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愛華瞅了一眼,本想收回目光的,但卻見到銀行的保安帶著四個警察直直向他們走來。
“誰報的警,就是這三個人?”警察站到櫃台旁,問道。
大堂經理馬上過來說道:“對,我們報的警。就這三個人,我們懷疑他們冒用他人身份證來掛失辦卡以轉移走他人銀行卡裡的錢。這個年輕人跟身份證上的人不是同一個,他也記不住這張身份證的號碼、生日、籍貫,每填一次都要看一次,非常可疑!”
“帶回去調查。”領頭的警察說道。
那個年輕人不過是林大明從城中村叫來的小混混,一看事情鬨大了,馬上繃不住了,林大明和梁愛華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已經嚇得屁滾尿流,一股腦兒地把什麼都給招了:“警察,不關我的事,都是他們讓我來的。他們給我兩百塊錢,讓我過來冒充一下那個什麼林老實,我想就簽個字而已,沒什麼大不了,就跟他們來了……”
果然是冒用他人身份證,警察把三人帶去了派出所。
因為小夥子已經把什麼都招了,林大明和梁愛華也沒法抵賴,隻能承認。但他們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錯,還振振有詞地說:“我兒子的銀行卡找不到了,他上高三,學習緊張,我們怕耽誤了他的學習,找個人去幫忙補辦卡怎麼了?這都是咱們一家人的事!”
警察經過調查發現,在這一點上他們還真沒撒謊。身份證的持有人林老實確實是他們的兒子。這樣一來性質就變了,影響也小得多。
雖然他們那句怕耽誤兒子學習所以才花錢找其他人來冒名頂替的很可疑,但對方咬死了這個理由,警察也沒辦法,隻能批評了他們一頓,將他們手裡的那張身份證沒收了,並告訴他們這張身份證已經失效,因為對方掛失補辦了一張新的身份證。
雖然沒被拘留罰款,可這個事還是驚動了邱心文。
邱心文去派出所把梁愛華接回來後,全程都黑著一張臉,一句話都沒跟她說。
梁愛華心虛,偷偷瞄了他好幾眼,直到回了家,見邱心文還是沒跟她說話的意思,並且回了房就開始收拾衣服,梁愛華這才急了,趕緊拽住他:“老公,老公,你聽我說……”
邱心文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你就是這麼解決的?把自己跟林大明一起折騰進派出所?你是覺得我頭上還不夠綠是吧?老子他媽的就是個王八!”
“不是的,老公,你知道的,我非常恨林大明,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聽我說。”梁愛華生怕他拿著東西走了就真的不回來,要跟她離婚了,趕緊把事情的原委和盤托出,“我們今天本來是商量好去把那小崽子名下的五十萬取出來分了,以後就老死不相往來的。誰知道那個小雜種竟然早就偷偷把錢轉走了,留給我們的就是一張空卡,沒辦法,我們才想著能不能學那小兔崽子,用身份證掛失將錢轉出來,哪曉得被銀行發現了!”
聽說五十萬沒了,邱心文也沒心思追究梁愛華跟林大明又見麵這點破事了。他緊擰著眉問道:“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梁愛華把今天的發現說了一遍,然後恨恨地道:“果然是會咬人的狗不叫,這小子平時裝得老老實實,一副憨厚不計較的好兒子模樣,背地裡卻把咱們所有人都給耍了,真是太可氣了。老公,你最有辦法了,你說說咱們怎樣才能把錢給拿回來?”
邱心文又不是聖人,自然也是心動那五十萬的,本來以為十拿九穩要進自己的腰包了,誰知道半路被林老實給轉走了。他心裡也不高興,但再不高興有什麼用,錢都被人拿走了。隻能說,林老實心機太深,瞞過了他們所有人,連他也看走了眼。
頓了片刻,邱心文像是在安慰梁愛華,又想是在說服自己:“算了,那本來就是他的錢,他拿了就拿了。以後他自己付學費、生活費,我們也不用管他了。”
“可是,我們辛辛苦苦把他養到這麼大,這混賬也太沒良心了。”梁愛華不甘心,這筆錢本來是她娘家拆遷才有的,按理來說就是她的,憑什麼林大明那個畜生要來分一杯羹,林老實這個陰險狡詐的家夥也要貪這筆錢。
邱心文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那你想怎麼樣?他已經長大成年了,錢也已經進了他的口袋,你不甘心又怎麼樣?難不成還能從他口袋裡把錢掏出來?如果你當初聽我的,不要管林大明,直接要了房子,寫你自己的名字,會有這麼多事嗎?”
邱心文也是怨的,妻子不知被林大明抓住了什麼把柄處處受他掣肘,又不肯告訴自己。自己給的建議她也不聽,走到今天這步田地,能怪誰?
梁愛華被他一吼,自覺理虧,不敢再提這個,抓住邱心文趕緊換了個話題:“老公,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你彆走,以後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你要走了,超市怎麼辦?月月怎麼辦?我怎麼辦?”
邱心文的火氣經過那麼一打岔,已經消了不少。聽她又抬出女兒,想到自己五十多歲了,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心裡就一陣柔軟。
頓了頓,他坐到沙發上,冷眼看著梁愛華:“你說我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既往不咎也行。那我有一個條件,你以後不許再跟林大明有任何的來往,如果他再無賴地找上門,你也彆管,讓我出麵處理這件事。”
“可是……”梁愛華心裡還是擔憂,唯恐林大明哪天豁出去了,把她做過的事告訴邱心文。
邱心文一聽她不同意,站起身就要走。
梁愛華急了,跺了跺腳,拉住丈夫,舉起手:“好,我答應你,我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見林大明。”
不管了,先把丈夫穩住,走一步算一步。
邱心文定定地看著她:“記住你說的話!”
***
沒拿到錢,還折了兩百塊,被警察好好教育了一頓,林大明覺得晦氣極了。他捏著鼻子路過城中村一處堆放垃圾的地方,邊走邊罵:“好個林老實,老子錯看了你,敢耍我,等著,老子要給你好看……”
“林哥,罵誰呢?”一道吊兒郎當的聲音叫住了他。
林大明抬頭就看到昏暗的路燈下,三個男人撐著一隻腳,上身隻穿了一件背心,懶懶散散地站在那兒,渾身上下散發著不善的氣息。
林大明心裡一突,臉上擠出諂媚的笑容,討好地說:“原來是小範,不,範哥你們啊,要出去玩麼?”
範哥不吃他這一套,將手裡頭隻抽了一半的煙戳在路燈杆子上,漆黑的眼珠子不懷好意地打量著林大明:“林哥,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第十天了!”
林大明渾身一僵,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打著商量說:“範哥,我這幾天手裡比較緊,你再寬限我幾天吧,你放心,過幾天我一定把錢給你!”
叫範哥的年輕人走近林大明身邊,繞著他轉了一圈,語氣危險:“再給你幾天時間?”
林大明心裡叫苦不迭,可現在一時半會兒又拿不出錢來,隻能硬著頭皮說:“對,就幾……啊……”
那範哥是個狠角色,手肘一拐,狠狠地頂到林大明的肚子上,疼得林大明捂住肚子淒慘地叫了起來。
範哥冷漠地打量著,又一腳踢到他的□□,語氣充滿了狠戾:“老家夥,願賭服輸,我手裡還有你的欠條呢,識趣點就乖乖掏錢,不然老子天天招呼你!”
林大明狼狽地坐在地上,不停地搖頭:“範哥,你彆打我,中間出了點岔子,錢我一定會給你的,你再寬限我一點時間!”
小範蹲下身,捏著林大明的臉:“彆說我範哥不講人情,知道你手裡困難,再給你半個月的時間,逾期,你自己看著辦!”
“不會的,不會的,我一定準備好錢……”林大明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等範哥三人大搖大擺地走了,他才捂住肚子艱難地爬了起來,佝僂著腰,一瘸一瘸地往家裡走去。
破舊的出租屋裡隻有他一個人,他老婆今晚上夜班。
林大明躺在床上,捂住命根子,心有餘悸。不行,範哥是城中村的小霸王,下手最狠了,得罪誰也不能得罪他。這個錢一定得給。哎,都怪梁愛華,蠢死了,早把錢分給他不就沒事了。還有林老實,這個小子悶不吭聲的,竟然擺了他一道,不找回場子,他咽不下這口氣。
越想越不爽,又怕半個月後拿不出錢給範哥,還要挨揍。林大明心一橫,拿起電話給梁愛華打了過去。但卻顯示在通話中,過一會兒再打還是這樣,試了一個多小時都是這樣,林大明明白了,這女人肯定是拉黑了他。
梁愛華這裡行不通,他又給林老實打電話,林老實的電話倒是打通了,但一直沒人接,連續打了五六次都是這樣。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林大明沒再打電話,而是給他發了信息過去,一條又一條,發到半夜兩點,林老實都沒回一條,打電話過去也照舊沒人接。
把林大明氣得夠嗆,他將手機丟在桌子上,拉過被子蒙頭就睡。第二天上午醒來,林大明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手機,好家夥,林老實還是沒回他。
好個臭小子,翅膀長硬了是吧!林大明心裡邪火直竄,他起身套了件衣服跑到了十三中,又給老師打電話要找林老實。
林老實聽到班主任的轉述後,說道:“老師,他是找我要錢的。我小時候他們就離了婚,他一分錢的撫養費都沒給過,現在聽說梁家溝拆遷了,就想把我的拆遷款拿走。那是我以後上學的費用,我不能給他,你也把他拉黑吧,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以後自己的事自己能做主!”
班主任也是為人父親的,聽說林大明一點父親的責任都沒儘到,還問在上高三的兒子要錢,頓時氣得臉都綠了,拍著林老實的肩膀說:“你好好念書,其他的彆管,我會幫你攔住他的。”
回頭,班主任就拿出教訓學生的架勢,狠狠地把林大明說了一頓,一連半小時不帶喘的,林大明幾次想插話都插不進.去,最後隻能氣惱地掛了電話。
好個林老實,不出來是吧?平時不出來,就不信周末放假他還能不出來!
到了周日那天,他一大早就去十三中外麵守著了。這天放假,在縣城的學生一般都會回家,鄉下的學生因為離家遠不方便回去,也會出去逛逛買買東西,吃頓飯改善夥食什麼的。
那一天幾乎所有的學生都會出學校。林大明就是抓住了這一點,所以蹲在校門口守株待兔。
但他從早上八點一直守到晚上六點,學校開始上晚自習,同學們都回去了,還是沒看到林老實,才不得不死心。
第二個周末,他又跑到學校守林老實。他就不信了,一周不出來,兩周林老實還能不出來,一直窩在學校裡。
彆說,林老實還真是這麼打算的。自從跟梁愛華和林大明撕破了臉,他就沒打算再回邱家,也不打算出學校,因為他估計林大明和梁愛華不會這麼善罷甘休,肯定會來找他的麻煩。
學校就是他最好的避風港。他躲在裡麵不出去,他們就奈何不了他。而且這兩人心虛,也不好進來當著這麼多老師和學生的麵跟他對峙,即便他們敢,在學校裡他們也討不了好。
於是,林大明又枯等了一天,眼看斜陽西沉,他的心也跟天邊的殘陽一樣,沉沉地往下墜。十天了,他還沒弄到錢,無論他怎麼發短信,好話歹話都說儘了,林老實就是不為所動。
看來他是鐵了心不會給自己錢了。
林大明想到五天後範哥就要問他要錢,要是拿不出錢來……想到範哥的狠辣,他嚇得捂住了下三路。
不行,他一定要弄到錢。
林大明像瘋了一樣,到處去找人借錢,想儘了辦法才借到了幾千塊,然後全拿去買了彩票。他想,他運氣這麼好,一定會中獎的。
兩天後,開獎,他就中了兩塊錢!
捧著這堆廢紙,林大明絕望了。沒辦法,他又想到了梁愛華,現在隻有梁愛華能救他了。
至於她把自己拉黑了什麼的,那都不是事。
林大明直接去邱家堵梁愛華。他看著邱心文出了門,才上樓,敲響了邱家的門。
梁愛華聽到敲門聲,一邊在圍裙上擦手,一邊跑過去拉開門:“誰……怎麼是你,你來乾什麼?滾!”
說著她就想關門,當被林大明的手給擋住了。林大明無賴地站在門口,眼睛往左右兩邊瞟:“不讓我進來,你想讓我在這裡說?那行,咱們就說吧,說說16年前的……”
“進來!”梁愛華憤怒地把他拉進來,啪地一聲用力關上門,雙手抱胸,咬牙切齒地瞪著他,低吼道,“林大明,你究竟想乾什麼?不毀了我,你不甘心是不是?”
林大明皮笑肉不笑地說:“哎呀,哪裡的話,咱們好歹夫妻一場,我怎麼會害你呢。愛華啊,救救急,我現在遇到點事,隻有你能救我了,你就幫我這一回吧,你放心,這次過後,我再也不來找你了!”
“你的承諾當放屁!”梁愛華怒目而視,直白地問道,“說吧,你要多少?”
林大明嘿嘿笑了:“也不多,就五萬吧!”
“五萬?你怎麼不去搶!”梁愛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林大明,胃口是越來越大了。
林大明撓了撓頭:“我也不想啊,可我現在欠了錢,不給彆人要弄死我,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她巴不得人把這惡魔給弄死。死了,她就清淨了。
看梁愛華神色變幻莫定,就是不肯給他錢。林大明砸了咂嘴:“要走投無路,我也隻有去公安局尋求庇護了。哎,天天呆在裡麵,萬一我睡著了說夢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梁愛華扭頭極度痛恨地看著他。又來了,難道她這輩子都要受製於這個小人嗎?如果不是他和他那對惡心的父母,她當初又怎麼會做出去抱彆人孩子回來的事?
林大明對上她充滿恨意的眼神,住了嘴,頓了片刻,話拐了個彎:“我向你保證,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你就幫我這一次,你家開那麼大個超市,拆遷你又拿了五十萬,區區五萬塊對你來說算得了什麼?你說是不是?”
這句話,梁愛華一萬個不信。況且,進入秋冬後,天氣變冷,拎著大包小包的回去,手都凍麻了,大家還是更喜歡去大商場裡的超市,他們家超市的生意漸漸淡了下來。
她一個月都賺不了五萬塊,連前期投進去的拆遷款都還沒賺回來,上哪兒拿五萬塊給林大明?
更何況,她知道,林大明就是個無底洞,他的欲.望永遠都不會滿足,這次能問她要五萬,下回就敢找她要六萬。難道她要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兩口子的血汗錢滿足這個毀了她上半輩子的敗類馬鞍?
想起邱心文上次衝她放的狠話,梁愛華心底一寒,她絕對不能再給林大明錢了。五萬塊不是小數目,給了他,邱心文一定會察覺,肯定會跟她離婚。
可是不給,這個人就會去公安局舉報她,她現在的安寧生活一樣會蕩然無存,她幸福的家庭也會崩塌!
咬住下唇,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再度睜開眼時,梁愛華眼底一片冷漠,看林大明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好,我答應你,給你五萬塊。不過你也要記住你今天的話,以後不準再來找我。”
隻要能拿到錢,讓林大明說什麼都可以。他笑嗬嗬地拍著胸口說:“你放心,我以後絕對不會再來找你,我發誓,我林大明……”
對他的誓言,梁愛華恍若未聞,等他說完,板著一張毫無情緒的臉道:“現在我手裡沒有這麼多錢。明天中午一點,落秋山腳下的長河見,拿了錢以後彆再來找我!”
林大明舉起手再三保證:“你放心,我以後絕對不會再找你,明天不見不散!”
說完得瑟地揮了揮手,高高興興地走了。
等門關上,梁愛華大步回了房間,打開床頭櫃前的抽屜,找出一個小藥瓶,旋開瓶蓋,將裡麵的白色藥片掏了出來數了數,大約有二十多顆。
這是她因為經常受林大明威脅和騷擾,精神緊繃,長年累月地失眠,去醫院醫生開的藥,不過她想起就吃,沒想起就算了,因而每次都有剩,積了一兩年,倒是攢了不少!
有這些,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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