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桂花找了一根很趁手的木棍子做巡邏的武器。
彆看趙桂花不像是明美從小就練武的姑娘,她也是比一般人強不少的。畢竟,她八十的時候還是廣場舞的弄潮兒,九十的時候還帶著小區一乾老太太一起打太極。
所以說,她覺得她比一般人強!
彆管是不是花架子,她拎著木棍兒倒是也能舞的虎虎生風。
趙桂花是堅決要巡邏的,這個大家誰也攔不住,吃完晚飯沒一會兒天色黑下來時間差不多了,王大媽過來找人。各家各戶都一起出門,大概因為今天是第一天的關係,各個兒還都挺有精神頭的。
明美也套著棉襖說:“媽,我跟你們一起。”
趙桂花搖頭:“那倒不用,我這邊人多著呢,你在家待著吧,彆給我添亂。”
這既然誰也勸不住,老莊家也不強求了。
莊誌希看了看情況,說:“應該沒什麼事兒,讓媽去吧。”
倒不是他不心疼他媽,而是他也看出來了,他們勸不住人。而且一起巡邏的人也不少,左右就算是有什麼事兒也輪不到他媽出頭。再說了,他媽本來就是十分咋咋呼呼的性格,這一起巡邏鄰裡鄰居的嘮嘮嗑兒,閒話個家常也未嘗不可。
趙桂花瞅了莊誌希一眼出門,跟大家一起會和,雖然是過完年了,但是天氣還挺冷的,一個個穿的都不老少,趙桂花林拎著一個木棍子,跟孫悟空似的。
彆說是她,其他人也是一樣的,第一天麼,大家都有點準備的。
大家一起出門,小分隊十來個人,王大媽為首,大家頂著夜色走出了大門,今天陰天,倒是一點不月光也沒有,暗戳戳的,趙桂花說:“月黑風高殺人夜。”
其他人:“……”
蘇大媽抖了抖,說:“老趙你彆說這個,怪嚇人的。”
白老頭兒立刻附和說:“就是,你看你,你說這個乾啥。蘇大妹子你彆害怕,凡事兒有我呢,我在總歸不能讓大妹子你受傷。”
蘇大媽柔弱的笑了一下,趙桂花在不遠處瞄見了,抖了一下。
講真,這老娘們年輕的時候來這一出兒,真的很有看頭兒,但是現在多大歲數了啊,五十多了,比她歲數還大呢,還來這一出兒,跟個老妖怪似的。
她嫌棄的快走幾步,走在了巡邏隊伍的最前麵,看到他們的做派真是反胃。
周李氏本來走在前頭呢,一看趙桂花也上前了,立刻就不樂意起來。她陰陽怪氣的開口:“呦,這還怎麼走的那麼快了?前邊是有什麼能給你撿嗎?”
趙桂花冷笑:“我可不像有些人,整天想著不勞而獲天上掉餡餅。”
周李氏:“你!”
她正想罵人,一下子想起趙桂花今天白天發飆,不得不說,周李氏還真是有點怕了。她這個人就是這樣,恨人有笑人無,更是欺軟怕硬。
趙桂花今天火氣似乎很大,周李氏差點挨揍。
不得不說,她多少還是不敢死命的得罪趙桂花的,誰讓趙桂花家裡人多呢。趙桂花就是個潑婦,家裡還有好幾個大男人,周李氏家裡也算是人丁單薄了。
她咬咬牙,決定暫時不跟趙桂花這個老不死的一般見識。
她看向了後頭的白老頭兒,再次怨恨起白老頭兒年輕的時候不肯跟她合為一家。其實她周李氏也不是相中白老頭這個人,這人要個頭沒個頭,要長相沒長相,她也看不上。可誰讓這人有一個正式的工作呢。
她是想著白老頭隻有一個兒子,又有正式工作,正好能幫襯他們家。至於說白老頭的兒子白奮鬥,她還沒放在眼裡,給碗青菜湯餓不死得了。
一個小孩子,還不是隨便拿捏?到時候長大了能掙錢的還能給她和她兒子當牛做馬。周李氏想一想就覺得這個主意真是賊好。她想的千般好萬般好,本來覺得拿住白老頭兒不過是手到擒來。
可怎麼也沒有想到白老頭兒壓根沒有看上她,他這狗東西竟然看上了蘇大媽,要說這個院子裡周周李氏最恨的是誰,那麼當數蘇大媽了。
以前她男人還在的時候就整天偷看蘇大媽,還偷偷給蘇大媽窩頭,後來她男人走了,蘇大媽的男人也走了,兩個人都是寡婦又被無儘的對比。
就連白老頭這老不正經的也是對她有心思,這是周李氏恨極了的。
她覺得他們院裡,除了他們家,沒有一家好人,最惡心就是蘇家。可是……她抿抿嘴,垂眼,趙桂花也不是什麼好玩意兒。現在趙桂花過也不差,家裡又人丁興旺,她不能不想辦法啊。
隻靠他們家,哪裡能跟趙桂花作對呢。
如果籠絡了周大媽就相當於拉攏了白家兩父子,她覺得,雖然最恨蘇大媽,但是短暫拉攏也是可以的。不然這趙桂花倒是越發的囂張了。簡直是不把他放在眼裡。
再一個……她還想著蘇家的童子尿呢。
這院兒的小孩兒不少,但是王大媽和李芳都在家,李軍軍李偉偉不好抓空子;而莊家吧……他家倒是有個小男娃兒,但是總是領著妹妹到處跑。倆小孩兒也不分開,倒是也不怎麼好找機會。
唯一合適的就是蘇家三個男娃兒中最小的銅來了。
銅來今年五歲,比虎頭還小一歲呢,肯定更好忽悠。
她眯眯眼,持續盯著蘇大媽,王大媽看見了,微微蹙眉,小聲兒:“這老周怎麼怪怪的。”
趙桂花:“沒憋什麼好屁。”
她曉得的,周李氏最不是個東西。其實她也看不上蘇大媽,但是蘇大媽做事情是有目的,沒有好處的壞事兒,她是不會乾的。但是周李氏不是,這貨就能乾出損人不利己的奇葩事兒。
她嘀咕:“她彆來招惹我,不然我非扇她。”
王大媽一愣,隨即笑著說:“你最近這火氣有點大啊,她怎麼你了?”
彆看大家是一起巡邏,但是三三兩兩的,倒是也是邊走邊嘮嗑。這讓莊誌希猜對了,都在東家長西家短呢。王大媽跟趙桂花走在一起,說:“她是有點不講究,不過你彆跟她一般見識了,她腦子鈍。”
趙桂花可不覺得周李氏是腦子鈍,她說:“她純粹是壞吧?什麼鈍?你看她那嘴臉。”
雖然嘲弄了一句,不過趙桂花也曉得,王大媽作為管院兒,肯定是希望大家都和和氣氣的。免得這個事兒那個事兒的,也耽誤她的精力。
她笑了笑,轉移話題,說:“趕明兒我去後海釣魚,你去不?”
王大媽調侃:“人家都去後海滑冰,你去後海釣魚。我聽說你買魚竿了,咋樣?有成果不?”
趙桂花:“快了快了。”
她說:“我覺得我這水平,幾天就能習慣。”
王大媽:“……”
這還真是不怎麼相信的。
她笑著說:“你去吧,我可不去,我不得意那個,我家老李沒事兒倒是去轉轉。哎對了,我聽街道辦的小陳說。你大兒媳婦兒總是去街道辦找工作?”
其實是街道辦不樂意了,讓她過來跟莊家說一下,讓梁美芬沒事兒少去街道辦哭訴,明明是條件不錯的人家,乾啥非得跟貧苦戶搶工作?再說,她自己原來不是有正式工作的?
如果家家戶戶都像她這樣,把自己的正式工作讓出去又找街道介紹工作,那麼街道的工作還要不要做了。這個事兒,街道的工作人員其實已經幾乎就差明說了,但是梁美芬是個臉皮厚,還是隔三差五的去。實在是不勝其擾。
這不,作為管院兒,就找到她這兒來了。
其實這個事兒年前那幾天就有了,不過正好趕上過年,她覺得這過年,梁美芬總是不能去的,所以沒著急說。畢竟大過年的去跟人家說這個,也不是什麼好事兒,給人家添堵。
你說巧不巧了,正好今天有這麼一個機會,王大媽都覺得現在談一談這個事兒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了。
她說:“其實這個找工作的事兒,我覺得還是得自己想辦法,總是去街道賴著不走,這有什麼用呢?要是有用,我家李芳天天去了。你說對吧?”
趙桂花一聽這話還有什麼不了解的?
她直白的說:“梁美芬給你們添麻煩了吧?”
王大媽笑:“嗐,我倒是還好,不過街道那邊就覺得她這人真是沒數兒。”
彆看梁美芬自己不覺景兒,但是她在這一片兒也是小有名氣的,小有名氣的——蠢。這自家還有一兒一女呢,這都不管兒女吃喝還想著娘家的弟弟,把最最重要的工作讓出去,這是多蠢?
反正這一片兒大院兒就沒有一個比她還蠢的。
趙桂花也曉得梁美芬現在的名聲,她乾脆的說:“行,這事兒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讓她去街道給人添麻煩。”
王大媽:“我就知道你深明大義。”
趙桂花睨她:“這倒是也不用給我戴高帽兒,我也是不想她再去丟人。就她自己不覺景兒,其實不曉得人家一個個的背後怎麼說她呢。”
王大媽歎息一聲,說:“正是這麼個理兒啊。”
她說:“你說你家這個大兒媳……哎對了,我看你家小兒媳人不錯啊,整天一張喜慶的笑臉兒,人咋樣?”
趙桂花:“挺好的。”
趙桂花:“說起來,過幾天我去你家借縫紉機用用哈。”
王大媽:“行,這有啥,你要乾啥來我家用就是了。”
他們大院兒,就兩個縫紉機,一個是王大媽家的,另一個就是周李氏他們家的,那是薑蘆的陪嫁。趙桂花回頭看周李氏,周李氏湊到了蘇大媽身邊,不知道嘀嘀咕咕什麼。
反正這人一看就沒什麼好的心思。
她冷笑一聲,心說你可彆犯到我的手裡。
王大媽也看了過去,看見白老頭,有點嫌棄的彆開眼。
王大媽眼看他們兩個跟彆人拉開了點距離,小聲說:“老白頭領著白奮鬥來找我了。”
趙桂花:“嗯?”
王大媽:“他還是想找個黃花大閨女,這不是讓我給介紹嗎?”
提到這事兒,王大媽嘴角抽了抽,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的意味兒跟趙桂花抱怨:“我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你知道他家啥要求嗎?他家要求人家姑娘必須是頭婚,還必須二十五歲以下。說是年紀大了不好生養,他家白奮鬥都是三十一,哦不,這都過年了,他家都三十二了。好意思嗎!除此之外,還得有正式的工作,家裡沒有負擔,長相身段兒在王香秀那個檔次就行,要保證能生男娃兒。同時家庭條件也不能差了,家庭條件最好像薑蘆。就算不像薑蘆,也得比照你家明美的家庭條件。不可以更差。”
說到這裡,王大媽唾了一口,說:“他家怎麼有臉提的啊!我他媽聽了都震驚了。”
她真是不想說人家壞話,這可真是實在忍不住了。她做媒也有十幾年了,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沒有逼數兒的。她低聲:“你說他是不是瘋了啊。”
趙桂花也震驚了,她很肯定的點頭,說:“瘋了,而且病得不輕。但凡是一個有正式工作的二十五歲以下的小姑娘,都不怎麼想找他好嗎?更不要說還有後續那些條件,咋想的啊。薑蘆結婚的時候,陪嫁了一輛自行車,一個縫紉機,還有一塊手表,這可是三大件兒,一般人家買不起的。這可是咱們廠子的獨一份兒,到現在還沒有人打破呢。他就敢要?”
“誰說不是呢。”
趙桂花:“還最差也得是明美的家庭條件,他真是敢開口。他是真不知道我家明美條件多好。我說句實在的,要不是我家老三長得好,就算我家老大和明家大小子是同學,他們倆也沒戲。就白奮鬥……他那長相?三十多瞅著跟四十多似的,還沒幾根兒頭發,跟寡婦攪合在一起人也不靈光,人家小姑娘是瘋了嗎?真是腦子不清楚的。我看他就不是成心找,他就是想去添寡婦的臭腳。”
“噗噗!”
王大媽掐了趙桂花一下,說:“你可彆跟旁人這麼說。”
“大實話。”
“實話不好聽啊。”
倆人都笑了出來,不是他們笑話人,而是白奮鬥屬實沒有自知之明。
這男人,真是對自己一點避暑也沒有,呸!
第一天的巡邏,在歡樂的八卦裡悄然結束。果然,今天一天屁事兒也沒有,其實趙桂花有點不記得上輩子小偷出現是哪一天了,而且三天輪流巡邏改成了四天輪流巡邏,會不會撞上他們也真是不好說。
不過不管好不好說的,趙桂花反正覺得如果遇到了,就呼籲大家一起打人,如果沒遇上,那就沒遇上。她也不強求。相比於明美很盼著在工作崗位上出現小偷兒,她一個老太太可屬實沒有這樣的需求。
趙桂花覺得,明美就屬於那種藝高人膽大的。
隨著巡邏的事情開展起來,機械廠也很快的開始上班了,莊誌希他們是初七上班的,這過年啊,是他們一年之中放假最多的時候了,初七早上一大早,莊誌希就來到單位,第一天上班,總是要好好打掃一下。
好在,大家都是這樣想的,大家來的都早,一起忙活很快醫務室就乾乾淨淨。
莊誌希隨身帶了一點碎茶,他昨晚表現太好,媳婦兒賞賜的。這不今天提了熱水,就給自己泡上了,能喝一天呢。王醫生笑著說:“呦,小莊,不得了,你這都喝上茶葉了啊?”
莊誌希喜滋滋的點頭:“那可不,我媳婦兒給我準備的。這有了媳婦兒和沒了媳婦兒,可真是一點也不一樣啊。”
王醫生調侃:“那不給我們分點試試?”
莊誌希一本正經:“這可不行,這可是我媳婦兒的一番心意,讓我媳婦兒知道我把她的心意給了彆人,那可肯定要傷心的,我哪兒舍得傷我媳婦兒的心啊!”
“哎媽呀,就你有個媳婦婦兒了,真是娶了媳婦兒,整天媳婦兒長媳婦兒短的。”
莊誌希笑:“可不,以前沒結婚不知道有個媳婦兒的好。”
大家立刻都笑了出來,帶著幾分曖昧的意味兒,這就懂的都懂了,莊誌希是醫務室最年輕的,現在連他都結婚了,其他人自然都懂了。一個個笑的厲害。
大家正說說笑笑呢,就看一個豐腴的女人推開了醫務室的門,這不是旁人,正是王香秀,她眼光一掃,視線落在莊誌希身上,隨即輕聲笑了一下,說:“小莊啊,秀姐有點不舒服,過來找你看一看。”
莊誌希微笑,客客氣氣的:“蘇嫂子啊,你看,你跟奮鬥哥還真是心有靈犀,之前他就把我當成醫生,還讓我給你兒子看狗咬的毛病,這你又來找我了。我不是說過了,我不是大夫啊,你們就算心有靈犀都把我當做醫生,我這也不敢胡來啊。我就一收費的,跟醫生可一點也沾不上邊兒。”
秀姐個屁的秀姐,他可不給她套近乎的機會。
他疏離的笑,說:“你不管哪兒不舒服,都得讓醫生好好看看,我可不成。”
王香秀抿著嘴,媚眼如絲的瞪了莊誌希一眼,說:“你看,姐就想省點錢,你咋還一點也不幫忙呢。姐相信你,你給姐看就行。用不著彆人。”
莊誌希聳聳肩,一本正經:“蘇嫂子啊,你是不是來看腦子的?”
王香秀懵了一下,隨即說道:“嗯?你瞎說啥?”
莊誌希撓撓頭:“你說你不是過來看腦子,咋連我說啥都聽不明白了?蘇嫂子啊,不是我說你啊,你省錢可不是這麼省的。這腦子有問題,得去大醫院好好的看一看。可不能為了省幾個錢就亂來。你找我這樣完全不懂醫術的,跟去小巷子裡找那個蒙古大夫,有什麼區彆?”
他一副“我是真心為你好”的表情,說:“你看哈,你家可還有三個孩子呢,就算為了孩子好好長大,你也不能腦子有病啊。”
“你咋罵人!”王香秀不樂意了。
莊誌希格外的無辜,說:“這話咋說的來著?我可沒有罵人啊,我說的腦子有問題,就是真的腦子有問題。可不是罵人。你看,你又誤解我了。我這年輕哈,說話就是沒有什麼用,總是被人誤解。”
王醫生接了一句:“我可聽過一句話,被誤解,是表達者的宿命。”
莊誌希鼓掌:“有學問。”
王醫生微微一笑,說:“還好還好。”
我可是大學畢業的!
王香秀:“……”
你們都在放什麼屁。
王醫生睨了王香秀一樣,作為一個中年婦女,她可是一下子就看出這個老娘們想乾什麼了,心裡也格外的不齒。她皮笑肉不笑的說:“我說這位同誌,你到底是看不看病。如果看病就過來看病,如果不看病就趕緊回車間工作。你彆是故意跑到這邊躲閒的吧?這可不行。”
王香秀:“我哪是那樣的人!”
她哼了一聲,心裡十分不痛快,她又看了莊誌希一眼,見他已經轉頭兒開始跟其他的醫生說話了,她恨極了咬唇,隻覺得這個人真是不知道好賴。
她可是看得起他才來的,他竟然不當做一回事兒!
“同誌,你到底看不看病?”王醫生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他們醫務室可是正經的地方,這女人乾什麼呢。把這裡當成她勾三搭四的地方了?
王香秀又哼了一聲,說:“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