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蔚帶了幾個家丁去了張水生的家,靈堂已經搭建好了,並不見張老夫人,柳二娘子領著柱子跪在靈堂上,吳蔚他們是第一個來的。
吳蔚知道古人對治喪非常看重,可她卻對此沒有一點兒經驗,心中悲傷又忐忑。
靈堂裡傳出柳二娘子斷斷續續的哭聲,這叫哭靈,據說靈堂裡不能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也沒有,有的兒子媳婦哪怕是乾嚎,也會弄出點聲音來。
柳二娘子的哭,卻是真情實感。
吳蔚和柳翠微給張老爹行了禮,柳二娘子將柱子推出,給她們還了禮,吳蔚拿了一把紙錢撒到了火盆裡,柳二娘子靠在柳翠微的肩頭哭的傷心,細細述說著她作為兒媳婦,嫁到這個家中從未看過公公臉色,從未遇到苛待的事情。
“二姐,我能去看張老爹一眼嗎?”吳蔚低聲詢問道。
“去吧,咱們誰也沒看到公爹最後一眼,昨兒夜裡睡夢中就沒了,你去看看吧。”
吳蔚起身,來到棺材旁,棺材並沒有完全蓋上,正好露出張老爹胸口的位置,吳蔚向內望去,隻見張老爹穿著黑色的壽衣,身上蓋著壽被,麵色蒼白若紙,嘴唇卻是淡淡的烏青色。
吳蔚發出一聲歎息,紅了眼眶,心中也有了一個推測:張老爹應該是死於心衰。
在這樣一個醫療條件落後的時代,能壽終正寢也是一種福氣,雖然在吳蔚看來,五十多歲實在是年輕了些。
……
另一邊,柳翠微輕聲安撫著柳二娘子,勸道:“二姐,眼下家中正值大事兒,光憑我們幾個實在難堪大任,當年父親的身後事
也是請了幾位族中耆老代為操持的,姐夫要跑外,柱子還小不頂事兒,你一個人如何頂得住?我聽說……張家村那邊的祠堂被洪水淹了,祖墳也……是魂歸故裡,還是另行堪輿吉穴,這都是要速速決斷的大事兒,二姐你要保重啊。”
張家是農戶出身,按照梁朝的律例,隻能停靈二日,這二日要準備的事情實在不少。
包括宗親和遠道朋友的吃住安排,這都是要考慮的。
吳蔚也來到了二人身邊,柳二娘子一把抓住吳蔚,哭道:“蔚蔚啊,有些話你二姐夫不好和你說,我和你說。我們張家對你不住,買宅子的銀子尚未給齊,就……對不住啊。”
“二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宅子在過戶給二姐夫的時候,就是張家的宅子了,銀子的事兒彆著急,慢慢來就行。”
“謝謝。”
說話間,張全,張尺,栓子風風火火地進了靈堂,二人都在門口扯了一截白布係在腰間,張家村以姓為村,村子裡的人大多都連著親。
二人分彆給張老爹磕了頭,小小年紀的柱子規規矩矩地回了禮,柳二娘子的哭聲又起。
吳蔚也聽到了適才柳翠微和柳二娘子說的,覺得很有道理,張家人丁單薄,宗親長輩又都不在泰州城內,許多需要決斷的事情無人操持,如此到了第二天是要鬨笑話的。
吳蔚當即喚來一名家丁,讓他騎上快馬回吳宅問問管家,能不能給推薦一個本地經驗老道,名聲好的司禮來。
家丁領命去了,又過了一會兒,李大姐也來了。
張水生到泰州城以後,整日忙著榨油賺錢,沒積累下多少朋友,他也知道治喪人少了不好看,便把能想到的都叫來了,總共也就這幾個。
過了中午,張水生也回來了,草草吃了一口飯,到靈堂去陪柳二娘子守了一會兒,又去後院安慰了張老夫人一番,回來以後叮囑張全幫忙看著,他要回一趟張家村。
治理過自家丈夫後事的李大姐一把拉住了張水生,擔憂地說道:“大兄弟,你這樣不行,老家公去的匆忙,家裡什麼準備都沒有,已經夠緊巴了,柱子還那麼小根本不頂事兒的,家裡連紙人紙馬都沒紮,老爺子從前的衣服我看也沒收整,開路的金山銀山也沒置辦,五樣供品怎麼也該擺上了呀?還有家中這幾日招待親朋的廚子呢?食材呢?今兒下午就該先燒些東西過去了,你走了家裡怎麼辦?”
吳蔚安靜地站在旁邊,關於古代治喪的橋段,吳蔚也看過一些,最經典的就是《紅樓夢》裡秦可卿的葬禮,還有《大宅門》裡二奶奶的葬禮。
身臨其境的,還是第一次。
古人是很注重死亡的,雖然張家的門第不能與《紅樓夢》和《大宅門》相比,但吳蔚能從張水生的身上感受到深深的無奈與悲傷,在這樣一個通訊落後,又非常注重禮節的時代,張水生一個人實在很難裡外兼顧。
在藍星一個電話就能解決的事情,在這裡卻需要張水生這個孝子在寒風裡跪上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