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元良謝過湘雲,一邊讓人將湘雲送的賀禮抬回家去,一邊留在府裡跟他徒弟做交接。
得了一個月的假,總要將手裡的差事安排妥當了才能安心休息不是。
以前元良也像旁人那般,一天都不敢耽誤,生怕叫旁人搶了他的差事。後來發現湘雲不是那種容易‘收買’的主子,這才一點一點安下心來。
下晌小姑娘從外麵回來,也聽說了元良的事,笑容燦爛的對元良做揖,嚇得元良連忙朝一旁躲去。
“早起得了一處小莊子,就在通州那邊,我原是不想收的,也不知那會兒怎麼就鬼使神差的收了下來,原來是應在這裡了。”回身示意跟著自己的小太監將那地契拿來,然後笑眯眯的再遞給元良,“我就借花獻佛了。”
當差的人,總有些灰色收入。小姑娘他們家到是不差錢,可京官大抵是沒有地方官富裕。所以小姑娘偶爾也會收些孝敬,也是變相的告訴手底下的人她並無擋人財路之意。
該收就收,彆跟他們客氣!
就一個宗旨:收東西的時候不用客氣,辦案的時候...也不用太客氣。
←_←
元良這半天不光收了湘雲的禮,還收了不少人的,這會兒又得了小姑娘給的莊子,到是發了一筆小財。
晚膳後,元良回了家。一進院就看見家中燈火通明,灶房處還傳來濃濃的雞湯香味,整個人都瞬間放鬆了下來。
元良的家隻是一個不算大的四合院,家裡也隻有一個漿洗婦人。原本冷冷清清沒什麼人氣,不過自打他和英蓮定下來後,將隔壁打通,兩家成了一家,這個家裡到再不似從前那般了。
英蓮母女三人原是住在候府後街那邊的,但她們娘仨到底不是府裡的下人,再加上後來府邸擴建,娘仨就在不遠處買了這處小四合院,當時就買在了元良家隔壁。
不少太監都在外麵置了宅子,像正常男人那般三妻四妾,過繼兒女。但元良記得自己的身份,也了解湘雲的性子,所以從不敢做有可能犯了主子們忌諱的事。
他有今天不容易,所以他更加的珍惜現在的體麵生活。
不過狡兔三窟,有些事卻不能不準備。所以元良也在外麵置了宅子。但他置宅子不是為了金屋藏嬌,娶妻納妾的,而是為了將這些年攢得家底妥善收好的。
元良在銀行裡存了一筆養老銀子,又在府外的宅子裡存一筆私財,之後又在府裡他的住處留了一份家當。他想著就算以後真的出什麼事,他也總能有一兩份銀錢渡日。
都是從十幾歲的少年人一點一點走過來的,誰還沒個心動的時候呢?
元良也有,他就很喜歡英蓮。不是因為英蓮長的好,而是喜歡英蓮的性子。
但也隻限於喜歡。
英蓮出嫁後,元良的喜歡又換了一種。
他也形容不出來兩種喜歡有什麼不同,但他就是知道不一樣了。
元良猶記那年除夕奉命解救英蓮時,看到英蓮時第一個浮現的念頭。
一分心疼,七分憤怒,還有兩分對世事無常的感慨。
再之後,和離歸家的英蓮與封氏重新回到京城,元良見到英蓮的次數也不由多了起來。
英蓮針線活極好,知道元良跟著湘雲不缺金銀,便給元良做了幾雙鞋,謝他當時的維護搭救。
隻是做為湘雲身邊的第一得用內侍,元良並不缺這些‘孝敬’和‘謝禮’,但元良卻仍舊笑嗬嗬的收下了。
像對待其他人那般,誇了一回心靈手巧,又說了一回他當差最費鞋的話。
原不過是兩句客套話,實心眼的英蓮卻聽進去了。
一年四季,雷打不動六雙鞋。夏天和冬天各兩雙,春秋各一雙……
若說英蓮也像其他人那般隻是討好他那也罷了,可元良知道,並非如此。
英蓮母女並不需要這般討好他一個內侍,她們是可以直接討好圖嬤嬤,露珠這種比他這個內侍離湘雲更近的人。
甚至是直接討好湘雲。
然後元良再不像對待旁人那般收了就收了,而是開始給英蓮回禮了。
他得的賞賜不少,管著各處生意的管事也時有孝敬。得了些東西覺得英蓮她們娘仨能用上,便叫人給她們送去。
就這麼不鹹不淡的過了些年,元良每次回家住時,都會拎些東西給隔壁的娘仨。有時是府裡做的點心,有時是在街上順手買的熟食零嘴。
湘雲好吃,也養成了元良每每買東西時都挑吃的送英蓮。
再然後就是沒有父親,娘又是和離歸家的女孩要結親了。可這樣的身世,想要結一門好親事卻是極難的。
女孩不跟爹娘,不跟娘姓,而是跟著外婆姓。可她外婆也不覺得自己的姓有什麼好。再後來想到湘雲時常打著元姓出門,娘仨一合計就統統姓元了。
而好巧不巧的,元良的名字裡也有一個‘元’字。
原本封氏和英蓮是想著叫小姑娘認個義父的,畢竟家裡沒個男人,便是街坊鄰居都要欺負一下她們娘們。
然後這個爹一認,就有不少人生了誤會。元良回來的少,並不知道街坊鄰居都傳了什麼。甚至他們都不知道元良是無根之人,英蓮開始的時候到有解釋,後來就由人說去了。
因為誤會以後,她們娘仨的日子都變得好過了。
至於後來是怎麼走到一處去的...可能也是從不解釋開始的吧。
沒什麼愛不愛,喜歡不喜歡,我病時,你照顧我。你需要我時,我就站在你身邊,兩個老天爺都不心疼的人,往一塊湊湊,互相取個暖,再搭夥過個日子。
很務實的發展,卻也是最適合元良和英蓮的。
~
沒有什麼婚禮,也沒有什麼三媒六聘,英蓮那邊隻查了一回黃曆,挑了個好日子將兩家中間的牆推了。元良則整理了一回思緒跟湘雲說了一回他和英蓮的事。
他們倆人也不年輕了,哪怕湘雲認為他們倆的年紀正當年,可他們卻不這麼認為,畢竟連當初跟著外婆和娘親來到京城的那個懵懵懂懂的小丫頭都已經嫁人了。
輩份在那裡擺著呢。
知道是你情我願的事,湘雲一邊請了封氏過來說話,一邊又給元良準備賀禮。
丫頭們成親她都給嫁妝,元良和英蓮,她這個做人家好多年主子的,總不能連份聘禮都不出吧。
封氏一早便知道湘雲會打發人去請她,說了一回這些年英蓮的不容易,又說了一回元良如何如何,看著封氏一副真就靠著英蓮和元良養老的樣子,湘雲也就徹底放心了。
自願的就好。
“回來了?”英蓮聽到院裡有動靜,心知是元良回來了。掀簾子走出來,見正是元良,一邊站在門口笑,一邊將手中的的簾子又往上抬了抬。
“下晌讓人送回來的東西可都見了?”元良微低頭便走了進去,“怎麼還沒吃飯?”
“想著你也快回來了,就多等了一會兒。”跟在元良身邊進了屋子,英蓮溫柔回道:“瞧著都是上好的東西,可是福晉賞下來的?”
送東西回來的人隻說了一嘴,到底如何英蓮也不曉得,如今東西都堆在屋中一角,就等著元良回來再行安排了。
元良一邊去水盆處洗臉,一邊回答英蓮:“福晉給的聘禮,你看著安置吧。”
反正聘禮也都是要給新娘子的,早安排晚安排都是一樣的。
英蓮臉頰微紅,卻仍舊大大方方的說了一回湘雲是個難得的好主子。
這一點不管是英蓮還是元良都不存在任何疑義,隻要不犯了湘雲的忌諱,湘雲待身邊的人都是極好的。
見元良進裡間換衣服,英蓮一邊叫小丫頭去請封氏過來用晚飯,一邊讓人去灶上傳飯。
相較於元良這邊隻有一個漿洗的婆子,英蓮到還有幾個侍候的下人。
娘倆個一人一個丫頭,家裡一個灑掃的粗使婆子和一個在灶上侍候的廚娘。兩家合了一家後,英蓮又買了個小廝回來。
封氏在隔壁,原就是要過來的,見小丫頭來請也沒耽擱,讓人捧著她的針線笸籮就來了。
三人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也沒什麼好客氣的,元良一邊將東西的來曆都說了,讓英蓮記個帳,日後好還禮。一邊又告訴英蓮湘雲給他放假的事。
對了,旁的東西都叫人送回來了,隻有小姑娘給的那張地契,元良先讓人趁著衙門下衙前將白契換成紅契,然後才將紅契交給英蓮。
白契沒有律法保護,地契在誰手裡地就是誰的。紅契則是在衙門裡交上一定額的契稅,之後即便契約丟失也可以去衙門補辦。
紅契...是元良自己的名字。
飯後又說了一會話,封氏便回房休息去了,英蓮則像這幾日那般留在了元良這裡……
雖然放假了,可元良還是像以前那般早早便醒了。
多年的習慣已經養成了生物鐘,此時醒來後元良一邊躺在那裡醒神一邊想著今天的安排。想到這裡才想起來自己放婚假了,於是又開始琢磨這個月都要做什麼。
家裡的莊子得去看看,再去租出去的鋪子那裡轉轉,再陪英蓮去趟紅螺寺,還得定輛馬車,買個馬夫……
英蓮睡得很沉,整個人埋在被子裡,半團著身子,隻露出半張臉在外麵。元良像之前那幾日一般,思緒再次跑偏,又怔怔的看著英蓮出神。
聽說隻有從小過得不好,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才會有這種睡姿睡覺。
想到英蓮自幼被拐子拐賣,又被薛家買去的種種,元良不由伸手在空中輕輕描著英蓮的眉毛。
老天待她...可真吝嗇。
.
等英蓮醒了,元良又用一種極其自然的動作掩飾自己看人看出神的窘態。
淡定自若的從床上下來,一邊穿衣一邊對床上的英蓮說了一回今日的安排。
因元良態度自然,英蓮也因此減了幾分羞意和不自在。隨後從床上下來,先是麻利的套上衣裳,一邊手指隨意挽了幾下,一頭長發用一根簪子將頭發固定住,一邊讓人打水進來洗漱。
看著進來的隻有英蓮的丫頭,元良心忖了一句:家裡還得再買兩個丫頭。
早起,仍是三人一塊用的早飯,之後封氏去鄰居家打牌,英蓮和元良出門去。
二人今天要去女兒家,特意為這事叫女兒回家有些彆扭,於是商量了一回便二人決定去女兒家看望女兒女婿。
用一種老夫老妻的態度過著新婚生活,有那一個月的婚假打底,兩人能做的事還真不少。
看著二人越來越自然的相處,封氏這回是真的放心了。
許多年前英蓮剛出生時,封氏就曾想過將來女兒出嫁了,她和甄士隱的日子是什麼樣的。
如今,女兒到是過上了她想像中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