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晴簡直要冤枉死,她好心好意過來探望劉鳳梅,結果劉鳳梅說要去廁所,讓她扶一把。
她還能不扶?扶的時候她能不儘心?
她推倒劉鳳梅?可笑,她有什麼理由推倒?對自己有什麼好處?
劉鳳梅卻在那裡慘兮兮地哭泣,“疼死我啦,林宣傳,你是不是因為欠錢那事兒,對我懷恨在心呀?我是不高興,不爽男人抹了賬還又倒貼你錢,畢竟我家也不寬裕,可我……就是不高興,也沒非管你要,你怎麼就這麼對我呢?”
林蘇葉瞅著劉鳳梅,知道她是日常憋屈狠了,否則也不會這樣。
從劉鳳梅的哭訴中她能感受到那種無可奈何的憋屈,也許錢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林婉晴整天找王參謀,而王參謀不但沒避嫌反而還和她走得近。劉鳳梅如果有意見,王參謀不但不收斂,反而責怪妻子小心眼、不善良。
天長日久這樣,哪個妻子受得了?
林婉晴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她瞪著林蘇葉,一副堅強又清白的神情道:“林蘇葉,你憑良心說話,你要是撒謊就是對不起偉大的主席,你說,我推她了嗎?”
劉鳳梅賴她,她就賴林蘇葉撒謊!
林蘇葉看她雙眼中迸射出來的怒火,蹙眉,一副怕怕的樣子,“堂姐,你、你乾嘛這麼凶?你上一次去我家,也是這樣凶巴巴的,嚇得我好幾天都做噩夢。”
什麼?
旁邊的護士和軍醫都豎起耳朵,林宣傳平時看著清清淡淡、柔柔弱弱的,竟然還那麼凶?給薛團媳婦兒嚇得做噩夢?
劉鳳梅:“哎呀,我沒說錯吧?這人啊,真是不能看麵相啊,瞅著很苦相一個女的,怎麼這麼狠呢,我的腿啊……”
苦相就是含沙射影說林婉晴克夫。
她的腿是真斷了,不是林蘇葉之前裝的那樣,所以是真疼。
劉鳳梅疼得額頭豆大的冷汗珠子都砸下來,聲音也沒那麼中氣十足,顫顫巍巍的卻更有控訴力。
她不需要林蘇葉幫她作偽證,她隻需要賴上林婉晴就好。
林婉晴氣得眼前發黑,她忍不住就哭起來,“你、你們,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合夥陷害我,我……”
林蘇葉小心翼翼的,“堂姐,你彆哭,沒人陷害你。之前你妹妹林婉麗來你家探親後,回去就跟我說你惦記我們孩子爹,總管他借錢還不還……”她看林婉晴目眥欲裂,要吃了她的樣子,立刻嚇得擺手,“不是我說的,是你妹妹林婉麗說的。”
軍醫和護士都有印象,那時候林婉晴還陪著胡成鑫過來檢查,林婉麗也一起來的。
她們一下子就信了林蘇葉說的。
這個林宣傳,人不可貌相啊!
竟然肖想人家薛團,還真是……
劉鳳梅疼得沒有什麼力氣,瞅著林蘇葉她心裡狠狠地叫好,要不是自己疼得沒勁兒,她會啪啪啪鼓掌。
對,就這樣,把林婉晴的臉皮撕下來!
疼痛比起出這口惡氣不算什麼,再不出了這口氣,她真的要憋死。
林婉晴氣得渾身哆嗦,可她站在床裡麵,外麵被林蘇葉擋著,她一時出不去。
她嘴唇顫抖,臉色慘白,淚珠滾滾,“你、你……”
林蘇葉:“堂姐,不是我說的,是你妹妹說的啊,要是她造謠撒謊,你可得好好管管她。”
林婉晴憋出一句:“我還了!我沒惦記誰!”
林蘇葉:“是呀,所以我說堂姐不是那種不要臉的,堂姐要臉的,都是你妹妹造謠,你找她算賬。”
這話比罵人還厲害,林婉晴身子搖搖欲墜,趕緊扶著窗台。
劉鳳梅抱怨一樣嘟囔:“就還了薛團的,我們的不但沒還,還倒貼十幾塊。我們老家都揭不開鍋,在這裡打腫臉充胖子呢。”
她腿疼得要命,就想作一作,哪怕男人埋怨她也顧不得。
林婉晴淚珠滾滾而下,捂著臉嚶嚶啜泣,被人這樣羞辱,簡直比死還難堪。
她可是最重臉麵的人!
林婉麗,林蘇葉,你們這兩個賤人!
林蘇葉瞅著林婉麗哆嗦個不停的身體,卻沒有停止攻擊,大軍說兵法裡有一條是打落水狗的,她道:“堂姐,你妹妹林婉麗說的啊,不是我說的,她說你是故意讓她知道你和我們孩子爹相過親,故意慫恿她去找我說……”
“胡說,胡說,純屬汙蔑!!”林婉晴徹底崩潰,瘋了一樣朝著林蘇葉撲過來。
林蘇葉嚇得趕緊躲在一邊的軍醫後麵,護士立刻攔住林婉晴,讓她冷靜。
這時候陳軍醫和王參謀一起跑過來,被林婉晴狀若瘋癲的樣子嚇一跳。
林婉晴恨不得撞死自己,她們為什麼,一個兩個都來逼她?
胡成鑫是這樣,林蘇葉是這樣!
確實,她知道林婉麗在外麵卻還是要說,就讓她聽去,讓她知道自己就算嫁人,也有其他優秀的男人惦記愛慕。
自己永遠是勝利者!
那又怎樣!
那是自己應得的!
還有這個劉鳳梅,她有什麼資格說自己。是她男人總盯著自己,非要給她錢,是他有事沒事就找自己說話,給自己幫忙。
不是她求的!
陳軍醫對林婉晴還是同情居多,忙安慰她,“林宣傳肯定不是故意把嫂子推倒的,她就是身子弱,扶不住。”
劉鳳梅疼得臉色發黃,看著可憐巴巴的,“我讓林宣傳扶一把,誰知道她在我要邁步的時候一下子丟開手。”
王參謀神色一陣青一陣白的,也不知道想什麼。
他看著林蘇葉,“林蘇葉同誌,剛才你看到了?”
林蘇葉:“真的很抱歉,我剛走到門口嫂子就摔了,並沒有看到事情是什麼樣子的。”
王參謀歎了口氣,對劉鳳梅道:“行啦,人家林宣傳不是故意的。”
劉鳳梅聽自己男人這話,心裡又憋屈又氣憤,恨不得跳起來扇他兩個巴掌。
以前她顧及男人的麵子,不好和他吵,更不好和林婉晴認真計較。
可自己腿都斷了,他居然還在維護林婉晴!
她狠狠地瞪了林婉晴一眼,“當初老胡生病,你一個人扶著他來打針,你都能扶動,輪到我就扶不住了。”
林婉晴冤枉得要死,她扶得住,是劉鳳梅自己摔下去的。
她剛說劉鳳梅是自己摔下去的,劉鳳梅就大喊:“這腿斷了有多疼,死要活的,我自己摔下去?我知道多疼我還自己摔下去?我咋不去跳崖更省心呢?”
林婉晴知道自己這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眼含熱淚地看了王參謀一眼,委屈、控訴、失望、傷心,種種複雜的情緒都在裡麵。
她知道王參謀對她是有感覺的,所以她找彆人,彆人躲開,而他卻再三幫她。
劉鳳梅害她,劉鳳梅也彆想好過!
林婉晴朝著王參謀伸出細弱的手腕,哽咽,“王參謀,你要是不信我,你就把我抓起來。我認打認罰!”她咬牙切齒,說得決絕。
王參謀:“我相信林宣傳不是這樣惡毒的人。”
不是故意把劉鳳梅推倒摔在地上,應該就是力氣太小一時間沒扶住。
林婉晴狠狠地瞪了林蘇葉一眼,又對著劉鳳梅哭道:“嫂子,沒扶住你,實在是對不起。”
雖然是劉鳳梅自己摔下去的,可看眼前形勢,不管自己怎麼解釋,他們也不會信的,她索性不解釋,先行離去。
林蘇葉也不留下,還是讓王參謀兩口子說話吧,她追著林婉晴出去。
林婉晴走到沒人的地方停下,扭頭看著林蘇葉,眼神又冷又利,“你到底想做什麼?”
林蘇葉立刻背著手望天,又回頭看看,見的確沒人就笑道:“我來探親呀。我剛才幫你作證沒推劉嫂子,你不會狗咬呂洞賓,反而怪我吧。”
林婉晴恨不得上去撕林蘇葉,卻也隻是想想,她道:“你的錢我已經用丈夫的撫恤金還你,你還想怎樣?”
林蘇葉忙擺手,“沒有沒有,你可千萬彆和人家說我逼你還錢。我是聽劉嫂子說你不要臉,借錢不還,故意趁著丈夫去世用撫恤金還錢,人家不好意思要,還得倒貼你……”
“汙蔑,汙蔑!”林婉晴不敢置信地看著林蘇葉,想不到滿軍區大家都不好意思說,林蘇葉卻這樣大喇喇地說出來。
逼迫一個失去丈夫的女人,你心是黑的嗎?
可林蘇葉卻覺得大家都是人啊,也要過日子啊,人不能靠著高尚的情操和名聲活著呀?
自己要養家,劉鳳梅也要養家,人家辛辛苦苦喂豬是為什麼啊?
她冷冷道:“林婉晴,你最好把錢還了,你在這裡裝柔弱,你在林婉麗麵前不是很能擺闊嗎?要是林婉麗給軍區寫一封信揭發你擺闊,借著戰友的錢和丈夫的撫恤金去妹妹、娘家麵前擺闊,你覺得大家會怎麼看你?”
林蘇葉小本本上記著呢,林婉晴要臉,最怕當眾出醜被人揭短。
自己就威脅她當眾揭臉皮,看她能不能承受住被所有人用異樣眼光打量的感覺,被人當眾指指點點,那滋味兒,誰受誰知道。
林蘇葉微微一笑,淡定地看著林婉晴,不知不覺地扮演了一下夢裡林婉晴那人淡如菊的神態,“堂姐,你妹妹林婉麗可不像我們這麼講道理,她就是個瘋婆子。”
不讓你們姐妹成八輩子仇人,怎麼對得起你們想拿我當槍使呢?
林婉晴被林蘇葉這麼一提醒,登時渾身冰冷。
雖然林婉麗沒有給軍區寫信,可如果林蘇葉故意刺激讓她寫信,林婉麗十成十會寫。
林婉麗寫信,不管軍區的人信不信,那自己姐妹交惡這惡名是跑不了的。
親姐妹為什麼交惡?除非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萬不會如此。
哪怕不是她的錯,身邊的人也會說她容不下親妹妹,導致親妹妹憎恨她。
一想到還錢,林婉晴就剜心挖肉一般劇痛。
林蘇葉輕描淡寫道:“哦,對了,秦建民的錢你給我。你給他,他不好意思要,我代替他收,畢竟他以後娶媳婦也要花錢。”
林婉晴恨得不行,卻被林蘇葉狠狠地捏住七寸,根本抗拒不得。
不還錢,就得頂住風言風語,還錢,那自己存著以後給兒女的錢就沒了。
她不想還錢,還有一個出路就是轉業,離開這裡。
對她孤兒寡母的來說,自然是部隊最好。如果轉業去單位就沒人照顧他們,他們的日子就不能過得這麼舒服。
可現在林蘇葉和劉鳳梅擺明是想趕自己走。
如果薛明翊幫林蘇葉,那自己……豈不是要步履維艱了嗎?
她惱恨道:“不用你們逼,我會主動轉業的。”
她轉身就走。
林蘇葉也不再追她,隻是道:“你就算要離開部隊,也麻煩把欠債了了再走啊,要不留下一屁股饑荒,去哪裡都是不踏實的。”
不擦乾淨屁股你就想走?
有那麼容易嗎?
我不但不給你拉開那個序幕,我還給你關得死死的!
讓你們這出戲,永遠彆想開場!
林婉晴在病房被罵得沒臉,失魂落魄地離去,深一腳淺一腳的,路上遇到自己兒子胡衛東,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小東,你怎麼沒去上學?”
胡衛東:“媽,今天學校義務勞動,我就想回家幫你收拾衛生。”
兒子這麼貼心的話,一下子溫暖了林婉晴,她眼淚再也止不住。
胡衛東急了:“媽,你怎麼啦?誰欺負你啦?”
林婉晴忙搖頭:“沒有,是你劉大娘摔斷腿,我瞧著可憐。”
胡衛東:“你想爸爸啦?”
林婉晴沒吭聲,隻歎了口氣。
胡衛東:“媽你放心,我會好好學的,等我長大就能當兵,爭取和薛叔叔、秦叔叔那樣,年輕輕就當團長!”
林婉晴擠出一絲笑來,哪裡是說說那麼容易的啊,她兒子雖然優秀,可有劉鳳梅和林蘇葉,誰知道以後會不會給孤兒寡母使壞?
她拉著胡衛東的手坐在路邊,小聲問:“小東,媽要是轉業,咱們去外麵……”
胡衛東卻不肯,“媽,為什麼要離開部隊?咱們在這裡多好啊,叔叔伯伯們都會照顧我們,學校不要錢,夥食也補貼,要是你轉業我們去彆的地方,讀書要錢,夥食也都要錢的。”
他們在這裡幾乎不用自己開銷,雖然布票少,可部隊有軍裝啊,他們根本不缺衣服穿。
去外麵據說每個人一年就一身衣服,那好乾嘛啊?
媽媽一個人的工資,根本養不活他們一家三口。
林婉晴就捂著臉開始無聲地哭泣,“都是媽不好,媽沒本事。”
胡衛東這下更斷定有人給媽氣受了,“媽,你說啊,到底是誰欺負你。我已經長大了,我可以給你撐腰的!誰要是欺負你,我去弄死她!”
哼,肯定是那些好嚼舌頭的長舌婦!
他知道有人背地裡說媽媽克夫。
媽說去看劉鳳梅了,同情劉鳳梅斷腿難受,卻又在這裡哭得這麼委屈,難道是劉鳳梅給媽氣受?
以前他也見過幾次劉鳳梅陰陽怪氣地和媽媽說話。
他轉身就跑了。
林婉晴慌得趕緊喊他,他卻不肯應,徑直往醫務室去。
他跑到醫務室,從窗外看到劉鳳梅和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在說話。
那個女人是薛叔叔的媳婦兒,他們一家子過來的,還有一個老太太和小姑,還有倆小子一個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