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蔚搖了搖頭。
“這裡是已經荒廢的皇莊,一切開始的地方,老四就死在這裡,數不清的侍衛也給他陪了葬,因為他們的疏忽導致一位皇子歿了,所以他們統統得死。死後被埋在了不遠處的林子裡,成了那片林子的養料。夜風吹過那片林子,總能隱隱聽到陣陣哭聲,本王已經給你選好了地方,就在當時老四依靠著的那顆海棠樹下,給你挖了一個坑,能和前朝皇子死在一個地方,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宜王掃了吳蔚一眼,不無惋惜地說道:“多好的莊子啊,就這樣荒蕪了。”
吳蔚聽出了宜王的弦外之音,垂下眼眸,腦海中閃過柳翠微的身影,想起她對自己說的:生死之事乃是天定。
又想起自己和東方瑞相處的往事,雖然不過見了幾麵,吳蔚卻總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若是沒有東方瑞的點撥,或許自己在張寬的那件事上就走歪了。
又想起了高寧雪,那個身份尊貴卻真心把自己當朋友的人。
還有泰州宅子裡,沒有血緣的家人們。
梅蘭竹菊這一路對自己的照顧……
再抬眼,吳蔚的心裡已經戰勝了恐懼,吳蔚很清楚,宜王要是真想殺自己,根本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但宜王適才的話也並非和自己開玩笑。
一切都要取決於接下來的談話,若是自己說的,不是宜王想要聽到的,海棠花下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吳蔚深吸一口氣,從桌上拿了一個杯子,給自己和宜王都倒了一杯,不再看宜王的表情,端起自己的那杯水,一飲而儘。
放下杯子後,吳蔚長舒一口氣,對宜王說道:“殿下,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情講故事?”
吳蔚回了宜王一個微笑,答道:“反正我也快死了,不如就委屈殿下再聽我聒噪片刻?”
宜王頷首。
吳蔚起身,信步來到窗前,一把推開了窗子,夜風灌了進來,外麵漆黑一片,遠處的林子如鬼魅般晃動著枝丫。
吳蔚望著遠處的林子,說道:“要從什麼時候開始說起呢……就從先帝治下的最後一年的四月十五說起吧。”
燭火搖曳,坐在吳蔚背後的宜王眼眸變得晦
暗難明。
“那日,太子妃在此地主辦了一場雅集▅[(,原本邀請的隻是京中貴眷,可不知怎地,太子殿下竟也來了興致,彼時先皇垂垂老矣,太子的麵子誰敢不給?於是不僅各位皇子帶著家眷來了,就連朝中一部分重臣也絲毫不避諱地帶著家眷紛紛出席。多麼熱鬨的雅集啊……光是侍衛就有上千名。”
吳蔚歎了一聲,抬頭望向空中,卻隻有黑黢黢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宜王沉默著,隻有他拇指上的扳指正在緩緩被撥動。
吳蔚繼續說道:“為了保證儲君的安全,與會人員被逐一搜身,不允許任何人攜帶利器入場,就連平日裡保護那些個貴人的家丁,護衛,也被太子的人驅逐到遠處。到了第一日,太子提議兒郎們入林狩獵,晚上舉辦的篝火晚會所用的食材,就是白日裡的打獵所得。”
“到了夜裡,篝火晚會好不熱鬨,太子與四皇子感情甚篤,兄弟一人共坐主位,剩下的人圍著篝火組成一個圈,宴會之上載歌載舞,氣氛烘托到這兒了,太子自然要拉著與自己共坐一案的同胞親弟弟多喝幾杯了。四皇子殿下似乎不勝酒力,宴會過半,便起身出恭去了。之後太子也因多喝了幾杯,起身離席去出恭。這個時候……定有幾位大人也站起來要隨太子同去,不過太子酒興正盛,大袖一揮便將那些人打發了,隻叫了與自己素日來關係就不錯的表侄兒,蕭盛同去。”
“在座的哪一個不是人精兒?太子殿下既然都這麼說了,自然要給足太子殿下空間。後麵的故事……民女實在是編不下去了。不過……結局是四皇子死了,死在一顆海棠樹下,胸口插著東方瑞的隨身匕首,而東方瑞也猶如憑空消失一般。”
吳蔚突然轉了過來,注視著宜王,說道:“不過……有一個人,在暗處目睹了整個過程。他知道東方瑞是無辜的,不知出於何種心思,第一時間將東方瑞藏到了自己的馬車裡,帶出了皇莊。這個人……就是你,宜王殿下!”
宜王與吳蔚對視了片刻,見吳蔚的目光如炬,毫無畏懼,隻得收回了目光,忍不住替吳蔚鼓掌道:“好一個身臨其境的故事,精彩。若不是本王當日就在現場,差點就要相信你的鬼話了。”
吳蔚勾了勾嘴角,雙手支著窗框,往後一跳,直接坐到了窗框上,雙腿一蕩一蕩的。
“我說的是人話,還是鬼話,宜王殿下應該有所分辨。我手裡有一份卷宗,是事發後不久,平佳縣主高寧雪口述而來,在高寧雪的回憶中,宜王殿下是先四皇子一步離席的,再後來就全亂套了,宜王殿下究竟是何時回來的,無人知曉。”
“這不過是你的猜測而已,本王承認你很會編故事,不過你想靠著這個活命,怕是不能夠了!”
宜王眯了眯眼,拿起桌上的寶劍,拔劍出鞘朝著吳蔚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吳蔚,你很聰明,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