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柳翠微第一次給自己做的那件衣裳,吳蔚恍惚了一陣。
自己的命運,何嘗不是因柳翠微而改變呢?
吳蔚尤記得那日:自己穿著三娘做的新衣裳,到百味樓去賣柴,賣鮮魚。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女子清麗的聲音,提醒自己後背肩頭的刺繡磨破了,吳蔚轉頭一看……正是高寧雪和東方瑞。
她們四個人的緣分,或許從那個時候就結下了。
吳蔚不由得想著:若是自己沒有遇到柳翠微,就沒辦法有一個溫暖的小窩,那麼自己或許也不會在四麵透風的義莊久留,大概會集中全力在穿越過來的那個湖邊建造一間小屋,也未必會去百味樓賣柴,賣魚。
即便是自己當時去了,遇到了高寧雪和東方瑞,大概也就是一麵之緣罷了。
真正吸引高寧雪留意觀察自己的,是三娘那精湛的手藝,那栩栩如生的刺繡就連錦衣華服慣了的高寧雪,也不由得多看幾眼。
吳蔚把心裡話直接說了出來:“三娘,若是沒有你,我也不會結識這麼多的貴人,按照我的性子……我至多會在清廬縣待上一整年,如果還是不能找到我想要的東西,我會背上行李去四處走走,等見識的差不多了,再回來。是你給了我這份安定,也是因為那些貴人的相助,我們才能有如今人人羨慕的生活。雖然你和我說過,讓我活的輕鬆一點兒,不要把每一句說過的話都放在心上,我記下了。但關於我們之間的承諾,我都會慢慢兌現的,因為這也是我的心願。”
柳翠微麵露動容,若是不礙於此刻街上人來人往,怕是早就鑽到吳蔚的懷裡抱緊對方了。
“謝謝你,蔚蔚。”
“謝什麼,這些都是我心甘情願,也是我應該做的。”
“我確實很喜歡刺繡,即便是從前在家裡,大姐日日催我,讓我快點做工的時候,我也不覺得針線活是一件苦差事,我很慶幸我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來補貼家用,畢竟我除了這個……好像也不會做什麼了。但我覺著,成衣鋪的事情是不是再緩緩?這兩年泰州這一帶都不甚太平,先是一年大旱,把百姓家裡的糧倉都掏空了,好不容易熬過大旱又發了洪澇,糧食顆粒無收,百姓損失慘重。眼看著就要入冬了,一件冬裝又是棉花,又是布料的,成本也要不少呢?一家成衣鋪……至少也要十幾二十件的成衣掛在那兒,才好開門做生意。仔細一算又要壓不少銀子。咱們手裡這些銀子,看著是不少,可若真出了什麼咱們無力對抗的變故,再多的銀子也是不夠用的,不如等明年看看行情?”
吳蔚拉著柳翠微的手,繼續往家的方向走去,邊走邊說道:“三娘,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卻有些不同的看法,你要不要聽聽看?”
“好,你說。”
“我覺得咱們現在開鋪子,正是時候。這場洪水雖然對泰州城沒造成太大的影響,但還是有些準備不足的店家遭了災的,還有一些呢……是在清廬縣,清河縣這種地方開了分號的,即便泰州城內的鋪子保住了,損失依舊
不小。所以一定會有人急著把鋪子轉手,套些現銀來應急,但是能買得起店鋪的人,想法和你都差不多,持一個觀望的態度。眼下正是一個抄底的好時機,還記得我給你講的‘抄底’是什麼意思嗎?”
“記得。就是在臨近最低價的時候,反向買入。”柳翠微一字不差地將吳蔚當初教給她的背了出來。
“三娘真聰明,咱們現在買商鋪,隻要和牙行的人交代清楚,一定能省下不少銀子。這是其一。其二呢,我覺得雖然泰州這一帶,旱了一年,澇了一年,百姓的家底兒都被兩場天災給掏空了,但是最不受影響的就是成衣鋪的生意。”
“為什麼?”
“三娘,你想想,咱們從前住在義莊旁邊的時候,在成衣鋪買過一件衣裳沒有?”
柳翠微搖了搖頭,慢慢明白了吳蔚的邏輯,眼睛也亮了起來。
吳蔚笑的溫柔,輕聲解釋道:“成衣鋪它的主要受眾原本就不是布衣百姓,這場天災首當其衝的反而是布莊,棉麻莊,還有街邊的那些小吃攤子,因為這些產業的主要受眾才是最底層的百姓,在它們上遊的成衣鋪,酒樓,反而會獲益。特彆是成衣鋪,下遊的布匹,棉花,絲綢都便宜了,成衣鋪的進貨成本也隨之降低了。這兩場天災,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尚不足以改變這個世道的格局,從前買得起成衣穿的人,今後依舊買得起,從前買不起成衣的人,從前不會買,今後更不會買。家裡沒個百八十兩家底兒的人家,平日穿衣哪裡會以成衣為主呢?而有了這百八十兩家底兒的人家,即便因為天災受到了一些損失,東山再起也是遲早的事兒。真正有眼光的人,無論是盛世還是亂局,都能賺到銀子。”
柳翠微輕笑,問道:“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吳蔚也笑了起來,說道:“可不是我,我的今日八分靠運氣,兩分靠你我,是不可複製的,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他們早就摸索出了一套生意經,也是我們學不來的。”
柳翠微思索片刻,答道:“好吧,成衣鋪的事情就依你,李大姐一個人拉扯三個女兒,做成衣自是難不倒她,我隻需要在上麵添些刺繡就好。”
“先這麼著,我慢慢再物色兩個手藝上佳的繡娘來,咱們的衣服也要分三六九等的,你的手藝是咱們成衣鋪的鎮店之寶,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