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翠翠一張圓盆似的臉皺了起來,她突然覺得眼前的三娘有些陌生,和自己記憶中的不一樣了,具體是哪裡……一時間她又無法準確描述出來。
柳翠翠冷笑一聲,捏著項圈叉起腰,大聲說道:“蔚蔚?叫的還怪親熱嘞,我怎麼聽說她犯了大案,被大老爺下了大獄了?彆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了吧?再說了,那姓吳的是什麼人啊?她可是和死人打交道的。我要是她呀,就乾脆找個地縫鑽進去,哪還敢給人家孩子送項圈啊,真是晦氣!我說親家老太太,您說是吧?”
張老夫人的笑容冷了,蔚蔚可是她的救命恩人,還是帶著他們張家脫貧致富的大恩人,她很想回上兩句,但轉念一想,柳翠翠到底是自家兒媳婦的娘家人,又是自己的晚輩,還是旁的村的……這個分寸實在是不好拿捏。
張老夫人正斟酌著措辭,繡娘卻先開口了,隻聽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和善,臉上帶著笑
意,說道:“這世上有的人喜歡吃魚,有的人卻受不了魚的腥味,有的人還會嫌棄魚有刺,不敢吃。一道小小的菜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一個人呢?大姐既然覺得晦氣,為何還掐著項圈不放,快還回來吧。”
……
“⒀”
繡娘捧著東西,笑著曲了曲膝算是和所有人行過禮,轉頭笑著對柳翠翠說道:“我相信蔚蔚是清白的。”說完才朝西屋去了。
張老夫人對柳翠翠說道:“親家姑娘,你先找地方坐下,我們娘幾個要去做飯了,你是遠客不敢勞煩,一會兒我再讓她們好好陪你喝一杯!”
張老夫人著重加強的“遠客”二字,聽得幾位張家的娘子們一陣嗤笑,張老夫人笑容不減,招呼著張家的女眷到土灶那邊去做飯了。
柳翠翠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惡狠狠地看著西屋的方向,若是按照她一貫的脾氣和作風,這會兒定是也要衝到西屋去的。
都是娘家姊妹,她三娘能去,自己就不能去了?
憑什麼虎子洗三的時候,三娘隻吃了一頓乾飯,二娘生了個兒子就能得到一副銀項圈還有銀鎖呢?
論起來,虎子可比剛出生的這個小崽子更親一些,虎子姓柳,是三娘的親侄子,這個不過是個外甥!
柳翠翠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按照她以往的性子,不說把這副項圈拿走吧,也得讓繡娘答應了給虎子一副更好的才是,可這會兒……柳翠翠卻無論如何也邁不開步子了。
她想起那個姓吳的當時把自己狠狠摔到地上,她的腦海裡閃過適才繡娘從自己手中奪過項圈時的堅決。
三娘不怕自己了,她敢盯著自己的眼睛看,還敢和自己頂嘴……
柳翠翠在心底琢磨了半晌,直覺告訴她:自己這回進去,怕是聽不到什麼好話,這會兒張家女眷又多,真鬨起來自己是占不到便宜的,自己那個二妹夫……竟能和自家鐵牛打了個平手。
想通這裡柳翠翠心生懼意,朝著西屋啐了一口,轉身往自家母親的方向去了。
繡娘來到柳二娘子屋裡,表現如常,孩子剛吃了奶睡著了,柳二娘子頭上戴著一副二指寬的抹額,蓋著薄被靠坐在炕上。
“大姐又出幺蛾子了?”柳二娘子開門見山,大夏天的雖然沒開窗戶,門卻是開的,擋了一道隔風的門簾,根本擋不住聲音。
繡娘點了點頭,輕歎一聲。
柳二娘子拿過項圈端詳著,說道:“這項圈的做工真好,好看,還不壓脖子,蔚蔚有心了。”
繡娘的目色一暗,她有兩日沒去縣衙看蔚蔚了,也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在那樣一個潮濕的地方卻不能每日都換衣裳,會不會起疹子。
“蔚蔚怎麼樣,傷好點了嗎?”
“好多了,回春堂老先生給的藥,外敷內用,雙管齊下,傷口已經結痂了,隻是腰裡麵還有些疼,我問過大夫,說是要好好養幾個月才能好。”
柳二娘子正了正身子,煞有介事地對繡娘說道:“有個好消息,你聽不聽?”
“是什麼?”
“張成中了,我聽你姐夫說,前幾日有人到村長和裡正那邊報喜,說是張成中了,好像是什麼,二……啊對,二甲四十二名,馬上就要到清河縣去赴任了。你住在半山腰上可能沒注意到,這幾日村裡公出了銀子,給張成做了一塊匾,說是等張成回來就開祠祭祖,把那塊大匾也掛上去。”
“清河縣?”
“對啊,你二姐夫說清河縣出缺,張成被點了清河縣的知縣,估麼著這幾日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