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八六()
薛老三以為這一天是他這輩子最黑暗的一天。
他先是一早就被薛明春拖著到了麥田割麥子,累得頭暈眼花歇息一會兒就繼續乾。
往地上一躺想耍賴,結果薛明春一鐮刀給他嚇得繼續起來割。
晌午家人都到地裡來送飯,壯勞力全部在地裡吃飯,吃完飯鋪著麥草睡一覺,下午就起來繼續乾活。
小姑是這樣,薛老三自然也不能特殊。
薛老婆子過來送的飯,有細麵饅頭有黑麵卷子,還有一湯罐兒傷力草蛋花湯。
薛老三手也不洗就想去拿大白饅頭。
若是以前薛老婆子會主動給他吃白麵饅頭,這會兒卻用湯勺敲他的手,“那是你嫂子給明春的,你敢吃?”
薛老三哭喪著臉,“娘,我錯了,真的錯了,求求你,給我和嫂子求求情吧,我真的扛不住。割麥子太累了,又曬又刺撓。”
小姑稍微洗洗手就坐下吃飯。
薛老婆子看了閨女一眼,“明春能堅持,你咋不能堅持?不能堅持就是打輕了。”
薛老三委委屈屈地吃黑麵餅子,好在還有鹹菜就著,他偷眼看小姑,覺得小姑不會真的拿鐮刀削他,是他自己膽怯。
下午他就繼續躺地裡,看小姑能真把他削死不成?
小姑瞥了他一眼,眼神冷冷的,卻不搭理他。
吃完飯大家都鋪著麥草休息一會兒,一個個累狠了,躺下就能睡,半小時或者四十分鐘就能起來繼續割麥子。
薛老三躺下就著,可他起不來啊,渾身酸疼不說,身上也是又癢又疼,汗水一浸火辣辣的難受。
小姑起來要割麥子,就踢了他一腳,“起來了。”
薛老三故意不理睬,看她能怎麼辦。
這是要繼續擺爛。
小姑直接給他一頓捶,薛老三疼得再度屈服,拿起鐮刀去割麥子。
午後兩點左右,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人也是又疲累又沒精神,都有些犯困。
頭頂上日頭火辣辣地烤著,麥芒紮在身上被汗水一衝,越發的刺撓難受。
不到三點,薛明翔就堅持不住,他覺得自己肯定得死在這裡。
反正早晚是死在這裡,乾嘛要累死?
乾嘛要乾幾天活再死?
不如現在就死!
這會兒死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懶漢!!!
就擺爛了,你能怎麼滴吧。
薛老三往地上一躺,閉上眼死活不搭理薛明春的威脅。
你拿鐮刀削我?
我閉著眼看不見,你削,我看你敢削!
你打我?你打,不就皮肉疼嗎?我忍著,挨打就不用乾活,那我寧願挨打。
其他割麥子的社員都驚呆了,沒想到薛老三這人是真的熊,還真能耍賴皮。
薛明春總不能真殺了他,打死他嗎?
看來他這招是贏定了。
不少人也直起腰來看看熱鬨,瞅瞅小姑怎麼對付他。
小姑割了一片,回頭看薛老三躺在地上耍無賴,她臉色陰沉,提著鐮刀大步走回去。
“薛明翔,你給我滾起來!”小姑怒氣勃發。
薛老三蹭得跪在地上,“明春,我求你了,我真的不行了,今天到此為止吧。不可能第一天就把我累死吧?我乾半天成嗎?”
小姑拒絕:“嫂子沒說讓你乾半天。”
薛老三破罐子破摔,“嫂子嫂子,嫂子是老天呀?你愛咋咋地吧,打死我也不能割麥子了。”
小姑一腳給他踹地裡,冷冷地威脅他,“耍賴?不好使!薛明翔我告訴你,嫂子說讓你割麥子你就得割麥子,死也得割麥子。”
薛老三就死皮賴臉,“行,你弄死我吧,我死也不割麥子!”
他累了一天,疲累和難受讓他已經沒有什麼自尊、羞恥、麵子,隻要彆讓他乾活,餓死他也樂意。
累得他都不想饞的事兒了。
地裡的社員們都看熱鬨,有鼓勵他的,有看他實在不行就讓他歇歇的,大部分都嘻嘻哈哈看熱鬨。
人家女人都能跟著割麥子,你一個大老爺們兒不行?
小姑也不和他廢話,直接讓人把鐵鍁拿來,她哢嚓哢嚓就開始刨坑。
那些好熱鬨的青年喊著號子幫她挖,不幾分鐘就挖個深坑出來。
小姑拖著薛老三就給他連腳帶身體扔進去,隻露個頭在外麵,然後開始填土。
薛老三一開始還擺爛,”你埋,你埋,你有本事弄死我!我跟你說薛明春,我死也不割麥子。誰也彆想逼著我割麥子。“
等小姑真給他埋起來就露個腦袋在外麵,他身體被泥土擠壓著呼吸不暢,就開始哀求,“啊,救命啊,薛明春殺人啦。”
社員們本來也挺累,這會兒看薛老三唱戲一樣一個個倍有精神,繼續割麥子。
最後當然是薛老三求饒妥協,因為薛明春真的可能給他悶死在裡麵。
她站在他腦袋那裡,居高臨下地打量他,眼神輕蔑得跟看一隻螞蚱,她甚至還拿起鐵鍁往他脖子上培了培,猶豫著要不要給他腦袋也直接糊起來。
“不敢了,不敢了,明春,我割麥子,我割!”薛老三徹底崩潰。
小姑輕輕踢踢他的腦袋:“我挖你出來,你要是敢撒謊,咱嫂子也救不了你。”
薛老三已經沒力氣,弱弱地求饒:“我保證,不、不再耍賴。”
小姑就麻溜地給他挖出來。
薛老三連爬出來的力氣都沒,趴在泥土裡吭哧吭哧喘氣。
媽呀,這新鮮的空氣才是最好吃的啊,什麼雞蛋什麼偷懶,都不如活著好啊。
他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嗚嗚……”
小姑一腳踹在他屁股上,“趕緊的。”
薛老三隻能爬起來去割麥子,動作慢了還被小姑催。
他隻能跟頭被鞭打的老牛一樣,吭哧吭哧地往前割麥子。
一直忙到晚上七點多才收工,薛老三感覺自己魂兒都累沒了,骨頭、血肉都已經不是自己的。
他真的要死了!
回家以後小姑又給他拿一個黑麵餅子,讓他回去和宋愛花一起吃,也不給他喝水,直接就給他趕出去。
懶貨,在自家院子裡站久了都容易把泥土給帶累懶了。
吃過晚飯,天都黑透了。
小姑跟林蘇葉說麥子要大片的熟了,到時候社員們都白天晚上連軸轉,晌午、傍晚都不下工,全部送飯到地裡吃。
隊長還得組織人手在村裡、地裡巡邏,俗稱看青,免得有人偷糧食、失火等。
到時候還要組織壯勞力連夜收麥子,晚上睡在麥田裡,睡幾個小時就起來割麥子,累了再睡會兒,早起家裡送飯,吃完繼續割麥子。
這麼連軸轉個十天半個月,麥子差不多就能收回家,後麵等於種玉米就能輕鬆一陣子。
林蘇葉不舍得小姑這麼累,一個年輕女孩子,睡在地上不隻是不安全,對身體也不好。
她道:“明春,晌午給你送飯,在地裡睡半個小時可以,晚上還是算了。晚上讓娘給你送飯,吃完乾到八點半天黑透再回來也差不多,大不了早上早點去。”
這時候早上四點半就能看清乾活兒,晚上八點半才黑透,足夠了。
小姑笑道:“行,嫂子說了算。”
因為要早起割麥子,晚上就不乾彆的,林蘇葉讓她趕緊衝個澡洗洗頭早點睡。
小姑上炕睡覺的時候,薛老婆子猶豫一下,瞅著林蘇葉好像出去了,她就進屋對小姑道:“你也彆往死裡使喚你三哥。他才乾活,怎麼也得適應一下。”
小姑:“不往死裡使喚他,我是哄他玩兒呢?他是三歲孩子?”
可真逗。
薛老婆子:“那怎麼也是你三哥,給他改毛病,也不是要累死他。”
小姑:“老太太你放寬心吧,他那身體比我大哥好,我大哥都能乾,他有什麼不行的?他就是太懶,把懶病治好以後還能給你養老呢。”
大軍在一旁看書,沒吭聲,小嶺卻笑嘻嘻地道:“奶,咋的,你心疼我三叔啦?”
薛老婆子:“拉倒吧,我心疼他?我叫好呢,使勁累他,不給他改了這個懶病怎麼行?”
小嶺:“奶,我和大軍可以勻個雞蛋給他吃,畢竟他是你老兒子嘛。”
薛老婆子立刻舍不得,“那可不行,你倆必須得吃雞蛋。你倆讀書多累呢,明天就要放麥收假,你倆也要跟著收麥子,吃雞蛋才有力氣。”
老兒子哪裡有大孫子香啊,薛老婆子瞬間不心疼老兒子了。
林蘇葉出了一趟門,她去隊長家找薛明流,他負責安排村裡巡邏呢,防止小偷、失火等事務。
她找自己,給薛明流整得話都不會說,得虧晚上看不清他通紅的臉。
她就說了兩句話,讓薛明流他們快天亮的時候往老三家門口巡邏,彆讓他跑了。
果然,三四點鐘的時候,東邊天際已經蒙蒙發青,薛老三穿好衣服鬼鬼祟祟地往外溜。
他要逃出去躲起來!
他受不了這樣的虐/待!
他寧願去乾彆的活兒,一天賺六七個工分,一點都不辛苦。
他受不了這樣高強度的勞動,哪怕賺15個工分,他也不要!
他已經和宋愛花商量好,他躲出去,小姑要乾活,不可能去找他。
等小姑去割麥子,他再去彆的地裡乾彆的活兒。
結果他剛打開院門,就見薛明流在外麵站著呢。
薛明流笑道:“三哥,你乾什麼去?”
薛老三:“明流,我、我鬨肚子。”
薛明流:“家裡不是有茅房?”
薛老三:“侄女、侄女在呢。”
薛明流笑道:“走,去我家。”
薛老三氣得“砰”把大門摔上,氣死了!
薛老三到底沒躲成,一早就被小姑趕去地裡繼續收麥子。今天熟的地塊更多,勞動強度更大!
不管是躺平、擺爛、下跪、裝病,任何招兒對小姑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