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繡娘又和李大姐去了一趟百味樓,按照吳蔚的建議的說辭,夥計答應的很痛快,直說繡娘來的巧,賬房正要派人到京城去送賬簿,也就這幾日便出發。
繡娘擔心李大姐累壞了,便沒有提再去縣城的事兒,二人直接回了家。
之後每隔三日,繡娘和李大姐就出門一趟,去回春堂開了藥,再到百味樓買些吃的順便打聽消息,然後送到縣衙牢房去。
繡娘聽吳蔚說:期間張寬還提審了吳蔚一次,旁敲側擊問了吳蔚一些事情,被吳蔚巧妙化解了。
一轉眼又過去了十幾日,柳二娘子生了。
繡娘站在院子裡,聽著屋裡二姐撕心裂肺的喊聲眼眶紅了好幾次,兩個時辰後張水生帶著回春堂的郎中來了,聽到柳二娘子的喊叫聲,便是如張水生這樣剛毅的漢子也慌了神,拉著老郎中直喊救命。
老郎中提著藥箱,神色肅穆地來到產房外,卻被張老夫人攔住了。
張水生來到自家母親麵前,紅著眼眶說道:“娘,蔚蔚說了,咱們不能諱疾忌醫,你就讓老先生進去吧。”
老郎中也說道:“老夫人,醫者父母心
,老朽行醫半生,有分寸。”
繡娘也來到產房門口,滿眼懇求地望著張老夫人。
張老夫人猶豫半晌,掀開門簾放老郎中入了產房。
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出來,倒在汙水桶裡,繡娘燒水,張水生運水,張老夫人一趟一趟的進出,送水,倒水……
又折騰了一個時辰,一聲嬰兒嘹亮的啼哭打破了所有的不安和緊張,繡娘和張水生奔到產房外麵,老郎中擦著汗率先出來。
張水生和繡娘同時開口,問道:“老先生,二娘,我二姐怎麼樣?”
老郎中擦了一把汗,說道:“可有紙筆?我開一張方子,水生拿著到最近的藥鋪去開藥來,我隨身帶了一些丸藥,已給張娘子服下了。”
繡娘心頭一緊,追問道:“老先生,我二姐怎麼了?”
“孩子體大,費了好些力氣,張娘子虧了身子,需得立即補氣止血,悉心調理才好。”
柳二娘子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張老夫人喜不自勝,又取了二兩銀子給了穩婆。
……
繡娘的手上托著一個托盤,上麵放了剛煲好的雞湯和一碗濃稠的湯藥,一時間不知該讓自家二姐先喝哪一碗。
柳二娘子靠坐在炕上,臉色有些蒼白,咧嘴朝繡娘笑了笑,端起藥碗一飲而儘,說道:“湯等等再喝吧,還是命要緊。”
繡娘放下托盤,默默坐到炕上拉起柳二娘子的手。
“孩子呢?”
“老夫人抱到東屋去了,說讓你歇歇,喂奶的時候再抱回來。”
“你姐夫呢?”
“送穩婆和回春堂的老先生回去了,二姐夫讓我告訴你,他順道去回春堂抓幾副藥,再到市集上買幾條活魚,天黑前準到家。”
柳二娘子摸了摸自己空下來的肚子,心有餘悸地說道:“我還以為我不成了,那穩婆就會叫我使勁兒,也不管我疼不疼!多虧了回春堂的老先生往我舌頭底下放了兩片參,又是針灸,又是吃丸藥才把我心口的一股氣兒順過來,要不然呐……”
“大喜的日子二姐快彆說這些了,老先生走之前說最好是讓你坐滿雙月子,好好養一養,把身子養好才是要緊。”
柳二娘子歎息一聲,打量著滿臉碳灰尚來不及清洗的繡娘,悠悠道:“從前……總是聽老人說,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裡走一遭。我還將信將疑,想著:哪有女人不生孩子的,都得生,那人丁興旺的,一家子七八口人日子不照樣紅火啊?”
繡娘有些不明就裡,看著自家二姐,又聽柳二娘子繼續說道:“這些年我一直想著生幾個孩子,偏方吃了,土法子也用了,求神拜佛的事兒也沒少乾,直到今日我才明白,老天爺不讓我那麼早生孩子,其實是在愛護我。要不是遇到了蔚蔚……我怕是現在已經讓人給抬出去了。”
“二姐……不會的,姐夫是個好的。”
“我也沒說他不好啊,隻是他不懂。要是沒有蔚蔚在幾個月前就發現我肚子比一般孕婦大,叮囑我吃的,用的,讓我多走動不要貪睡,又三番五次地和你姐夫說,讓請大夫,我這會兒還能和你說話嗎?”
柳二娘子拍了拍繡娘的手背,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的公公婆婆都是好人,頂好頂好的,再難找到這麼好的婆家了。可是讓他們真金白銀的往外掏,他們也心疼,這是人之常情,就像我當初想的:女子都是要生孩子的,怎麼就那麼嬌氣了?直到輪到我親自承受,才知道這裡頭的苦。三娘,咱們娘家是不得力的,咱又不是什麼金枝玉葉,大戶千金,縱然找到了婆家,也就如我公婆這般便是不錯了。你這個歲數又經曆過從前那些個糟心的事兒,想說個好婆家怕是更難。”
“二姐,我……”繡娘本想說她不想嫁人,後麵的話卻卡在了喉嚨裡。
誰知柳二娘子卻說道:“我看蔚蔚好像也沒有什麼嫁人的心思,她是個奇女子,一般人家是配不上她的,再說她這歲數想找個年紀相仿的,恐怕隻能進門當後娘了。我看你們兩個就這樣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