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剛要同餘秋跟何東勝揮手道彆的時候,突然間又改變了主意,直接詢問工作人員:“我跟他們一樣說不行嗎?我們要交流,主席跟總理都說了,我們要加強交流。”
二小姐過來招呼餘秋:“你跟我們一塊坐車。”
餘秋趕緊同李先生道彆:“我還有事情要做。”
李先生不肯死心:“那我跟你們一輛車不行嗎?”
二小姐保持微笑:“抱歉,車上沒有多餘的位子了。”
她又是示意何東勝,“你坐其他車子吧。”
餘秋幾乎要懷疑她是故意的了。
何東勝保持微笑,招呼餘秋:“上車就好好的睡會兒,你在飛機上都沒怎麼休息。”
說著他還揉了揉她的腦袋,幫她整理好小辮子。
餘秋感覺雞皮疙瘩要落一地了。
李先生頗為失落,似乎又不願意跟槳家人有什麼瓜葛,直接扭過頭喊何東勝:“那我跟你一輛車吧。”
可惜他這個小小的心願也沒有得到滿足。工作人員直接拒絕了:“你們去的不是一個地方。”
倒黴的李先生就隻能孤零零的被丟在原地,還是先前為他做保的兩位同鄉看到他人,招呼他趕緊過去。
快點上車吧,等到了目的地,就能看到家裡人了。聽說中公方麵已經幫他們把家人都接過來了,大家先見麵,後麵再安排車子送他們回家看。
餘秋上了車才發現工作人員並沒有講虛詞。何東勝所上的那輛車在大街上拐了個彎,就朝另一個方向去了。
二小姐也注意到了車子的去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了句:“何先生該不會是接受審查去了吧?”
跟始終待在醫院以及官邸裡頭的餘秋不同,這一個多月時間裡頭,何東勝相當做了次苔彎的深度遊,幾乎跑遍了整個苔彎。
要說通敵的話,他的嫌疑可大的很。
餘秋倒是老實:“應該是去彙報工作了。他的任務就是好好考察。”
就是不知道這一去,自己又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他了。
唉,說起來他們在外頭共同呆了一個多月,實際上還是兩地分居。跑了一趟苔彎,他倆居然都沒有出去壓過一次馬路幗,說起來好崇高哦。全是被生活給逼的呀。
二小姐看她惆悵的表情,倒是念了句詩:“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餘秋一點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居然直接回應道:“一日不見兮如隔三秋。”
老夫人被她的話逗笑了,還歎了口氣:“年少情濃,總是難免。”
車子剛行駛到賓館門口,餘秋就看見外頭黑壓壓的人頭。她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跑錯了地方,什麼時候京中也有這麼多媒體了。
再看外頭的人,誰也沒扛著照相機,看樣子不是新聞工作者。
大家翹首以待,個個脖子都昂的高高的,踮著腳尖,拚命地看停下來的一輛輛轎車。
還有人嘴裡頭大聲念叨著諸如“福生”“二寶”之類的乳名。
工作人員過來開車門,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報紙上說了會有去苔彎的人回來探親的消息,也附了名單。但是好多不在名單上的人,家裡頭還是想來碰碰運氣。”
這世間最殘忍的事情莫過於骨肉分離。多少年沒有消息生死不知的人,現在終於有了點兒希望,留在大陸的親屬又怎麼能放過這哪怕是一線的機會。
所以有能力過來的人都來了。京中的臘月天寒地凍,等候在賓館外頭的人卻誰也不肯撤離。哪怕見不到他們的親屬,問一問,說不定過來的人跟他們的親人在一處當兵或者做事呢?哪怕是曉得一點兒消息也是好的呀。
李先生也從車上下來了,看到這麼多人的時候,他同樣在人群中搜索,嘴裡頭喊著:“大姐,大姐,你在嗎?”
“小弟,小弟是你嗎?”前頭跑出個剪著短發的婦女,拚命地朝下車的客人們喊。
姐弟倆四目相對的時候,李先生丟下了他那輕飄飄的行李,直接衝上前,緊緊地抱住了他姐姐。一彆1/4個世紀,他們都人到中年,麵容滄桑了,行動遲緩了,身形與舊日也不相同。然而連著的血脈讓他們輕易認出了對方,姐弟倆抱在一起,全都失聲痛哭,嘴裡頭反複呢喃著的問話就是:“好嗎?都好嗎?”
餘秋驀地鼻子發酸,下意識地側過頭去,不忍心再看。
可是目光落下的地方,卻是之前給這位李先生做保票的中年男子跪在地上,抱著被孫輩用輪椅推過來的老太太嚎啕大哭,嘴裡頭一個勁兒地喊:“阿媽,孩兒不孝啊,孩兒不孝。”
頭發已經全白了的老太太伸手摸他的腦袋,就反複念叨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餘秋聽到旁邊有哢嚓的快門聲響,二小姐抓著相機拍下照片。她的眼眶也在發紅,說話聲音卻沒有顫抖:“我要帶回去給姨爹姨媽看。姨爹見到這些,一定會欣慰的。”
說著,她像自嘲一般笑了起來,“總還不算太晚,總歸算是到了。”
餘秋在京中休整了一晚上,什麼表彰都沒參加,先是去衛生部報告工作,然後就直接坐車回楊樹灣了。
按照333製乾部的安排,這三個月她應該待在省裡頭,正好負責接待苔彎來的醫療代表團。
隻不過因為他們對大路的醫療器械製造技術非常感興趣,所以餘秋直接帶著人上楊樹灣了。
船剛行到大河裡頭的時候,她就開始心情激動。寒冬臘月北風陣陣,她立在船頭都不覺得冷。這風啊,這水,散發著的都是她熟悉的味道。
等到蘸水梅花的香氣隨著河風吹過來,餘秋更是忍不住要仰天長嘯。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船靠岸,她都顧不上地主之誼,先迫不及待地踩上踏板,興高采烈地上岸去。
結果迎頭就撞上一輛拖拉機運著幾個大箱子往渡口邊來。
餘秋看到拖拉機上坐著的胡楊,開口喊了一聲:“你們乾嘛呢?”
拖拉機噪音大,直到停在河岸邊,胡楊才回話:“運武器庫的木倉支弓單藥回軍區。”
餘秋大吃一驚:“為什麼呀?”
胡楊已經事先接到了通知,直接過來同苔彎的同胞握手。
他笑容滿麵:“以前留著木倉支弓單藥是為了打特務,防止敵人搞破壞。現在大家都澄清誤會了,這些東西當然得統一管理。我們又用不上,放在這兒反而擺壞了。”
餘秋眼皮子直跳,感覺胡會計不愧是當了大隊書記的人,瞧瞧這睜眼說瞎話的能耐。狗屁的防止特務搞破壞,明明是文化大格命的時候到處舞鬥,好多瑉兵隊都直接搶了部隊的武器庫。
現在輕描淡寫的,就變成了保衛家鄉了。
但是她總得配合吧。
餘秋笑容滿麵,連連點頭:“應該的,其他地方也這樣嗎?”
胡揚手一揮,滿臉爽朗的笑:“那當然。元旦的時候,命令就從上麵傳下來了。我們這邊實在是事情太多,人太忙,沒顧上。一直到今天才清點完畢。馬上軍區的船過來運,兩邊做好交接就行了。”
站在周醫生旁邊的中年醫生情緒有些激動:“木倉支收上去好,收上去了我們就可以抵禦外辱。”
看樣子,七億人瑉七億兵不是空話。除了他們苔彎搞軍訓之外,大路也沒有放下過鬥爭。就算到時候戰鬥真打響了,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戰士。
餘秋這下子連臉上的肌肉都要開始跳動了。她不知道這些木倉支弓單藥能不能夠在戰場上發揮用處。但是千萬不要在瑉間,在私人之間被使用就行。
80年代的社會動亂也有個客觀條件,就是文格時期的武器流落瑉間現象很嚴重。瑉兵手上就有木倉,地方上的武器庫看管又不嚴格,這會造成極大的安全隱患。
這下子把所有的東西都收上去吧,省得看到木倉就要搞階級鬥爭。既然大家夥兒有了共同的敵人,趕緊放下內部鬥爭,先齊心協力將注意力轉移到大生產上來,這樣可以解決很多矛盾。
看樣子仲央是下定決心要結束文格了,連武器都收繳回頭。
部隊的船還沒有過來,胡楊招呼醫生代表團們往大路上走。一邊走他還一邊回頭張望:“二小姐呢?我聽說她想購買我們機械廠的B超機呀。”
餘秋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嗬嗬,年輕人你是怎麼知道的?你跟何東勝關係可真不錯呀。居然這會兒還知道替你兄弟盯梢。
周醫生笑著搖頭:“二小姐人在上海,她要回鄉祭祖的。我們的任務不一樣。”
小胡會計這才流露出惋惜的神色:“那不知道二小姐什麼時候也能來我們楊樹灣看看。上次老夫人還說要在我們楊樹灣養螃蟹。”
一行人馬一路走一路說話,上了大路,他們就看到兩個姑娘一前一後的跑過來。
走在前頭的是張陌生麵孔,她看到胡楊就喊:“小三兒,我要回去,我這還在養病呢。哪有你們這樣的?”
後麵跟著的田雨小辮子都跑散了,臉上紅撲撲的,顯然受累不輕。她滿臉不服氣:“就你這速度,你還病到爬不起來了?”
沒見過這樣的,沒病裝病,天天吃乾飯嗎?年紀輕輕的,就想躲懶,簡直太過分了。
胡楊皺起了眉頭:“二姐,你不舒服呀?”
餘秋在旁邊聽得要跳眉毛,哎呀,這可是將軍家的二小姐。胡楊這孩子到底哪兒想不開?居然將大姑姐跟自己沒過門的媳婦兒擺一塊!
知道大姑姐是什麼樣的存在嗎?那是媲美於婆婆的名詞呀。
餘秋正在心中腹誹,不防被胡楊點了名字:“既然你生病了,而且病的很嚴重,那就請我們小秋大夫給你看看吧。”
胡楊的二姐臉漲得通紅,語氣也很強硬:“我不需要赤腳醫生幫我看病。我有正規大醫院開的病假條,我就是生病了,我要好好休養。”
胡楊不動聲色,又直接轉過頭從苔彎醫生代表團點點頭,語氣懇切地發出邀請:“還請各位從苔彎遠道而來的朋友幫個忙,替我姐姐看看她究竟有什麼毛病。”
餘秋嚇了一跳,感覺胡楊的態度很強硬,甚至可以說是半點兒不給他姐姐留麵子了。
小胡書記側過臉看自己的姐姐:“這些都是大醫院的大夫,他們的診斷,總歸能夠相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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