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發財紅包拿來(捉蟲)(1 / 2)

七零婦產聖手 金麵佛 12519 字 8個月前

屋子裡頭靜悄悄的, 所有人都盯著廖副書記。堂堂省委第一副書記就這麼跪著, 死活不肯起身。

田雨摟著餘秋, 滿臉憂愁地看著自己的朋友。

餘秋衝她微微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我有罪。”廖副書記眼睛盯著地麵, 一副抬不起頭的模樣, “我不認識令愛, 也沒見過她。不過看女兒知母親, 她能將小秋大夫培養成現在這樣,可見是位知書達理,極溫柔又極善良, 而且極為獨立能乾有擔當的優秀女同誌。令愛發生這種事,我羞愧我痛心,我罪無可恕。”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聽上去跟在哭一樣。

然而蘇老先生完全不為所動, 仍舊板著臉:“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代替不了任何人。”

廖副書記連連搖頭,這下聲音裡頭真帶上了濃濃的哭腔:“嗯, 您老人家不知道,我也是造反的工人。我原本在廠裡頭上班,我反了我們廠黨委書記的。因為她搞不正當男女關係。可是造反到後麵, 我們廠所有的領導都被打倒了。

他們都有問題嗎?不是的, 到後麵就刹不住車了。隻要是領導,就都有了罪。我這人沒什麼文化,也沒什麼學問,我講不清楚。但我經曆過, 我隻能講原本是針對性的一個個打擊,到後麵眼睛都紅了,就打倒了一片,無辜的人也被打倒了。

所以我說我有罪,我們這樣子打倒一片跟會傳染一樣,其他地方也是這樣的。令千金沒有任何罪,她就是無辜受牽連的人。真正有罪的是打倒一片。這件事情我難辭其咎。我也是凶手之一,我不是站起來阻攔的人,我是推波助瀾的人。”

廖副書記又磕起了頭,認真地看著蘇老先生,“我不求您原諒,您也千萬不要原諒。要是您都原諒了的話,誰還記得犯過的錯,造下的罪。您永遠都不能原諒,這樣犯錯的人才能夠記住教訓。悲劇已經釀成,萬死難辭其咎,我也不曉得要怎麼做,才能讓您老人家好受點兒。恐怕無論我們做什麼,都沒辦法減輕您的傷痛。

我隻能講,要是你老人家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儘管開口提,但凡我們能做到的,我們絕不推辭。”

他直起了上半身,轉頭看胡將軍跟劉主任,麵色悲壯而無奈,“咱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龔同誌的事情,我們再想想其他門路,看能不能找到他的親人。對著蘇老先生,我開不了這個口,我沒這個臉。我有罪。”

胡將軍麵色沉鬱,他緊走兩步到了蘇老先生麵前,深深地鞠了個躬,聲音沉悶:“我也對不住你老人家。當時亂成一團糟,軍隊接管地方事務,是我工作沒做好,沒有控製好局勢,才讓令媛遭受如此多磋磨。我有罪。”

劉主任也走了過來,同樣鞠躬道歉:“我發現事情苗頭不好的時候,我沒有積極向組織反映,提出自己的意見,及時阻斷騷亂繼續發生。我也有罪,壞風氣形成的時候,我不該獨善其身。”

他們所有人都有罪,那是他們一代人的罪過。造成的悲劇,永遠沒辦法挽回。

蘇老先生沉默不語。他的臉像是被刀斧這個出來的一樣,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是那麼的清晰。

餘秋鼻子發酸,忍不住掉下淚來。她說不清此刻自己的情緒,她隻覺得無窮無儘的酸楚,為可憐的蘇韻,為痛苦的蘇老先生,也為這個屋子裡頭的所有人。

她掉淚的時候,田雨也哭了。18歲的姑娘,強行壓抑自己的感情,隻跟著默默流淚。

胡二姐不知所措,她不曉得自己是不是也該跟過去鞠躬道歉。

劈鬥她是肯定參加過的,那時候劈鬥校長,全校師生都參加。她就站在台子底下,瞧見校長頭上戴著高高的尖帽子,脖子上還掛著黑板,上頭寫著牛鬼蛇神。

校長年紀很大了,腿腳不靈便。上台的時候,他腳下一個踉蹌,直接摔倒在台子上。台下發出震天的笑聲。

胡二姐記得自己也笑了。

她突然間想到,也許從台上看下去,她的笑臉很蠢很傻,也很殘忍。

沒錯,胡二姐心中模模糊糊地浮現出個念頭,他們所有人都有罪。無論是作惡的還是旁觀的,他們都罪無可恕。

那個被劈鬥逼到逃崗的男知青,叫工作隊的人拎著,到處劈鬥的時候,她也沒有站出來指出他們的不對。

一句話而已,怎麼就成了反格命了?先法明明規定人瑉有言論自由。可是她縮在了後麵,即便她知道不對,她也沒有往前走一步。

因為她害怕自己也會被當成反格命分子的同夥。

其他人就不知道那知青是無辜的嗎?當然知道。有多少人真蠢到相信一句無心的話就包藏了多少禍心?

隻不過連隊需要殺雞儆猴,來把厲害的鎮住他們這幫下鄉的知青。

而他們自己的隊伍裡頭,有人跟那知青關係不好,巴不得他遭罪好叫自己心裡頭痛快。也有人是純粹閒得無聊,下放生活沒有任何娛樂,有個人被拖出來劈鬥,好歹也能湊湊熱鬨。更多的人大概就像自己一樣,敢怒不敢言,不願意當那隻出頭的鳥。

其實槍打出頭鳥是因為冒出頭的實在太少。假如他們所有人能夠團結起來,堅決反對這種錯誤的批判反對隨便扣帽子。那,這位倒黴的男知青是不是就不會被逼到逃港,是不是就不會死?

法不責眾,說的就是這樣。如果人瑉都反對,法律就成了非正義的那一方。

就像弟弟講的,即使是最位高權重的人,也要考慮全麵的局勢。他隻能順水推舟,發動群眾的力量。他也沒辦法站在群眾的對立麵,真正做到隨心所欲。

隻不過人心的惡毒與殘忍被安上了正義的名號,人就可以肆無忌憚的作惡了。真正不願意結束的是作惡的人,是人心的罪惡。

蘇老先生不發話,屋子裡頭就隻有餘秋跟田雨小聲啜泣。

胡二姐聽著心酸,她也不由自主地跟著抹起了眼淚。

今天是大年初一,外頭煙火爆竹聲不斷,濃濃的年味籠罩著整片山水,然而春風卻吹不進這小小的一間屋子。

門吱嘎一聲開了,一個身形矮矮的小東西,自己扒著門,咕嚕嚕跑進來了。與其說是跑,不如說是滾。因為她已經被父母穿成了圓球。

小丫頭看見自己的父親跪在白頭發老爺爺麵前,立刻恍然大悟。她二話不說,直接撲通一聲也跪了下來,認真地磕了個頭,然後舉起兩隻胖乎乎的小手,衝著白頭發的老爺爺笑,奶聲奶氣地喊:“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這是小秋大夫教她拜年的話。

屋子裡頭的人都驚呆了,誰也不知道廖副書記家的小姑娘怎麼跑進來了。

餘秋趕緊上前,也跪在了小姑娘身旁,跟著朝老人磕了個頭,聲音哽咽:“外公,新年好!”

廖副書記麵上神色淒涼,伸手摸自己女兒的腦袋,柔聲道:“我們跟媽媽出去玩好不好?我們去找大丫二丫還有小妞妞姐姐。”

小姑娘有些茫然,扭頭看看自己的父親,又疑惑地抬起眼睛看白頭發的老爺爺。在她小小的世界裡頭,磕頭等於拿紅包。她還沒有拿到紅包呢。

小姑娘的頭來回扭了好幾次,她的腦袋都暈了的時候,老人從口袋裡頭摸出了紅包,塞到小丫頭的小胖手中,然後聲音沉悶:“新年快樂!”

小姑娘高興地抓著紅包爬起身,小臉都樂開了花。

餘秋在旁邊卻無比驚訝,這個紅包顯然是老人事先就準備好的。她完全沒有料到蘇老先生也會準備紅包。

蘇老先生又摸口袋掏出另一份紅包,遞給餘秋,歎了口氣:“過了一年就長大一歲了,你是大人了。”

餘秋抓著紅包不知所措。

田雨還愣在原處,同樣不曉得要怎麼辦。

拿到紅包的小丫頭卻已經屁顛顛的去催促小田老師磕頭。

小姑娘的大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很認真地強調:“磕頭,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田雨茫然地噢了一聲,居然真被個小東西拽著走到蘇老先生跟前,磕了個頭。

她還沒想好要說什麼的時候,老人就遞了紅包過來。

抓到紅包時,田雨沒忍住,嗚嗚地哭出了聲。

這回胡二姐倒是不需要人提醒了,也跟著稀裡糊塗過去磕頭。她拿到了兩個紅包,兩個厚厚的大紅包。

蘇老先生還摸了下她的頭,說了句:“你是個好的,有良心的。”

胡二姐懵懂又茫然,完全不知道老人在說什麼。

她看了看手上的紅包,感覺自己應該趕緊將弟弟跟林斌都叫回來。磕頭啊,過年了怎麼能夠不給人拜年。

哪裡還需要她出去喊,原本在門外沒有進屋的陳招娣早就腿腳麻利,趕緊去隔壁的醫療站撥電話了。

山上是有電話機的,當初臨時架設,為的就是方便老人需求。後來廖副書記神來一筆將山洞變成了旅遊景點,電話線路自然要好好維護。

胡楊連拖帶拽,死活林斌扯下山。不看僧麵看佛麵,他們總不能讓餘秋為難,在老人麵前沒辦法抬起頭來。

胡楊拖著林斌到蘇老先生跟前,二話不說,自己先跪下,一下下磕著響頭。

老人看了眼胡楊,倒是沒有難為這位年輕的大隊書記,又摸了個紅包遞過去。這也是個有良心的,聽說自己要帶外孫女兒走,沒有起任何幺蛾子,就張羅著要歡送。

老人的目光隻落在林斌眼上。

一天的時間已經足夠老人清楚,麵前的這位年輕人身份不一般。這大概也是中幗特色,越是身上沒有職位的人越是位高權重,因為他們可以上達天聽。

林斌看著蘇老先生,滿臉嚴肅,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然後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他直起上半身,認真地強調:“這個頭我是為自己磕的,我不代表任何人。我祝您新年快樂,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我也願天下太平,海清河晏,盛世昌明,再也不要有冤屈。”

蘇老先生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摸出了個紅包推了過去,像是不跟小輩一般見識似的。

他的目光掃視一圈,再收回頭的時候,何東勝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出現在了屋子裡,同樣跪在了他身前。

旁邊的胡奶奶忐忑不安地看著蘇老先生。顯然是老太太心疼自家的子弟,又悄咪咪地跑過去通知年輕人趕緊過來,混水摸魚也好,混個臉熟也罷,總歸不能鬨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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