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王讓賬房算出吳蔚的經營所得,在得知吳蔚也賺了不少時,宜王更生氣了。
明明有銀子置辦好衣裳,偏偏穿得那般寒酸。
宜王又不能把吳蔚揪過來問,更不能眼睜睜看著吳蔚的名聲垮掉,乾脆……在自己的私庫中挑了一件短款的大氅,差人在正月十六的清晨,坊市開市以後趁著人多送過去,以此來洗刷吳蔚那個放羊娃的戲稱!
宜王來到正廳,一眼就看到了吳蔚,和上次一樣,正在吃王府的糕點,嘴巴撐的和碩鼠一般!
宜王轉了轉拇指上的翡翠陽綠扳指,信步走到主位上坐好,慢悠悠地說道:“來啦,放羊娃。”
“額。”見吳蔚瞪圓雙眼,一副吃癟的表情,宜王的心情好了不好。
吳蔚也顧不上禮儀,端起茶盞來將卡在喉嚨裡的糕點順了下去,不由得腹誹道:這人怎麼走路沒聲音的?也沒聽到通報聲!
放下茶盞,吳蔚急忙起身,朝著宜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說道:“民女吳蔚參見宜王殿下。”
“行了,坐吧。”
“謝殿下。”
“這上元節都過去了,你今日過來是給本王拜年的麼?”
吳蔚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宜王今天好像有病。
笑容卻很真誠,回道:“回殿下,民女自知身份低微,不配來給殿下拜年請安。今日登門,是來謝恩的,拜謝殿下所賜大氅,是民女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的衣裳,大恩大德民女永生不忘。”
“嗯。”宜王的心裡舒服了一些,卻說道:“日前,平佳縣主來信說:請本王代為照顧你。本王正
苦惱該如何全了平佳縣主這份心,
賞你點什麼,
就聽人說你新得了個放羊娃的雅號。”
吳蔚麵不改色,說道:“民女天生怕冷懼熱,冬日難捱,隻能怎麼暖和怎麼穿,至於旁人如何說,民女倒是不在意的。”
宜王輕笑一聲,說道:“你不在意,多少也要顧慮一下平佳縣主的名聲,她器重你,又視你為友,若是她什麼時候得空來泰州探望你,你們的這份情誼也會公之於眾,堂堂縣主,未來的尚書夫人,卻有一個放羊娃的朋友,實在是有失體麵。”
宜王這話若是落在其他古人的耳中,定會使那人羞愧難當,今後謹慎做人,立行於世,方不辱沒了縣主的垂青。
可惜吳蔚不是古人,聽完宜王說的這些,不僅沒有愧疚,反而生出了不同意見,隻是礙於身份有彆,選擇了沉默。
見吳蔚不言語,宜王問道:“怎麼,你不認同本王所言?”
“民女不敢。”
“那你為何不表態?”
吳蔚權衡數次,低聲說道:“若殿下恕民女衝撞之罪,民女也不是不能表態。”
宜王被吳蔚的反應逗笑了,大方地說道:“你說吧,本王恕你無罪。”
吳蔚清了清嗓子,說道:“民女覺得殿下說的……不對。”
“哦?那你說說,本王那句話說錯了?”
“民女以為,縣主的名聲,一部分是來自於皇室的血脈,一部分來自於縣主平日的德行,民女能影響到縣主的,實在是微乎其微。民女不過是怕冷,穿了一件羊皮襖子,怎麼會汙了縣主的名聲?古人雲: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縣主是君子,不以民女粗鄙之姿,願與民女為友,自然也不會在乎民女穿了什麼。民女與縣主相識於困頓,昔日民女的生活比現下窘迫多了,也不見縣主嫌棄的。或許一件大氅於殿下而言,不過是件俗物罷了,可對於民女而言,卻消耗諸多積蓄。同樣都是衣裳,羊皮襖子也很暖,一張上好的羊皮,不過也就五十文錢。民女也並非孑然一身,民女與柳氏三娘義結金蘭,立誓奉其母為母。若是為了所謂的名聲,不顧家人生計,自己穿得光鮮亮麗,卻讓家人吃糠咽菜,縣主若有這樣的朋友,才真的是傷害了縣主的名聲。”
宜王輕哼一聲,卻抬手鼓起掌來,說道:“好一番犀利言辭。若本王真是‘小人’此刻就該出爾反爾,讓人將你拖下去,痛打一頓。”
吳蔚立刻說道:“殿下也是君子。隻是殿下身份尊貴,不沾泥濘之事。若是能穿得起大氅,民女自然也不會每天都套著羊皮襖子了,殿下請看,這大氅不是正穿在民女身上呢嗎?”
宜王自然是聽出了吳蔚話中的揶揄之意,這是在暗諷自己這個藩王不識人間疾苦。不過宜王並未動怒,而是略帶感慨地說道:“前朝從前有個叫東方瑞的女官,你聽說過嗎?”
吳蔚心頭一跳,不過短短的幾個字,吳蔚卻在心中過了許多遍,確定宜王說的是“聽說”而非“認識”才敢點頭,回道:“民間有誰不知道這位大人呢,民女在戲文裡聽到過許多這位大人的傳奇過往。”
宜王笑了笑,繼續說道:“她在你們民間,聲望很高吧?”
吳蔚謹慎答道:“從前是這樣的,如我們這般的布衣百姓,都喜歡聽英雄事跡。”
“從前,她是前朝唯一一位女官,身居要職,可是在許多人的眼中,無論是皇室,還是同僚……她都是個不入流的。”
吳蔚沉默著,等著宜王繼續說下去。
宜王也在觀察著吳蔚,見她麵色如常,絲毫沒有泄露半點情緒,問道:“你知道為什麼?”
吳蔚心中隱隱有了個猜測,但還是搖了搖頭:“民女不知。”
“因為她從前是個要飯的乞兒,本王就曾目睹過,一次宴會之上,一位朝臣喝醉了,公然詢問東方瑞,餿飯的滋味如何?引得整場宴會的人都在大笑,先帝也隻是笑著,並未製止。其實本王也好奇,餿飯究竟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