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除了雇傭關係之外, 對於項海葵來說, 是有恩情在的。
無論老板再怎樣強調他是為了他自己, 項海葵都感激他。
十年相處,她照顧奶狗老板,以及和小白之間, 都是有情分在的。
現在不同了,老板自從醒來便一再強調,他們之間完全兩清。
兩人現如今是真正的合同關係。
陰長黎看一眼自己手裡的傘柄,眼睛裡漸漸浮現出了一些難以置信“項海葵, 你信不信……”
信什麼,開除自己嗎?
項海葵一點也不怕,她現在是超級香餑餑“寒棲前輩估計還沒走遠呢,您要趕我走就快點。”
陰長黎繃了繃唇線“項姑娘, 我希望你明白, 我今日帶你走,並不是你對我有用, 隻是我覺得我連累了你……”
“我明白。”項海葵打斷,攤手道,“都是交易, 您花錢買心安。”
她想了想, 又說,“而且前輩, 您真的不用勉強自己保護我, 我跟著寒棲前輩也沒關係的, 我並不介意頂著他的名號,我這人,沒什麼自尊心,為了活下去我什麼都乾過。”
她可不是個沒經曆過社會殘酷的單純大學生。
當初若不是為了跟上學長的步伐,她早就放棄考大學了。
她連高中都念的非常吃力,因為是個長得好看的孤兒,經常被社會上的小混混騷擾。
被學長救下那天,正是有個小老板想包養她,她不同意,才被他派的一些小流氓給堵了。
當時她距離屈服真的隻差那麼一點點,因為她開始懷疑自己如此辛苦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有臉有身材,明明可以過上好日子。
為了生存,人的底線總是在一降再降。
萬幸碰上了學長。
原來裡寫的什麼“黑暗裡的一道光”,當真是存在的。
當晚她就拿著把水果刀跑去那小老板的住處,先打電話報警,再給自己一刀。
嚇的那小老板再也不敢找她麻煩。
她開始認真學習,追著學長的腳步去考本省最好的大學,當周遭環境變得越來越好時,她也慢慢活的像個正常人。
陰長黎不知她想起了什麼,一直垂著睫毛。
他沒再說話,撐著傘繼續走。
項海葵回神跟上。
這一路走到王都城門,凶鬼和惡獸一隻也沒瞧見,似乎都在避著陰長黎。
金靈王都雖已被大陣封鎖,陰長黎帶著項海葵穿透結界輕鬆愉快。
“項同學。”
項海葵剛離開結界,竟然聽見學長傳音。
她以為是寒棲,但寒棲不會喊他“同學”,項海葵趕緊扭頭。
景然提著劍追了上來,被城門的封城大陣攔住。
“學長?”項海葵還不確定。
景然點頭“寒棲前輩已經離開了。”
剛回到自己肉身,他還很不適應的模樣,氣息頗為紊亂,臉色也十分蒼白。
尤其是脖子處有些烏青,是被陰長黎給掐出來的。
項海葵先扭頭看一眼陰長黎,以眼神詢問他。
陰長黎瞟了景然一眼,微微頷首。
放心了,真的是學長,項海葵微笑詢問“你找我有事嗎?”
他剛剛回到肉身裡,該休息才是。
“這位是陰前輩?”景然卻看向陰長黎。
“對。”項海葵替他答了。
景然拱手請安“寒前輩告訴我,兩位要去冥界,不知陰前輩能否帶我一起去?”
陰長黎蹙眉“你去做什麼?”
景然答“不曾去過,想增長一下見識。”
陰長黎漫不經心的道“不急,等你死了自然會去的。”
項海葵傳音“你彆在意,他一貫人狗嘴欠,誰都懟。”
景然並不在意“寒棲前輩說,陰前輩最不喜歡虧欠彆人。可陰前輩,您是不是對我有所虧欠?”
“哦?”陰長黎好笑,“倘若你指的是我故意給錯項衡陣訣,讓他將你接過來,我並不覺得欠你什麼,因為你本心想要修煉,我恰好成全了你,是不是?”
“但是……決定留下來是我自己的選擇,拜師也是憑自身本事,這一切,又與前輩何乾呢?”
景然垂著眼睛慢慢道,“寒前輩借用我的肉身,說到底,也是因陰前輩而起,我還能活著,那也是寒前輩仁義,若就此送了命,這筆因果,是不是該算在前輩身上呢?”
項海葵突然緊張,往兩人中間挪了挪了腳步。
“你說的很有道理。”陰長黎問,“是寒棲教你的?”
景然不曾回答“前輩隻需帶我來回即可,絕不會妨礙到您做事。如此,您與我之間便兩清了。”
陰長黎也不回答,一拂袖,封城結界從中間分裂開一道口子。
景然從裂口中通過,再拱手“多謝。”
陰長黎轉身繼續走,身後的項海葵整個人像是活了過來,開始喋喋不休。
他一路聽著,神色越來越沉。
等通過甬道之後,陰長黎抵達冥界。
奇怪的是隻有他自己,項海葵與景然一直到甬道關閉,也沒有出現。
兩人一起失蹤了。
*
寒棲回歸身肉之後,調息片刻,起身走出靜室。
星奴恭敬請安“師父,您回來了。”
寒棲點點頭,一言不發的往外走。
星奴看他這幅斂眉思索的模樣,大氣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