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物資都是按規定辦事,可如果他稍微卡一下,讓他們不能痛快拿到物資,多跑個幾趟,或者緊張的物資先給彆人不給他們三軍,這事兒就可大可小,卻一點錯都沒有。
他相信三軍不可能不懂這個輕重利害關係。
他就笑著要人家的準話兒,到底是為什麼會議不通過。開會的那幫人不可能認識周怡,更不可能和她有過節,都是看資料決定的。
周怡的資料絕對沒有問題,非常漂亮。
三軍的負責人員實在是不好意思,就直接道:“其實也沒什麼難的,就是我們三師參謀長不予通過。”
葛正雄不爽,“你們三師司令部選擇人才的事兒怎麼還輪到他做決定?”
那人笑道:“那您是不知道,薛參謀長在我們三軍司令部威望極高,首長們有事都愛找他討論聽取他的意見。調個人進來不是問題,首長們當然不管,可隻要薛參謀長不同意,那真的調不進來,真的抱歉。”
拿物資卡我們三軍?你且試試你敢不敢?
你怕是不知道,大軍區重新調整部隊的時候把刺頭都丟到三軍第三師來了!
那些刺頭都在薛參謀長手下呢,你去看看他們還刺頭不。
你掂量一下你要卡我們,他們會不會找機會弄你。
神不知鬼不覺給你把倉庫搬空你都不知道,你信不信?
葛正雄就真的很納悶,他主動給薛明翊打電話,結果薛明翊和幾個參謀長、參謀開了一天會,壓根兒沒空搭理戰略計劃以外的事兒。
等晚上薛明翊七點左右回家的時候,葛正雄就上門拜訪了。
林蘇葉正陪薛明翊吃飯,看葛正雄過來就請他落座。
“老首長,坐下一起吃點吧。”林蘇葉隨口客氣一下。
葛正雄突然覺得老首長的老字比較刺耳,他現在對老這方麵的評價非常敏感。他笑了笑,似是很隨意地道:“蘇葉同誌,不要叫我老首長嘛,叫我老葛就行。”
三十左右的人都互相叫老X,叫他老葛他就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老。
林蘇葉笑了笑,“那首長您喝茶。”
葛正雄卻沒急著說話,示意薛明翊先吃飯,他喝喝茶。
他一邊喝茶,一邊打量一下屋子,順便瞅瞅西屋炕上寫作業的孩子們和勾毛衣的薛老婆子。
人家這屋子怎麼瞅著有點不一樣?要說哪裡不一樣也說不出。
房子都是集體蓋的,戶型布局都一樣,屋裡也是白灰牆,自己貼上報紙或者釘上花布。
薛家依然是白灰牆,沒有浪費布,但是他們牆上貼了不少獎狀、畫作、相框,還有年畫,雖然東西多卻不亂,不管是形狀、色彩搭配看著都很和諧養眼。
這一家人氣氛也好,不管是安靜學習的還是小嘴叭叭好動的,都不讓人厭煩,反而覺得充滿煙火氣。
再瞅瞅自家,葛峰現在就跟個渾身是刺的刺蝟一樣,每天拉著個臉,看誰都不順眼,逮誰都紮一下。
家裡的氣氛都帶著一種爬山的陡峭感,讓人很不舒服。
這麼一想葛正雄心裡就不怎麼舒服。
薛明翊吃完飯,漱漱口,起身把碗筷收掉。
林蘇葉:“你和首長去東屋說話吧,我來收拾。”
薛明翊:“沒事,順手就刷了。”
隻要他在家,從不讓林蘇葉動手刷碗。
林蘇葉又給他倒了水,讓他和葛正雄去東間聊會兒。
葛正雄卻不進去,笑道:“沒事,就和薛參說兩句話。”
他不進屋反而往外走,薛明翊就送送他。
到了院子裡,光線暗淡,視線不那麼清楚,正適合說不那麼理直氣壯的事兒。
葛正雄道:“薛參,你和那個小周記者是有什麼誤會?”
薛明翊:“並沒有,隻是公事公辦。”
葛正雄:“那政審已經過了,沒有丁點問題,為何不讓她進部隊服務?她業務能力突出,是一名很優秀的記者。”
薛明翊:“也沒有不讓她進部隊,隻是不進三軍,一軍二軍都隨意。”
既然她隻是想進部隊做貢獻,那任何一支部隊都可以,為何非要進三軍?
他直覺這個女人有點問題,就算不竊取情報估計也有彆的事兒,既然不能百分百放心,那就不要讓她在周圍晃悠。
葛正雄點點頭,笑道:“我以為薛參和她有什麼誤會,想幫你們解釋一下,既然沒有,那就好。”
薛明翊就送他出門。
葛正雄很高興,覺得薛明翊給他麵子,“薛參你留步吧。”
回到家裡,林婉晴正在屋裡看胡衛東和小敏看書。
葛峰渾身帶刺,為了避免直接衝突,林婉晴就把兒女接到自己房間來,等寫完作業再讓他們過去。
看葛正雄回來,林婉晴就讓胡衛東領著小敏去洗漱,準備睡覺。
她問葛正雄,“他怎麼說?”
葛正雄:“人家沒故意針對小周,去一二軍都可以。”
林婉晴蹙眉,不悅,“不讓去三軍,還說不針對呢。”
葛正雄:“那個小周的表哥不是在一軍?為什麼非要去三軍?”
林婉晴忙道:“避嫌吧,親戚在一個地方工作,難免被人說借勢,不是自己努力的成果。”
葛正雄:“你和小周說,薛參沒針對她,除了三軍,其他地方隨便。”
林婉晴也不敢再說什麼,生怕葛正雄覺出味兒來。
去一二軍有什麼難的?根本不需要葛正雄幫忙,人家周怡自己就能去呀。
之所以讓他幫忙,不就是想進三軍,卻因為薛明翊的反對進不去嗎?
最關鍵的是她聽葛正雄說軍區要派一些軍官去南邊考察,她就想那肯定有薛明翊。
如果周怡進了三軍司令部當駐軍記者,就可以申請跟著南下,到時候她和薛明翊朝夕相處,就算薛明翊再不待見她,以周怡的聰明總會找到接近的機會。
女追男,隔層紗,其實是很容易的事兒。
隻要讓薛明翊注意到她,他就會頻頻留意她,一來二去自然就會產生好感。
到時候……
她計劃得天衣無縫,哪裡知道薛明翊橫生枝節,真是給她氣吐血。
第二天林婉晴就去報社和周怡碰了個麵,把這些事兒告訴她,周怡直接懵了。
現在葛正雄什麼忙沒幫上,卻還白白欠一個人情。
而周怡如果不去三軍,其他地方她又不想去,去了反而是被束縛住。可她為了去三軍,把調子唱得那麼高,這會兒葛正雄給幫了忙,她要說不去,那不是得罪人?
這麼一通忙活,林婉晴和周怡發現她們把自己給忙活死胡同去了!
不但沒能接近薛明翊,還惹他厭煩戒備,整個三軍都以為她有什麼不光彩的事兒讓薛參討厭。
周怡有些著急,話語間不禁有些埋怨,“這算什麼事兒啊。”
林婉晴:“那就看三軍有沒有和薛明翊旗鼓相當卻不對付的人,願意為了膈應他把你調過去。”
這種喜歡爭一時意氣的人不少,各個單位都有。
薛明翊年輕輕晉升這麼快,自然有人眼紅嫉妒,也會和他爭奪。
軍政要務,他們不敢明目張膽作對,可這種小事兒作對也無傷大雅。
林婉晴讓周怡打聽一下,活動一下關係。
周怡也覺得是個門路,就利用自己關係去打聽,也真打聽到一個。二師的褚副參謀長,比薛明翊大十歲,原本有望升參謀長的,結果被薛明翊截胡,他一直有所不滿。
這位褚副參謀長,平時在三軍司令部沒少跟薛明翊陰陽怪氣,隻是薛明翊向來不接茬,懶得浪費時間,所以也沒什麼明麵的衝突。
周怡以前也采訪過這個人,她會做人,和采訪對象都處得不錯。
她掛了一個電話,說要去拜訪他。
褚副參謀長直接拒絕了,說自己忙。
周怡又約彆的時間,褚副參謀長依然拒絕。
周怡就覺出不對勁了,“褚參,您這是?”
褚副參謀長笑道:“小周呀,不是我不肯幫忙,實在是薛參不同意,我也不好和他對著乾呀,一個部隊的同誌,還是要團結一致,你說是吧?”
周怡被噎得慌。
褚副參謀長在電話裡不會說出口的是“薛明翊懷疑你彆有用心,想要蓄意接近他竊取情報,我要是讓你調過去,以後真的發生什麼,那不得我擔責任?我是和他較勁,可我不蠢呀。再說人家薛明翊的確有本事有能力,通過幾次戰備演習也看出他的能力所在,人家的天花板不是自己能夠得著的,所以較勁歸較勁,他不可能真的和薛明翊作對自,那是自找麻煩”。
但是褚副參謀長也不想得罪人,所以話不用說,就拿薛明翊當擋箭牌,誰讓薛參自己公開表態拒絕周記者調到三軍的呢?
最後周怡沒轍,隻能選擇去二軍。
二軍和三軍距離近一些,表麵卻說不想和表哥一個部隊,不想被照顧之類的。
她和林婉晴想得也好,去了二軍就有去三軍出差的機會,反而比在三軍司令部待著更安全呢。
結果二軍她也沒去成,因為周蓉知道了。
周怡被部隊政審之後要調去三軍被拒的事兒,周蓉自然也聽說了。
侄女被特殊政審她就挺生氣,嚴格政審對一個人來說要麼是破格提拔去新單位,要麼就是組織對她有懷疑。周怡要是有什麼破格提升的事兒,她周蓉怎麼可能不會聽說?
那就隻能說明不是好事兒。
被特殊政審多丟人啊!
她居然不當回事,還好意思四處活動關係想調到三軍去。
周蓉把周怡叫到家裡,按捺不住狠狠尅了她一頓,“我給你安排,不比你自己無頭蒼蠅一樣瞎撞強?”
周怡卻還沉浸在林婉晴和她構築起來的勇敢尋愛城堡裡出不來,每個人都要有所堅持,她沒有錯。越是困難,越顯得她勇敢,堅持,不放棄!
她隻說自己要去部隊,因為從小就崇拜軍人。
周蓉冷笑,毫不客氣地揭穿她,“你是崇拜軍人,還是腦子裡進水?我警告你,你趁早死了心,不要去算計薛明翊。他是什麼人,你調查那麼多會不知道?你以為他是個良善之輩?”
周怡低著頭,不說話,無聲地抗議。
周蓉:“他要真懷疑你彆有居心,一槍崩了你,他自己都不待受處分的!”
按照周怡這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德性,真要是做出什麼越軌的舉動,到時候薛明翊說她妄圖盜竊軍事機密情報,直接崩了她,任誰也不會說什麼。
機關管不到部隊的事兒,而部隊,彆說三軍司令部,就是整個大軍區司令部也是偏心薛明翊的。
你說你隻是迷戀他,彆無所圖,他信不信?
他信,你才顯得動人,他不信,你就是找死。
他要是對你有半點意思,半點憐惜之情,怎麼可能那麼果斷地拒絕你調去三軍?
周蓉掰開了揉碎了給侄女講,真是苦口婆心,這輩子沒這樣過。
可周怡卻鐵了心,不承認她對薛明翊有什麼不軌的企圖,就是要去部隊。
周蓉失去了耐心,“報社和二軍你也不必去,在家反省吧。什麼時候想清楚,什麼時候再出門!”
周怡見姑姑竟然要讓她禁足,她大聲道:“你憑什麼這樣管我,我沒做錯!我追求自己的理想有什麼不對?你口口聲聲說為了家族才選擇姑父的,你明明就是為了自己的權勢才拋棄愛情的,我不是你,我不會!”
“啪——”周蓉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周蓉勃然大怒,氣得臉色鐵青,手都在發抖,“周怡,你鬼迷心竅了,你當部隊是撿垃圾的地方呢!”
周怡尖叫起來,“啊——”
她居然罵自己是垃圾。
周蓉冷冷道:“你自己犯蠢不打緊,不要連累整個周家,不要連累你哥的前途!”
周怡要是真的撞在薛明翊的槍口上,到時候周秉安、周家其他子弟的事業,都要受挫。
薛明翊為人低調,所以他的人脈關係不顯著,可若是真的惹怒他,他但凡用點心,周家也彆想好過。
周怡被感情衝昏了頭腦,看不透這個,周蓉卻看得透透的。
她犧牲自己扶持起來的娘家,不能被周怡這個蠢貨連累了。
她直接讓人把周怡給關起來,就關到她家樓上的小客房裡。
周怡尖叫、哭鬨,卻無濟於事,被倆保姆和外麵一個保安一起給押上樓。
周蓉:“讓她哭,還是吃飽了撐的,力氣太大,餓兩天就老實了。”
她讓人把老爺子推出去透氣散心,彆在家裡被周怡吵著。
她又去給周蓉的報社領導打電話,給周怡請假,就說生病不能見風,得在家裡養個半年。
領導還納悶,這麼大個人,這是出水痘?
周蓉給周怡請了假,又給周怡爸爸打電話,劈頭蓋臉也是一頓罵,閨女整天搞三搞四,當爸媽的一點都不知道不關心不約束?
周怡爸爸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枉,周怡一直乖乖地上班,非常上進,哪裡不對?
他姑真是越來越強勢自大!
可自家兒子都不夠爭氣,不如大房的周秉安有出息,也就一個女兒周怡還行,如今周怡犯錯,他們也不敢說什麼,還得陪著小心讓周蓉不要生氣,周怡犯錯就好好教她。
這麼關了一天一夜,周怡餓得渾身無力,臉色蒼白,之前的脾氣也被壓下去。
周蓉看著她,“周怡,你知錯了?”
周怡雖然沒力氣,卻自詡有骨氣,“姑,我……我沒錯。”
周蓉:“林婉晴給你灌了什麼**湯,讓你這麼執迷不悟?”
要是人家男方有回應,你這般要死要活也說得過去,人家理都不理你,你哪裡來的勁兒?
周怡也來了脾氣,餓得頭暈眼花的,卻還是嘴硬,“姑,就算你打死我,我也絕不認錯,我沒錯!”
周蓉看她吃了秤砣鐵了心,這是拉不回頭了呀,要是留在家裡看著鬨心,放出去終歸是禍害。
家裡培養這樣一個年輕人多不容易,她付出了多少心血。
可周怡竟然一點都不感念,居然這樣固執,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說來說去,還是怪林婉晴,如果不是林婉晴挑唆,周怡不會這樣!
周蓉越想越氣,看來自己對林婉晴還是太仁慈了,竟不知道她是個白眼狼!
她對周怡道:“既然你這麼有骨氣,又這麼想去部隊奉獻,那也不要留在省城這邊軍區。在家門口有人照看著,算什麼骨氣?”
周怡驚恐地看著她,哀求道:“姑,你不能這麼霸道,你不可以擺布我的人生!”
周怡冷冷道:“沒有我,也沒有你的今天,我能讓你風風光光的,也能讓你灰頭土臉。既然你自詡有能力有本事,那就彆靠家裡。北大荒建設兵團、大西北建設兵團,你選一個。”
這倆地方全都是格外艱苦的地區,不過比起十多年前,現在條件已經好太多,去了也不必太受苦,畢竟是兵團建設了十幾年的地方,不再是荒蠻之地。
可比省城家裡,那自然是天差地遠。
再說,如今兵團的知青都想辦法返城回家,周怡卻要被送過去,那不啻於最嚴厲的懲罰。
“不,不,你不能這樣對我!”周怡大哭大喊,卻因為餓得沒有力氣,發不出什麼聲音。
周蓉卻已經失去耐心,連再問她錯沒錯的機會都不給,直接道:“我會替給你單位申請,你要去最艱苦的地方支邊。”
“我錯了,我錯了,姑姑,我錯了……”周怡有氣無力地喊。
周蓉卻不信她是真的知錯,不過是不得已才口頭認錯罷了。
既然你這麼厲害,那就去證明你的能力。
你不是崇拜軍人麼,你不是要為部隊奉獻麼,全國這麼多軍人,這麼多部隊,哪個不夠你奉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