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絲自卑心不是突然來的,而是從林蘇葉那溫柔又帶刺的眼神,從她親切又疏離的態度,從她不許他碰莎莎開始的。
她就想讓顧元禎不舒服,讓他感覺她的敵意,這樣他以後就會討厭她、討厭她的家人,主動離她家人遠遠的。
他有那麼差嗎?
結果他剛要腳底抹油,就聽見林蘇葉對顧孟昭道:“孟昭,你帶元禎一起擀皮兒。”末了還得繼續誇顧元禎,“這孩子咋長得這麼好看呢,和元珩有兩分相似,是隨爹?”
顧爸顧媽還有梁劍雲、顧孟昭能從文學藝術角度來講有趣的事兒,小嶺莎莎能從孩童的角度給大家帶來歡樂。
梁劍雲鼓掌:“這孩子看得通透,就是這樣。”
她就被綁架過!
大軍不愛念,就塞給莎莎。
不能啊,老古董又不認識她。
隻有顧元禎如坐針氈。
在我這裡,是虎你也給我貓著。
眾人閒聊的時候,李桂珍示意顧媽跟她出去一下,說幾句話。
她這麼一問,大家的視線就落在顧元禎和顧元珩的臉上。
顧元禎是個聰明的,動手能力強,一學就會,擀得提溜圓。
顧媽就找個借口陪她出去,“桂珍啊,你有什麼事兒?”
一邊的顧元禎就覺得她言不由衷,你明明逼著小嶺學習呢,還說沒想什麼。
要是李桂珍再給孟昭介紹對象就太不懂事了。
李桂珍笑道:“阿姨您真貼心。我尋思著呀,咱做兒女的不能隻管自己忙而忽略了老人。”
他讓小嶺和大軍給大家念念。
林蘇葉笑道:“也沒想孩子將來必須乾什麼,隻要健健康康的,彆做壞事兒,一切都隨他們喜歡去。”
李桂珍和她在路上散步消食兒,看周圍沒認識的人,就笑道:“阿姨,是這樣的,您看我爸年紀大了,退下來工作清閒,有時候難免無聊。”
趙秀芬寫了開頭,後麵孩子們一人一句,王鐵順寫了三句。小學生文筆有些不通順,趙秀芬也沒給修改,就原樣寄過來,展示的是同學們的真誠。
他原以為這麼多人忙活,也不差他一個,他溜出去也不會被注意到的。
顧元珩卻從容自在,他給大家講一下家裡人,他們倆其實都有點隨爺爺。
他在等著她誇?
他都後悔跟著堂兄過來了,原本是想過來玩兒的,哪裡知道過來被大蜘蛛精給粘網上了。
林蘇葉和薛明翊去廚房盛餃子湯給大家,她招呼李桂珍多吃點,彆客氣。
梁劍雲哈哈笑道:“這事兒的,主要是你們的功勞,我就跟著遞個話兒。”
梁劍雲誇完了又對孩子們道:“你們呐也不要有壓力,這事兒是你們想做的,不是彆人逼著你們做的。哪怕幫助彆人也是自己願意的,量力而為,不能被人綁架。”
顧元禎瞅著他們,覺得自己和他們格格不入,他們都是高高在上,光芒閃閃的人物,他……
大軍小嶺再一次受到了表揚。
顧元禎:“……”
你小小年紀不學好,整天想當什麼社會大哥,喜歡那種快意恩仇的日子,不把彆人的真心當回事,你算個啥東西?
他們也不在廚房忙活,直接關著門都在堂屋一起幫忙。
莎莎瞪圓了眼睛,“綁架!”
小嶺趁著彆人不注意,悄悄對顧元禎道:“葛峰今兒還問你,他們想和你一起玩兒。”
顧爸也說好,小嶺不在家,沒人指派他隻能搗蒜妮兒,他也可以上桌獻醜,哈哈。
有些人做好事兒原本是舉手之勞,但是被人架上一定的高度以後就身不由己,你做什麼彆人都會指指點點拿道德標尺來衡量你,你不做彆人就覺得你為什麼不去做?你做了不符合彆人標準的事兒就會被指責謾罵做得不對。
吃完飯,孩子們去上學,林蘇葉切了水果給大家吃。
這一招她是跟著林婉晴學的,林婉晴在夢裡很會這樣打壓大軍,總是一邊誇大軍,一邊用他給胡衛東墊腳。
顧孟昭看顧元禎呆站在那裡,就教他擀皮兒。
李桂珍笑道:“幫我和女方說說,我們樂意得很,條件隻管提。”
顧媽摸摸她的頭,給她解釋什麼叫道德綁架。
學會了他還特意把擀好的皮兒放到林蘇葉麵前,他嘴上不說,卻暗搓搓地觀察她,看她有什麼表情。
顧元禎難得謙虛了一句,“奶奶,我都十五歲了。”
怎麼獨獨對他,就帶著刺兒?
顧元禎剛升起來的一點驕傲,又被她打壓下去,就默默地擀皮兒,擀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好。
小嶺瞅著顧元禎居然老老實實在家裡擀皮兒,他驚訝得很,悄悄給顧元禎使眼色。
在首都的那些桀驁不馴,這會兒就長出了一絲細細的順毛,帶著一點點委屈。
梁劍雲笑道:“這頓飯吃得格外舒心,我能比平時多吃一碗,實在是感謝。”
他對眾人道:“這有本事的人呀很多,但是能心懷他人,為老百姓辦事,那就難能可貴。”他誇林蘇葉和薛明翊教育得好。
李桂珍聽說林蘇葉學畫畫,主動邀請道:“我在美院當政教主任呢,你有時間來我們學校,我給你找個老師,專門教你。”
林蘇葉連聲道謝,“那可挺好。”
顧元禎一臉的生無可戀,你以為我不想出去?有你媽在這裡跟個大蜘蛛精似的給我織網,我出得去嗎?
顧元珩看著大軍,很是驚訝,這是一個十歲的孩子應該有的眼光?
顧媽將信將疑:“倒是不錯,那你想讓我做什麼?”
她明明在廚房那邊和薛明翊說話呢,這會兒居然就扭頭回來看他。
你都十五歲了,會擀皮兒有啥了不起的?我兒子八歲就很會呢,擀得還比你好!
莎莎鬆口氣,還好還好。
家裡有昨天烀的豬頭,鍋裡燉著肉菜,再包多多的餃子,今兒就能吃得非常豐盛。
看到梁劍雲在,孩子們都高興,熱烈歡迎他。
顧媽:“你想給老梁哥介紹個老伴兒?”
薛老婆子格外高興,招呼大家,“都多吃點。”
人生第一次,他竟然生出一絲自卑心。
他小小年紀就驕傲自負,不把大人放在眼裡,可林蘇葉的嫌棄卻讓他……不是滋味。
梁劍雲卻更喜歡聊大軍小嶺,覺得這倆孩子有前途,要好好培養。
這頓餃子吃得熱火朝天的,又熱鬨又有趣。
梁劍雲不想他們忙活,就道:“千萬彆麻煩,去食堂打幾個菜就挺好。我平時也這樣吃,不講究的,今兒主要是想來和你們正式見個麵,聊一聊。”
他希望孩子們提前了解這些,免得遇到此類事件會被傷害。
林蘇葉把一切看在眼裡,她微微挑眉,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恰好對上顧元禎偷摸打量她的眼神。
他突然興奮起來,覺得可以和大軍多聊聊,培養一下這個孩子的政治敏銳度。
她是蝙蝠精嗎?裝了雷達一直在探測他!
林蘇葉就笑起來,“元禎是剛學會擀皮嗎?擀得真好,和大軍一樣好。”
顧媽和梁家都熟,不需要客氣,就邀請梁老,“那一起過來包餃子吧,也熱絡。”
她對顧元珩也很親切,雖然有點客氣,但是也不帶刺。
當然林蘇葉不是為了用顧元禎給大軍當墊腳石,大軍很優秀不需要彆人墊腳,她就是想用大軍打擊一下顧元禎,讓他彆驕傲自負。
難道是老古董跟她通過氣兒?
林蘇葉轉眼看到顧元禎,就又親切地把他給架上去了,讓他和這些有身份、有思想的長者一起說話。
哪怕不聊,你也給我乖乖坐一邊聽著。
給你上個緊箍咒!
晌午,大軍小嶺和莎莎回家。
莎莎便站到凳子上去展開趙秀芬的信,開始大聲給大家讀信。
李桂珍不負責教學,也不會畫畫,但是她是政教乾部,權力不小。
薛老婆子誇他:“十五歲也很厲害,你第一次學嘛。”她和顧爸顧媽也熟了,日常也互相開玩笑,“你瞅瞅你五爺爺和奶奶,現在還不會呢。”
顧媽:“無聊?他不是整天去上班嗎?”
大軍想了想,“我們要寫一封信表示這不是我們的功勞,不應該感謝我們,應該感謝黨和政府。是黨和政府的政策給大家帶來了實惠和便利。”
看她對顧孟昭就親切有加,半點不帶刺,是真的好。
顧爸:“真的,擀皮太難了,真是可方可棱就是不容易圓。”
顧元禎下意識就瞅了林蘇葉一眼。
大人就是這麼虛偽,嘴上說不求孩子多出息,實際上不許逃學不許玩這不許玩那,必須學習好才行。
薛老婆子誇道:“這孩子真能乾,先前兒還不會呢,這會兒就擀得這樣好。”
顧元珩和梁劍雲很聊得來,顧元珩虛心請教,梁劍雲也提攜後輩,說了一些對他未來發展很有幫助的話。顧元珩原本計劃五爺爺一家不北上,他就早點回京,不過見到梁劍雲他打算多留兩天。
林蘇葉和薛老婆子少不得要感激梁劍雲幫忙,老家終於能通上電。
自己不逃學,但是顧元禎又不上學,出去玩兒可以吧?
李桂珍:“下班回來,還是……一個人呆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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