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去年八月那會兒大觀園裡的小戲子們就迎來了一回事業低穀,好不容易挨到過年,榮國府這邊又暗戳戳的叫她們悄悄排練起來,以備省親。
雖然當時大家夥都知道省親的可能性不高,卻還是練了起來。不想沒迎來省親,又迎來了國孝。
於是芳官為首的一乾小戲子們又繼續廚房和針線當差,順便學手藝。
賈母並沒有回榮國府,而是每日從大觀園這邊入宮隨祭,邢王二人則每天提前一刻鐘出門到大觀園門口接了賈母再一道入宮。
李紈帶著三春管著大觀園,並未受到國孝的影響。榮國府那邊,鳳姐兒挺著個大肚子直接報了產育,留在府裡養胎了。
原著中鳳姐兒這一胎沒保住,不過這一回鳳姐兒卻是保住胎了。主要是過年時當今心情不好,各家各戶都不敢大肆慶祝,當家的太太奶奶就少了應酬和許多活計。
過年時賈母帶著寶玉幾個回府住了幾日,雖說是她住了幾十年的房院卻總覺得不如園子裡住的舒服,敞亮。於是住了幾日又帶著寶玉幾個回園子居住了。
對外不用應酬,不用操持張落年酒,對內不用侍候太婆婆小姑子小叔子,鳳姐兒的日子過得輕鬆不疲累,腹中的胎兒自是保住了的。
等到二十一天後,賈母等誥命出發孝慈縣送靈柩入地宮時,李紈帶著姑娘小爺住在大觀園,偌大的賈家隻鳳姐兒一個正經主子,鳳姐兒的日子就更舒心了。
話又說回來,因為沒的是靜妃,太後不光傷心還特彆的上心。見太後這般,翊坤宮這邊自是格外用心。
宜妃見天的帶著五福晉去陪太後,五爺帶著九爺跑前跑後不給內務府唬弄事的機會。一連好幾天,胤德都沒有回府,這日,胤德匆忙回府見了湘雲一麵,隻簡單的交待了幾句便又帶著提前一步去孝慈縣了。
湘雲正覺無趣,便聽說薛寶琴諸女入京了。
薛寶琴與哥哥薛蝌,邢岫煙與父母,李紈的嬸子與兩個女兒李紋和李綺還有鳳姐兒的胞兄王仁四波人竟湊到了一塊同船入京。
到了京城,王仁直接去王家,薛蝌兄妹也知道薛家在什麼位置也隻叫家下人等收拾了行禮往薛家去見薛姨媽和薛蟠。李嬸子在京城也有住處,打聽了一回賈家的情況,便先帶女兒回自家了,準備明後日再往大觀園去。如此一來,竟隻邢岫煙與父母三人帶著行李和一個小丫頭直奔了榮國府投親戚。
說起來她們來的也是不湊巧,賈母等人都起早貪黑的在宮裡祭拜老太妃。不管是去園子還是來榮國府,都見不到人。鳳姐兒正在養胎,聽說來了這麼一門親戚,便叫人引了進來。
邢岫煙還罷了,雖容貌清秀素淡,但其氣質談吐不俗,也不叫人小覷輕視。隻邢忠與邢忠妻無論容貌氣度還是談吐應對上,都讓人覺得粗鄙淺薄。
幾句話的功夫便知道邢家是個什麼成色後,鳳姐兒多少有些嫌貧愛富,不過邢家到底是婆婆的娘家人,鳳姐兒再瞧不上也不能生生將人打發了。讓人收拾了客院安頓下來也就是了。
是夜,邢夫人從宮裡出來聽說弟弟一家上京了,先是做了一個嫌棄的微表情,然後才叫人去請邢忠一家過來相見。
另一邊薛蝌與薛寶琴也都到了薛家。見過禮後又說起了些彆後諸事。
寶琴自幼與京中梅翰林之子訂有婚姻,此次薛蝌兄妹入京城便是為了寶琴與梅家子的親事。
二人之母薛二太太素有舊疾,不易遠行,加之這兩年身子骨不似從前,薛二太太便擔心自己壽數儘時再耽誤了兒女親事,這才急衝衝的備了嫁妝打發兒女上京完婚,誰成想普一入京都就聽說宮裡有個老太妃薨了。
有爵之家一年內不得筵宴,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梅家好歹是官宦人家,寶琴與梅家子這件婚事必然要再耽擱一年了。
說起這個梅家,其實早有退親之意,若不是寶釵在宮中站穩了腳跟成了太後宮裡的紅人,梅家勢必要毀婚的。
惡語一句三冬寒。讓一個人過得好,不容易。讓一個人過得不好,卻是不要太容易了。
梅家擔心退婚後寶釵會在太後麵前說什麼。加之梅家查到寶釵與翊坤宮走的近,當初進宮時走的還是九阿哥和太子的路子。雖說太子不在了,但九阿哥還活得好好的,當今秘密立儲後,天曉得最後登上大位的是哪位皇子,所以梅家這邊思來想去便也摸著鼻子認下了這門親事。
如今薛家到是不擔心梅家會退親了,但他們擔心薛二太太的身子會熬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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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蝌寶琴至此在薛家住下,寶琴閒來無事還會教薛蟠三百千,看到這樣的大堂哥,寶琴總會回想當初在金陵時的樣子。薛家的皇商資格被收回時,他們對長房也是滿腹怨氣,可隨著越來越多的消息傳回金陵,無論是薛氏宗族還是薛家二房都沉默了。
多霸王的一個人呀,不光被人打瘸了,還給整成了傻子,這也太世事無常了。
正唏噓呢,又聽說寶釵進宮了,還被分到了太後宮中,薛家一下子就一掃之前落寞再次振奮起來了。
寶釵無論容貌還是才情都是金陵城裡數一數二的,她順利進宮了,將來定不會辜負這份好資質。
也因著知道了寶釵見亮的前途,薛氏宗族那邊才沒有做什麼。不光什麼都沒做,還每年都會讓人將宗族紅利和一些金陵土產送到京城。千裡送鵝毛,禮輕情義重。薛姨媽又是那種性情,自有一番感動。
若寶釵能更進一步,薛氏宗族那邊一定會有不少通情達理的好親戚。若是幾年後寶釵還是這般,怕是薛姨媽就要白感動了。
薛宅是前幾年精修過的,院子都是極規整的。薛姨媽沒叫薛蝌兄妹搬出去,還特意劃了大院子給兄妹住。
兄妹二人的行李極多,主要是寶琴的嫁妝,院子小了,還真未必放得下。
若沒有這層國孝,薛姨媽定要帶著寶琴去見見賈母,順便逛一逛皇妃幸過的大觀園。如今誥命都入宮祭拜去了,也就不好冒冒然的帶著寶琴走親戚了。
其實說起誥命入宮祭拜的事,林如海夫婦也要跟著折騰,整個林家就直接交到了黛玉手裡。
好在黛玉這幾年不光在女校上學也跟著賈敏學過管家。林家人口簡單,國孝期間一切應酬全砍,這時候接手管家到也難不倒黛玉。
賈敏就黛玉一個寶貝疙瘩,哪怕黛玉是個姑娘也不曾讓人有丁點怠慢的地方。往日裡賈敏怕家下人等因為黛玉隻是個姑娘便輕慢小瞧了她,是丁點小錯都會放大了懲處。
林家有兩個庶出的哥兒,其中一個哥兒的奶娘曾當眾對著黛玉身邊的丫頭撇嘴。賈敏聽說後,不管對錯直接讓人當眾賞了十個巴掌不說,還將其一家都發賣出去。
理由都是擔心這樣的奶娘影響了哥兒的心智性情,回頭叫他們姐弟不睦。
至此後,林家都消停下來了,再沒人敢仗著自己是侍候男丁的就張狂。如此這般,等黛玉接手管家之事時,林家上下人家就沒誰敢不服管教的。生怕賈敏忙完了,給他們來個秋後算帳。
可以說,黛玉的經曆充分詮釋了什麼是有媽的孩子是塊寶了。
賈敏為了黛玉可以手舉屠刀,李嬸子為了自己的兩個女兒也肯將鐵鞋磨穿。這幾年李嬸子時常攜女進京,除了探望一回李紈外,就是為了兩個女兒的親事。
她一寡婦帶著兩個女兒不好住在親戚家裡,好在京城這邊早年便買了宅子,到不必寄人離下。帶著家下人等回了自家宅子,因早就捎了消息入京,看宅子的下人已經將宅院收拾了一回。
讓人將李紈父母給李紈帶的書信和給賈家的土儀收拾出來,李嬸子又派了管事婆子去大觀園給李紈送消息。
聽說自家嬸子上京了,李紈高興得跟什麼似的,隻可惜她是青年守寡,出門不便,加之賈母婆母都不在,也不好招呼都不打就出門,隻得讓人收拾了些家常之物讓管事婆子捎回去。
她如今管著家,府裡那邊不光時常往園子這邊送份例,還特批了一筆銀子在園子這邊單獨立帳。寶玉自來是個心軟體貼的,又悄悄找上李紈,給了她一筆銀子叫她安排鋪陳。
手裡有銀子,心裡就有底氣。李紈本就是能乾之人,這裡又沒人跟她比著來,加之園子裡的主子都是好相與的,一來二去的竟也有了自信和威儀。此時讓人收拾東西給剛剛上京城的李嬸子就可見一般。
若是還在府裡,又是兩層婆婆一個妯娌夾中間的情況,她是萬不會這般的。
李嬸子也是極聰慧之人,雖說東西都不是什麼值錢的,不過是些吃食碳米,可就是這樣也能看出來自己這個夫家侄女過得極好,至少比以前要好。
真心為李紈高興的李嬸子又叫來了兩個女兒小聲的說了一回她曾經的擔憂。節婦都是熬出來的,苦不苦的隻有自己知道的最清楚。
你們堂姐不容易呀。
好閨女,就算將來真遇上了事,守不守節,全在自心,不要委屈了自己。
……
翌日,李嬸子帶著兩個女兒去了大觀園。李紈正在二道門處翹首以盼,見馬車來了,激動得不由落下淚來。
一時下了馬車,娘們見了又彼此抱頭哭了兩聲,李紈便引著李嬸子入內了。
她是管家奶奶,是元春嫡親的嫂子,也是賈家正兒八經的主人,她要請了娘家人上門坐客,也是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從門口引著嬸娘和堂妹入園,一邊走一邊介紹大觀園的景致,繞了一回遠路,將半個園子的景都賞了一回,然後才來到她居住的稻香村。
稻香村外麵看著拙樸,裡麵卻仍是勳貴人家的標準配置。李嬸子細細打量了一回,見家俱擺設都是極好的,這才放心的坐下來。
一時,丫頭上了茶點瓜果,李紈一邊親自端茶與李嬸子,一邊笑著對這娘住說道∶“娘心疼老祖母和下麵的弟弟妹妹,便下了口諭讓老太太領著咱們搬到這邊住,老爺太太們仍在府裡。老太太一早便進宮了,姑娘們上學去了,蘭兒和他叔叔們在前麵的院子裡讀書,要晌午才回來。這裡沒旁人,嬸子和妹妹都隨意些才好。”
也有一兩年沒見著了,家裡都惦記著你呢。李嬸子聞言不由又放鬆了幾分,拉著李紈的手問她這兩年如何了,又將李家父母給李紈的書信遞給她。
李紈沒著急看信,而是說起了這兩年京中發生的事。
娘娘省親就是頭一件的大事。
元春是賈蘭的親姑姑,縱使元春待賈蘭不如寶玉,也不會差太多。元春好了,她們娘們自然也能借著光。
正聊著呢,又有人來回事,李紈坐在那裡三言兩語就將事交待清楚了,又爽利又展樣,再不似之前看到的模樣。隨後李紈又轉頭與李嬸子母女說話。
“咱們也是下了船才知道老太妃薨了。”李嬸子心忖了一句死的真不是時候,便又與李紈說起了金陵和京中諸事。“咱們在南邊的時候就聽說女校今年會擴大招生,還要招一些有專長的女孩,可是這樣呢”
“這到沒聽說,不過嬸子卻是問對人了。咱們家的三位姑娘都在女校上學,三丫頭還是那個什麼學生會裡管事的,消息總能比旁人靈通些。”李紈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房中的小座鐘,“她們申時左右就回來了。這會兒都巳時了,用過了午飯,也就差不多了。”
“咦?府裡的三位姑娘都在女校讀書?”李嬸子聞言多少有些詫異,很是震驚榮國府的姑娘竟全都在女校上學,難道榮國府還有她們不知道的身份和底氣?我聽說好多王公大臣家的女兒都進不去呢。”
李紈聞言就是一笑,“說來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