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民果如薛明翊所料,壓根兒不覺得五毛錢少,反而羨慕得不行,“老薛,弟妹真能乾!你剛給她買縫紉機,她就能賺錢。這媳婦兒,嘖嘖,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他討好地拍拍薛明翊,“弟妹還有沒有姊妹啥的?”
薛明翊:“她家就她一個女孩兒。”
言下之意:你死了這條心吧。
秦建民就非常嫉妒。
吃完飯他們打算回團部。
薛明翊和秦建民的團部是挨著的,他們倆團駐紮地離著近,從這裡翻過倆山頭就是。
薛明翊這一次沒開車來,就蹭秦建民的車。
薛明翊回宿舍拿信和錢,打算回團部空閒的時候給林蘇葉回信、彙款。
秦建民跑步去開車,前些天他過來的時候把吉普車停在一個旮旯裡,因為好幾天不開也就不占用停車地方,就塞在這裡用雨布蓋著。
他突然聽見低低的哭泣聲,汗毛瞬間豎起來。
他總聽人家說他們駐地偏僻的地方有那啥。
作為血氣方剛、年輕力壯的軍人,他自然是不怕的,他畢竟是唯物主義無產階級戰士!
可是一旦獨自一人不需要強調軍人身份的時候,他就是個怕那啥的孩子。
他是被嚇大的。
小時候身邊的大人最喜歡講那啥故事嚇唬孩子。
他就因為這個才當兵的!
一身正氣,什麼都不怕!
“哢嚓”他直接配槍上膛,保險栓瞬間開啟,“誰在那裡,出來!”
嘴上大義凜然,心裡卻喊:你彆過來,彆過來!
然後他就看到林婉晴站起來,從那邊窸窸窣窣地走過來,他鬆了口氣把配槍上保險重新插回去,“嫂子,你怎麼在這裡,小心有蛇。”
林婉晴哭得眼圈紅紅的,她趕緊擦淚,低著頭不敢看他,“建民啊,對不住,嚇到你了。”
秦建民歎了口氣,“嫂子,你節哀,不要哭壞身體。”
他還是希望林婉晴能振作起來。
林婉晴跟他道謝,“我今兒休班,本來想找你的,正好在這裡碰到,就把錢給你吧。”
秦建民忙道:“嫂子,算了。”
林婉晴急得又哭起來,“那怎麼行呢?薛團的我都還他了,你的怎麼能不還?”她哭得分外傷心,“我求求你,收下吧,我真的壓力好大,不想被人家指著鼻子罵不還錢。”
秦建民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也沒人指著鼻子罵你不還錢啊,再說你也沒給我錢我怎麼收呀?
你這樣……我很難辦啊。
林婉晴期期艾艾:“薛團的媳婦兒指著鼻子罵我賴賬,讓我寫借條、搶我手表。我……我真的沒有想賴賬的。”
秦建民:“…………”
好家夥,是薛團那個嬌凶的媳婦兒要錢的?我說怎麼突然還錢。
等等,你明知道我和薛明翊的關係?你給我說他媳婦兒壞話,那不就是說我媳婦兒壞話嗎?
林婉晴哭得傷心,嘴上說還錢,卻又沒掏錢,“建民,你彆介意,薛團媳婦兒也、也是因為沒什麼文化,比較看重錢,你彆生氣……”
秦建民:……我沒生氣啊,我生什麼氣啊?那也不是我媳婦兒,我也沒資格生氣啊。
林婉晴在外麵堵著小路,他在裡麵,為了避嫌隻能往後退退。
誰知道林婉晴還病著又哭得昏頭昏腦的,腳下一崴直接跌進旁邊的溝裡。
秦建民:“…………”
林婉晴趴在溝底疼得直呻//吟,腳崴了,她伸了伸手,希望秦建民能把她扶上去。
秦建民卻嚇得往後猛退一大步,“你等等,我去喊人。”
秦建民喊了醫務室的軍醫,他們直接抬著擔架來的,兩個軍醫把林婉晴抬上擔架。
陳軍醫:“婉晴,你身體還病著怎麼能到這麼荒涼的地方溜達?很危險的。”
林婉晴:“我……我隻是想出來散散心,不小心摔下去的,幸虧秦團看見。”
秦建民目送他們離去,撓了撓頭,有一種很滑稽的感覺。
以前怎麼沒發現老胡媳婦兒這麼有心眼兒呢?
他開車去接薛明翊。
薛明翊正在樹下的石桌前一邊看書一邊等他,見他車過來便開門上車。
薛明翊:“手表券早點幫我弄到。”
秦建民:“你幫弟妹買?你會挑?”彆買回去人家不喜歡。
薛明翊:“不都是一樣?買個女款。”
秦建民:“那能一樣嗎?有帶日曆的,有什麼都不帶的,有寬表帶,有細的,有大表盤有小的,有圓形的有橢圓……”
薛明翊:“你讓人把券寄給我媳婦兒。”
讓媳婦兒自己挑個滿意的,380塊錢應該可以買塊好的。
秦建民答應得很爽快,還問要不要彆的券,“我以前的那個政委鄒大頭,你記得吧?他轉業去首都管物資了,咱不能要他東西,要個券自己買可不違規,你想要啥就給他說。”
鄒政委很善於攢家,以前幾個團長都喜歡找他套近乎給自己團弄物資,秦建民就戲言他家老鄒是大家的媳婦兒,都來撈米。
路上顛簸,薛明翊不愛說話,秦建民自己就能聊全場。
轉過一個山頭,秦建民下意識放低聲音,“老薛,你有沒有發現老胡他媳婦兒心眼兒挺多的?”
薛明翊:“沒。”
秦建民:“真沒?就還錢這事兒,你說她……”他巴拉巴拉一通分析,“是吧?”
薛明翊:“人家不是還錢了?有什麼問題?”
秦建民:“……”
她還你錢,因為她不知道你是二般人!我們一般人她都沒還!
想想薛團媳婦兒賺五毛錢就樂得寄給男人顯擺,他可是198塊呀,那是多少個五毛?
秦建民:“你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還錢嗎?”
薛明翊:“有錢就還。”他瞥了秦建民一眼,“秦建民,你有點嘴碎。”
秦建民一腳油門踩到底,吉普車被高高地拋起又落下。
薛明翊隻是隨手抓住把手,沒有絲毫狼狽慌亂,隻是提醒他,“你車技還需要練。”
秦建民:“你知道她為什麼還錢?她說你媳婦兒指著鼻子罵她賴賬,她要自證清白,要不是你媳婦兒,她壓根兒就不會還錢!”
她說你媳婦兒壞話呢!
薛明翊打了個手勢,示意他靠邊停車。
秦建民停了車,因為說戰友家屬的壞話,他也心虛,卻不得不跟薛明翊說,因為他和薛明翊更鐵。
薛明翊問了一下情況。
秦建民簡單說一下,“她目前應該隻和我一個人抱怨過。”
這不是敗壞弟妹名聲麼?他嬌凶嬌凶的弟妹人還沒來,就先被壞了名聲?
薛明翊眉眼冷峻,沒說什麼。
秦建民就分析,她應該還沒和彆人講為什麼還錢,因為隻想營造自己有錢就還的形象,不會跟彆人講是林蘇葉逼她還錢。
她跟自己講,因為他和薛明翊關係近,對薛明翊有影響,如果抱怨他媳婦兒不厚道可能會有用。她要是和王福順等人講薛團媳婦兒逼她還錢,彆人隻會刨根問底是怎麼回事兒,她反而不好解釋。
但是以後難說呀,畢竟謠言比真相傳播更快流傳更廣。
聽他這麼說,薛明翊覺得也沒錯,的確是他媳婦兒先讓林婉晴還錢,她才回來還錢的。
不過她媳婦兒沒逼,隻是讓寫個借條,用手表暫時抵押,錢可以慢慢還,應該是林婉晴好強不想背負壓力才急著還錢的。
薛明翊先下車,目送秦建民離去,大步往自己團部去。
崗哨看到他回來“啪”地一個敬禮。
薛明翊頷首示意,徑直去辦公室,他先給師部撥個電話找小沈。
小沈很激動,薛團真看上他了!可他真的隻能拒絕,不想去團部被摔打。
薛明翊:“小沈,我師部宿舍的桌上壓著一幅畫,你明天一早送給林乾事。”
小沈仿佛嗅到了八卦,不是吧,薛團給林乾事畫畫?這……他倆也沒曖昧啊,咋滴還讓自己送?
薛明翊強調:“必須親自送到她手上,親眼看著她打開,什麼也不用說,她自己會明白。”
小沈一肚子問號,卻還是乖乖答應。
小沈掛了電話就去薛明翊宿舍,直接管門衛拿鑰匙開門,一眼就看到桌上台燈下壓著張紙。
他拿起來看了一眼。
原以為會看到什麼曖昧的東西,一瞅——
哦豁!
小沈一早就鯉魚打挺下了地,臉也沒洗拿著紙條就飛奔師部大院兒食堂,很快就看到正拿著飯盒和飯袋子排隊打飯的林婉晴。
她眼睛依然紅腫著,腳也一崴一崴的,正和旁邊幾個家屬小聲嘀咕著什麼。
小沈快速跑過來,把紙條寄給林婉晴:“林乾事,給你的。”
林婉晴疑惑地看他,“什麼?”
小沈笑道:“你看看就知道。”
林婉晴接過去,旁邊的家屬也湊過去看,紛紛問是什麼。
林婉晴緩緩打開紙條,一副飛揚跋扈的女人畫像就突入視線,讓她不禁眯上眼睛。
家屬:“哎呀,這誰呀,你瞧這德性,跟電影裡那女特務似的!”
林婉晴啪地把紙合上,憤怒地瞪著小沈。
小沈笑了笑就告辭跑了。
家屬還追著問是什麼。
林婉晴忙道:“就是有人投稿的插畫,我們宣傳口要做很多宣傳,各種形象的插畫也需要。”
彆人就不問了,紛紛說趕緊打飯。
林婉晴又氣又難堪。
這是薛明翊的威脅!
他警告自己不要跟人說是林蘇葉逼她還錢嗎?
明明是林蘇葉不對,他為什麼要羞辱自己!
她氣得要命,卻又不能說什麼。
她打完飯一瘸一拐往回走的時候,卻聽見倆家屬在花台那裡歇腳嘀咕。
“你瞅那幅畫了嗎,跟林乾事可像了!”
“是呢,除了那張狂勁兒,其他一模一樣!”
“不能是她吧,平時看著可謙虛和氣一人兒。”
“那誰說得準兒?有些人就喜歡人前一套背後一套呢。”
林婉晴聽得心裡拔涼拔涼的,又驚又怒,隻覺得心頭突突直跳。
林蘇葉!!!
都是被她害的!
過了幾天,被林婉晴恨著的林蘇葉突然收到薛明翊彙來的400塊錢,另外還有一張手表專用券。
幸福來得太突然,林蘇葉有點懵,這是提前過年?
那啥,手表券?
男人就是虛榮,鋪張!
買什麼手表,把錢存起來,把手表券換成錢它不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