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就兩兄弟,在林老實結婚之後就分了家。
按照農村的習俗,老人一般在長子家養老,所以家裡的財產,也就是老房子,一般歸老大。至於老二,父母通常會在村裡另尋一處地給他建房子。
林家也是這樣,林父前幾年過世了,林母跟著大兒子生活。林老實要結婚的時候,在林家老宅幾十米遠的地方,另外蓋了三間瓦房。磚牆青瓦房在一堆茅草屋中格外氣派,這也是當初何家肯把何春麗嫁給林老實的重要原因之一。
林建義把林老實送到房子門口,看到門口上掛的鎖,撓了撓頭,憨厚地笑了:“我忘記問媽拿鑰匙了,你等會兒,我叫她。”
說罷,他兩手圈成喇叭狀,朝著自家門口喊了兩聲。
很快,林母拿著鑰匙激動地跑了過來,拉著林老實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他拄著的拐杖,眼眶頓時紅了:“阿實受苦了,人回來就好!”
天知道,她聽說小兒子受了傷,有多擔心。自從何春麗走後,她天天晚上都睡不著,好在,後麵發電報來說,人已經沒事了,她這才放心了。
“沒事了,媽,咱們進去吧!”林老實對林母說。
林母一拍腦門:“對,進屋說,進屋說,外麵曬,對了,春麗呢,怎麼沒跟你們一起?”
她剛問完這句話,拖拉機突突突的聲音從村口傳來,沒過兩分鐘就停在了他們麵前。胡安坐在車頭上,朝三人招了招手:“三嬸,阿實回來啦!!對了,剛才我在路上看到了春麗,就順路把她給捎回來了!”
他的話語剛落,何春麗就拿著小包,從拖拉機上爬了下來,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
林母瞧了,忙笑眯眯地說:“謝謝小安了,進來坐坐!”
胡安擺了擺手,笑嘻嘻地說:“三嬸客氣啥呢,都是鄰居,我還要去村裡還拖拉機,先走了。”
說完,開著拖拉機雄赳赳地走了。沒走多遠,幾個捉泥鰍的孩子從田裡跳了上來,攔到路中央,要搭車。
胡安讓他們上來,還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糖撒給幾個孩子,然後一揮手,神氣地把拖拉機開走了。
林母見了,直搖頭,歎道:“小安多好的孩子啊,可惜,爹娘走得早,也沒人管他,終身大事就這麼蹉跎了,哎,也是可憐。”
胡安長得不錯,又會開拖拉機,按理來說,應該很好娶媳婦兒才對,但他父母早逝,從小就是個孤兒,吃了上頓沒下頓,本人也沒什麼計劃,包產到戶之後,每次收了糧,他就把糧食拿到鎮上去賣了下館子之類的,大手大腳的,一年的口糧,不到半年就被他霍霍光了。上半年過得像神仙,下半年過得像叫花子。
花錢大手大腳,手裡留不住錢,房子破破爛爛的,也拿不出彩禮,誰家願意把女兒嫁給他受苦。所以胡安都25歲了,還是光棍一條,惹得一些熱心的嬸子很是同情他。
林老實看了一眼林母,心說,你要是知道,他會撬你兒子的牆角,給你兒子戴一頂綠油油的帽子,恐怕你就不會心疼了。
不過這一打照麵,他倒是大致能理解一貧如洗的胡安怎麼能把何春麗給哄走了。
胡安長得不錯,嘴巴又甜,還大方,雖然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但有錢的時候他舍得花啊。這種舍得很容易哄女人開心,不然後世怎麼會有“賺一百塊願意給你花一百塊和賺一千塊隻肯給你一百塊花”這樣荒謬的選擇題呢!
這說明,很多女人就還是吃這一套。原主不善言辭,花花腸子少,嘴巴沒胡安那麼會說,可能在沒錢的時候花錢也沒那麼大方,能不管不顧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討老婆歡心。跟胡安正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至於他身上的厚道、仗義、正直、有責任感,在一個虛榮不能吃苦的女人麵前,一文不值。
“阿實,想啥呢,走了,進屋去。”林母拉著他的手,打斷了他的思考。
林母扶著林老實進屋去了,林建義把自行車推進了院子裡。因為見到林老實太過高興,母子倆完全忘了後來還有個何春麗。
在鎮上的時候,何春麗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回家又被婆婆和丈夫忽視,她心裡更不舒服了,冷哼一聲,大步越過林老實母子,進了屋,一頭紮進臥室裡不出來。
林母愣了一下,轉過身看兒子:“阿實,春麗這是怎麼啦?是你在外麵惹她生氣了?”
林老實一臉疑惑:“沒有啊,可能是火車上睡得不舒服,太累了吧,咱們就彆打擾她了。媽,走,去看看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林母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林老實給轉移走了。
何春麗在屋子裡聽到這對話,氣得都快冒煙了。她努力告訴自己,林老實就這樣的性格,永遠是做得比說得多,他要是知冷知熱,體貼入微,自己當初就不會跟胡安走了。
生了會悶氣,她自動調節好了心情,跟林老實一起去林建義家吃飯。
今天林家的晚飯豐盛得能跟過年相比,桌子上燉了一隻老母雞,一條紅燒魚,一盤五花肉炒青椒,一疊鹵花生,一份涼拌黃瓜,一個清炒絲瓜。
林大嫂熱情地招呼林老實坐下吃飯。
三個女人和兩個孩子先吃完,孩子出去玩了,林母就和兩個兒媳婦在一旁說話。
林建義跟林老實慢慢喝酒,酒過三巡。林建義看了一眼林老實的腿,問道:“阿實,你這是傷退吧,有沒有給你安置工作?”
林老實抿了一口酒:“安排了,不過被我給拒絕了。我有手有腳,還有一把力氣,就彆給國、家添麻煩了。”
林建義有點遺憾:“那可是正式工作。”農村人誰家裡有個吃公糧的,那頭都要抬得高一些。
林老實笑著說:“可我文化水平低,除了賣力氣,什麼都不會,外行就不要去摻和內行的事了。能平平安安地回到家鄉,看到你們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