼這麼多年祖祖輩輩積累下了經驗。

要資金,他的確沒有,但是要技術指導的話,他可以想辦法派技術員下去幫著解決問題,順帶著物資方麵,他也能東拚西湊的給倒騰出來點兒。

主管工副業的領導翻出了自己的小本本,那上頭全省一萬多個大隊都有哪些特色產業,他一個個都羅列了出來。

他計劃的是讓大家先蓬勃發展一段時間,等下一步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儘可能優化。搞得不好沒競爭力的,要麼想辦法提高技術,要麼就趕緊換一個行當。不知道怎麼辦?那就向技術員請教。

有的地方說不定種蘋果不好,種橘子挺香。

他這人說話自帶喜感,就因為文化水平不高,生怕描述不清楚,尤其喜歡肢體語言,所以他彙報起工作來簡直跟唱戲似的,唱念做打俱全。

廖副書記劈裡啪啦一通之後,老人居然不嫌他煩,反而津津有味地問了起來:“那你們現在最大的困難是什麼呀?”

他本以為廖副書記會跟他要錢要東西,他也沒覺得廖副書記是多高風亮節的人,沒想到這位從基層爬起來的乾部,居然斬釘截鐵地隻提出了一個要求——要人。

他現在就愁人不夠用,方方麵麵都缺人才。臨時再培養有點來不及,他隻想把現成的人都用起來。他總不能天天跑到楊樹灣的夜校搶人用吧,他再敢這麼招的話,楊樹灣的老百姓會提起釘耙鋤頭,直接把他當偷雞賊趕走。

老人頗感興趣的樣子:“那你想要什麼樣的人啊?”

廖副書記偷偷抬眼睛看他,一副怪不好意思的模樣:“要不,平反的右呱都給我用吧,又紅又專的我不想了,那都是寶貝疙瘩蛋,到處都搶著呢。我要跟人搶,人家會和我拚命。還有回城的知青,我不嫌棄,我要。”

老人倒是奇怪了。

右呱他能理解,基本上被打成□□的都是知識分子,雖然有些陰陽怪氣,但裡頭的確有些真有水平的。

現在平反了,的確應該給他們個地方呆著,最好能發光發熱,至於是不是改造成功了,他累了,他也不想再強求。他要改造他們其實是為了他們好,但是人家不領情,那就算了吧。

可是回鄉的知青,麵前的這個乾部為什麼要呢?

老人心裡頭有數,不少地方嫌棄知青呢。下放的農村農場嫌他們身在曹營心在漢,乾活不利索,鬨事倒是一把好手。管嚴了他們會折騰。回到城裡頭也是麻煩,家裡頭安排不了工作的照樣頭痛。都是這個年紀的姑娘小夥子,不給他們找到事情做,他們還會鬨騰的。

這個姓廖的乾部要他們做什麼?

“趕緊培訓了送去乾活呀。”廖副書記雙眼發亮,“您就把他們給我吧,我保證不給國家增加負擔。”

老人家輕輕拍著藤椅扶手:“你們省人也不少啊,難不成就缺了這些乾活的人?”

他當然高興有人為他分憂解難,逐步解決回城知青的安置問題。但他不希望被人拍這種馬屁。這些人實在太精明了,恨不得拿著放大鏡,哦不,是顯微鏡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好投其所好,哄得他高興呢,他們就覺得自己能撈到好處了。

廖副書記不假思索:“他們有文化學東西快。”

人不學不知道,學習是鍛煉腦袋瓜子最普遍最有效的方法。

同樣講個事情學個新技術,上過學的娃娃講幾遍就能明白,再上幾回手就能弄得有模有樣。

沒上過學的大字不識幾個的裡頭當然也有聰明人,但那畢竟是少數,有些事情跟他們講死了他們也理解不了,培訓起來效果就特彆差。

廖副書記當然知道文化教育的重要性,可是他現在搞工副業要的就是儘快能上手的人,他總不能什麼都管什麼都從頭開始啊。

老人家仍然沒有給個準話:“我們農村就沒有學得快的娃娃?”

“當然有,都用起來,但人數真不多。”廖副書記挺嚴肅的,“您老人家雖然一直講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但有些人把經給念歪了,雖然現在全省各個大隊都有小學,但在這方麵抓的不夠。後麵要加強,文化知識學不好,學技術就吃力,很耽誤事情。”

廖副書記不好意思地抓了把腦袋,“我的水平就跟不上,我學個打算盤,半天摸不清楚。我老婆就劈裡啪啦一頓,家裡頭的開支清清爽爽。”

老人家沉默著不吭聲,隔了半天,他才開口問:“你要這麼多人,你打算怎麼養活他們?”

個個都端上公家飯碗不現實,他現在都覺得官員乾部實在太多了,這麼多人也沒見他們做出什麼正經事。

廖副書記臉上堆著笑:“去哪地方搞生產就領哪個地方的工分。現在大家夥兒都知道技術好。不說旁的,我們省西邊棉花長得多,今年我們用了新技術,棉花蕾鈴脫落率下降了足足一半,加上棉花套種大蒜,棉鈴蟲跟牙蟲都少了好多。幾塊地放在一塊兒比較,立刻就顯出了差距。現在沒有搞這個的生產隊後悔的很,白耽誤了一年功夫,他們明年都要搞呢。”

老人家輕輕地歎氣:“技術好啊,技術能當飯吃。”

說到底還是要吃飯,而且得吃得好。

老人有些疲憊地微微合上眼睛,手指頭也稍稍翹了起來,可是半天沒有重新落回藤椅上。

廖副書記大著膽子解釋:“那些過來的知青也可以乾活的,一邊學習一邊實習。從最簡單的事情開始做。他們沒有工分,但是管飯,每天有定額的飯,保證一天三頓的菜能看見油花,起碼有一個蛋。

來這兒的主要目的是學技術,學好了技術我來統一安排給他們找地方上班。”

他這真不是說大話,他也沒光用楊樹灣的人啊,他給楊樹灣打出了招牌去呢。現在全省各個大隊都清楚楊樹灣專門出能耐人,一個個腦袋瓜子活,手上還有技術,同樣的事情,人家就是能做得漂漂亮亮。

這個口碑打出去了,大家都願意從楊樹灣請人過去當老師。那這些培訓出來的知青還怕沒地方放著嗎?

老人家又開始歎氣:“你想讓人家當工人,人家未必樂意哦。人家想上大學呢。”

“要能考上也沒人攔著呀。”廖副書記不以為意地揮了下手,“考不上難不成要爹媽養一輩子?還是得找工作過日子的。而且我覺著吧,也不是所有人都適合上大學。”

文化水平很不咋樣廖副書記在學習方麵很有話說,“有的人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他就不愛坐在那裡算題目背書寫字,他就愛琢磨著做點事兒。比方說有人愛養雞養鴨,他就天天想著怎麼把雞鴨養好,就這方麵的知識他願意聽。你讓他去做數學題或者背英語單詞,那簡直要了他的命。比起上大學,其實職業教育更加迫切實用。”

老人睜開了眼睛,目光落在廖副書記身上,像是在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可憐的老廖同誌叫這樣的目光瞧著,手腳都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他卻咬咬牙,決定豁出去了:“這個科學家把東西研究出來,那也得有人能做好。就好像蓋房子吧,人家拿來的是圖紙,畫的可漂亮了,房子蓋得結不結實好不好住,還得看蓋房子的師傅。我覺得吧,一時半會兒這麼多人都塞進大學裡頭去不太現實。那不行的話就搞這種半工半讀的職業教育,說不定效果更好。”

最重要的是這麼多人一下子全送到大學裡頭去,學校的老師哪裡忙得過來?還有就是國家有那麼多糧食跟錢養著他們嗎?兩邊都要來嘛。

老人家手指頭又輕輕地敲了起來:“搞職業教育,不錯,老百姓用的上。”

廖副書記連連點頭:“對對對,像林教授、餘教授,小秋大夫他們這樣的人才難得,可是像我們培養出來的赤腳大夫跟基層衛生院的醫生也同樣重要。前麵的人沒那麼多,那個真的要看腦袋瓜子,不是想培養就能培養出來的。後麵的人技術水平沒他們高,但也能夠派上用場。我覺著吧,這個叫做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這話還是小秋大夫時不時掛在嘴上的,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同樣重要,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不過你不能繼續跟著她問下去,否則她就矢口否認,她什麼時候說這話了?她怎麼沒印象?她一向都講抓格命處生產來著。

老人家沉吟了半天,終於拍板做了決定:“你們省的回城知青,要是沒地方安置的話,那就先歸你管著。講究自願原則,要是人家不樂意,爹媽還非要慣著養著,那就隨他們去。到時候後悔的日子是他們自己的。不要搞得一個個都像是受到了多大的迫害似的。”

廖副書記連連點頭:“我一定會講究策略,堅持自願原則。”

想賴在家裡吃娘老子?做夢吧!爹媽狠不下這個心,他能狠下,他一定會把人拎出來好好做活去。社會主義不養米蟲,剝削爹媽就不是剝削啦?

老人家突然間轉了個話題:“你怎麼對楊樹灣這麼熟啊?我看你哪回都在楊樹灣。”

廖副書記有點兒不好意思:“我跟楊樹灣有淵源呢。楊樹灣人特彆仁義,從來不踩低捧高。我原本在縣裡頭的時候,不小心得了腦炎,小秋大夫都診斷出來了,也給我找到了藥治療。嘿,我們縣裡頭那時候有個老小子,標準的林飆餘孽,搞得那一套很不像話。平常他就跟我不對付,我這要抓好格命建設,他就一天到晚跟個烏眼雞似的,天天想著抄人家,給人扣帽子,實際上就是瞧上人家的好東西了。”

廖副書記本來想說,那混賬東西還用這種招數糟蹋人家姑娘,但好歹是當著大領導的麵,他要收斂點兒。

“反正他就趁機使壞了,愣是以縣革委會的名義把我送進了精神病院。唉呀,我那叫一個慘,這治精神病的方法跟治腦炎又不一樣,我在那兒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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