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身平原地區,從來沒見過山,這一路上實在是太新奇。
雖然不想住在這裡,但是參觀一下還是很有興趣的。
她和小嶺一樣激動,原本來之前的緊張現在就變成興奮。
小嶺也很興奮,“爹,我們和秦叔叔玩去啦,明天再和你玩兒啊。”
薛明翊:“……”
秦建民就很得意,朝薛明翊挑眉,“老薛,你和弟妹快去吃飯吧,我先帶他們去洗澡,然後安排住宿。”
他又低頭對小嶺和大軍道:“你們想睡大床,還是睡單人床?還是想睡高低床?”
小嶺星星眼,“哇喔,還能睡床嗎?床什麼樣子呀?我家裡隻有炕哎。”他拉著大軍:“咱倆睡大床呀。”
大軍嫌棄地甩開,“我要睡單人床。”
和你一起睡,保不齊就被打一下,還可能被擠下床,不安全。
小嶺:“那還是睡高低床,和火車上一樣。我睡上鋪,你睡下鋪。”
薛老婆子忙道:“乖寶兒,你睡下鋪讓大軍睡上鋪。”
在火車上林蘇葉帶著莎莎睡下鋪,薛老婆子睡下鋪,小姑中鋪,大軍小嶺倆睡中鋪,一人一頭睡。
可小嶺非要爬過去和大軍摟著一頭睡,結果睡著不老實,他差點掉下去,幸虧小姑反應敏捷一把抓住他。
否則他指定得摔個狠的,說不定腦袋還得磕在中間的小桌上,那可危險得很。
薛老婆子是怎麼也不敢讓小嶺睡上鋪了。
秦建民就把薛老婆子、小姑和莎莎安排在自己宿舍,兩張單人床,每天有人收拾,裡麵很乾淨。
大軍小嶺則跟著他睡隔壁宿舍,裡麵有高低床。
安排好宿舍秦建民親自帶著他們去浴室洗澡,浴室沒人,但是鍋爐裡有熱水,隨時都能用。
秦建民也不用人家幫忙,他親自操作,熟練得很。
薛老婆子和小姑第一次用這樣的澡堂子,地上是青石板,上頭還有一個大罐子,裡麵出熱水,然後就開始下雨一下嘩啦灑下來。
洗得相當過癮。
薛老婆子不舍的浪費水,拿盆子接著洗,不讓熱水嘩嘩流走。
平時在家裡燒點熱水就得費柴禾,那都是大隊分的或者家裡人撿來的,要節省用。
在這裡她依然如此。
娘倆痛痛快快洗了個熱水澡,薛老婆子還讓小姑幫忙搓澡,結果疼得她趕緊喊停。
“我滴娘哎,誰找你搓澡那真是想不開,皮都被你揭掉了!”
這閨女也不知道怎麼長的,這一把子力氣,嚇人。
小嶺在偌大的浴室裡歡快得東奔西突,打滑還摔了一跤。
大軍則安安靜靜地洗,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渾身紅彤彤的。
宿舍裡莎莎睡著睡著突然醒了,她要噓噓。
她平時在家裡已經養成自己爬下炕摸夜壺噓噓的習慣,不需要驚動媽媽和小姑,噓噓完自己爬上炕繼續睡都沒問題。
今晚上她也這樣迷迷瞪瞪地爬下床,好像炕變矮了呢,她閉著眼睛在地上摸自己的夜壺,摸來摸去摸到一個夜壺,口好像有點小呢,也不像自己的夜壺那樣大肚子,小孩子憋不住哪裡會考慮那麼多,就直接噓噓完,繼續爬上床抱著自己的小枕頭睡了。
等小嶺玩夠了,累了,也困得不行。
秦建民送他們回宿舍休息。
他和薛老婆子、小姑告辭,讓她們好好休息,“嬸子,明早睡到自然醒,不用早起,我給你們留飯。”
薛老婆子很高興,連連誇他待人周到,讓他趕緊去睡吧。
等秦建民帶著小哥倆去隔壁宿舍睡了,薛老婆子把門插上,也趕緊睡覺。
洗澡尤其是搓澡,格外解乏卻也累,就很想睡。
小姑剛躺下,問道:“娘,屋裡怎麼有尿味兒?”
薛老婆子:“呀,不是莎莎尿床了吧。”
她趕緊看看,莎莎小屁股乾爽爽的,沒有尿床,她鬆了口氣,“這孩子真能憋。”
她看莎莎不像有尿的樣子就沒非得把尿。
小姑卻還說有味兒,她年輕嗅覺靈敏。
薛老婆子畢竟上年紀,加上山裡涼,又剛洗過澡,鼻子就略有點堵,聞不到味兒。
小姑循著味兒找了找,最後發現莎莎睡覺的床底下有一雙大頭皮棉鞋,泛著一股子味兒。
小姑:“…………”
薛老婆子:“呀,不是有耗子吧?”
她趕緊把那隻鞋子給拎到門外去。
小姑看看莎莎:“是不是莎莎……”
薛老婆子:“莎莎尿鞋裡?不可能,她尿鞋裡乾嘛?她也不知道有雙鞋在那裡。”
*
薛明翊領著林蘇葉去食堂,麻煩炊事員給做一碗青菜麵。
他們師部雖然設在山裡,但是配置和彆的師一樣,也有養殖場,裡麵豬、雞鴨鵝都有,自然也墾荒種不少蔬菜。
七月山裡蔬菜也豐盛,師部這裡天天都能吃到新鮮蔬菜。
炊事員看薛團帶媳婦兒過來,連聲道喜,樂得合不攏嘴,切了兩大片五花肉煉油,給林蘇葉下了一碗青菜麵。
這麵不是鄉下人自己推磨的那種粗麥粉,這是麵粉加工廠生產的富強粉,雪白筋道。
林蘇葉跟炊事員道謝,誇他做得香,一聞就好吃。
炊事員高興得啪拍了一頭蒜給她,“吃麵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薛明翊:“……”
他把大蒜拿走,悄悄放到一邊去,怕把自己媳婦兒醃出蒜味兒來。
林蘇葉飯量小,把麵吃了一半,青菜吃掉,大肉因為沒有多煉一會兒,所以看著肥膩膩的。
雖然在家裡不常吃肉,她也不好吃這麼肥膩的,都是熬豬油做菜。
她不想浪費,但是吃不下了,就想能不能帶回去明天早上吃。
薛明翊直接把她的筷子拿過去,把碗端到自己跟前幾口吃完,最後湯都喝得乾乾淨淨。
林蘇葉:“……”這人飯量就是大。
吃完飯已經晚上八點半左右。
他領著她在宿舍不遠處的小道上順著有光的地方溜達,消消食兒。
山風獵獵,有夜梟的聲音刺破夜空,聽著有點嚇人。
林蘇葉下意識就靠在薛明翊身上,緊緊地貼著他。
雖然都是七月,可山裡比外麵感覺冷很多,尤其晚上溫度更低。
她沒有經驗,衣服穿得不夠厚實,想想還是婆婆人老成精,帶著夾衣來的。
她忍不住笑起來。
薛明翊垂首看她,手臂張開攬著她的腰,把自己身上豐沛的熱量傳遞給她。
他感覺她很高興,而他也很開心,“這一路上累吧。”
林蘇葉:“秦建民幫我們都安排好,一點都不累。我們接到電話以後,小嶺和娘一個興奮一個緊張,都睡不著覺,結果娘一上火車就有點暈車,睡得噴香。”
雖然有人安排不累,可其實也不輕鬆,畢竟帶著三個孩子,還得轉車。
說真的,如果沒有秦建民給安排,沒有男人陪同,她和婆婆倆都搞不定。
走了幾分鐘,林蘇葉覺得有點冷,怕他胳膊受不住,就說回去。
薛明翊:“不撐了?”
她剛才一個勁地說吃撐了。
她笑道:“消化差不多了。”
薛明翊就領著她回宿舍,沒有走那條長長的小道,而是直接從一邊大石頭上跳下去,朝著林蘇葉伸手,讓她跳到自己懷裡。
林蘇葉緊張道:“危險,你胳膊還有傷呢。”
薛明翊:“沒事,我一條胳膊就能托住你。剛才不是抱過了麼。”
林蘇葉臉紅了,就閉眼撲進他懷裡。
薛明翊抱住她,親了親,攬著她直接下去,走兩步就到宿舍了。
他宿舍有兩把暖壺,勤務兵已經幫忙打好熱水,銅盆架上的臉盆也備好了冷水。
他直接兌溫水,讓她擦洗一下,“明天再去浴室洗吧。”
林蘇葉看這宿舍就一間屋子,也沒有隔間什麼的,她又不好意思在他跟前脫衣服擦身體,但是路上折騰了兩三天,要是不洗洗她真的好難受。
薛明翊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還害羞呢?”
林蘇葉臉紅紅的,嗔道:“誰害羞了,有什麼好害羞的?”
她就磨磨蹭蹭地解扣子。
薛明翊嫌她動作太慢,直接上手幫忙。
林蘇葉驚呼一聲,“你輕點,把我衣服扯破了。”
他力氣那麼大,夏□□服可不那麼結實。
她讓薛明翊把燈關了,借著外麵的光就夠用。
薛明翊猶豫了一下,還是聽媳婦兒的,否則她估計會羞得渾身通紅,真能哭出來。
山月升到半空,皎潔的月光灑在窗台,外麵路燈的光芒昏昏暗昧,屋裡的氣息卻ai昧灼熱。
薛明翊幫她擦身體,擦著擦著怕她身體著涼,就擦到被窩去。
關於生娃娃這事兒,來之前她就考慮過。
既然現在薛明翊的錢都拿回家,小哥倆也走上正軌不再逃學,婆婆不像以前那麼無底線的溺愛孩子,還幫著監督。
家裡的一切都好起來,肯定不會走上夢裡的路子,她也大大鬆一口。
既然沒有後顧之憂,那懷上娃娃就生吧。
她總不能一直拒絕他呀。
薛明翊看她那麼順從,動作就越發溫柔,低啞著聲音問:“不怕懷孕了?”
林蘇葉顫抖了一下,“有點怕。”
如果能讓她自己選擇或者掌控,那她是選擇不生的。
薛明翊親著她,“彆怕,不會再讓你懷孕的。”
林蘇葉好奇得很,“怎麼做的,是部隊裡有藥嗎?”
薛明翊言簡意賅告訴她自己結紮做了節育手術。
林蘇葉驚呼一聲,“你、你這樣會不會傷害身體呀?”
“不會。”
林蘇葉震驚得無以複加。
她悄悄問過村裡赤腳大夫怎麼才能不生娃娃,大夫說可以去結紮,但是結紮的話婦女可能會有後遺症,腰疼什麼的。
她又怕得病,就猶豫著沒去。
他居然因為她說不想生孩子就去結紮了!
她的心一下子又酸又疼,下意識抱緊了他。
這個男人心裡有什麼話從來不說,沒有一句甜言蜜語,卻默默地做他認為對的事兒。
村裡那些疼老婆、怕老婆的男人,也沒有一個為了不讓老婆遭罪主動去結紮的啊。
他竟然就為她做了。她感動又擔心,怕他身體會不會有影響。
又怕婆婆知道了會不會難過生氣,老太太那麼好麵子的人,保不齊得去跳河。
不過做之前她可能會撒潑跳河,已經做完撒潑也沒用,可能老太太反而不會鬨。
沒有了懷孕顧慮,她好像也……不那麼抵觸和他做親密的事兒。
當然,他敏感地覺察到她的配合就比以前更過分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林蘇葉睡了一覺又被他弄醒。
她抓著他堅硬的手臂,聲音細弱帶著哭腔,“你胳膊不疼嗎?”
薛明翊心就軟得一塌糊塗,摟緊了她,低啞著聲音道:“不疼,彆擔心。”
他是軍人,無可避免地會受傷,還可能會在不知道什麼時間裡犧牲。
犧牲是一個沉重又不能避免的話題。
他從來不和家人聊這個,也不想和他們聊受傷,怕他們擔心。
爹娘也形成了習慣,不問敏感的話題,不聊傷心的事兒,哪怕知道他受傷也故意不多問,免得給他增加心理負擔。
他受傷,怕家人擔心,故意輕描淡寫,家裡人也怕他難過他們太擔心,所以也都避而不問不談。
彼此都不說,都把關心放在心底,想著傷會好的,隻要人沒事就行。
林蘇葉嫁給他以後,一開始是不習慣的,尤其第一次看到他身上的傷疤,有時候就會想他是受過什麼樣的傷才會留下那樣的疤。
如果下一次回家探親,看到他身上又有新的傷疤,她的心就會抽痛。
可她也不能說,因為傷疤是一個戰士的榮耀,如果家人過於擔心,反而是拖後腿,不夠積極。
所以她不能說,隻是在他睡著的時候悄悄地用顫抖的手指摸一摸。
她現在也知道,她害怕什麼,其實她怕自己太在乎他,而他某一天卻再也不能回家,她就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所以她總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在乎他,可事實就是,她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在意他,不想他出事,不想失去他。
這種感覺,可能就是她以前不懂也羞於啟齒的愛吧。
第二天一早,林蘇葉就被軍號給驚醒了。
她一骨碌坐起來,發現薛明翊已經不在身邊,瞅一圈也沒看到哪裡有掛鐘,卻看到自己寄給他的那幅《鄉村小院》掛在床頭上。
她忙起來穿衣服,就聽小嶺大呼小叫地衝過來,“媽,媽媽,可了不得了!”
林蘇葉趕緊把衣服穿好。
這孩子,快留在這裡彆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