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桂花這一天都忙活的很,她給虎頭和小燕子一人做了一身夏裝。海魂衫半袖和藍色的大褲衩,男娃兒女娃兒都是一樣的。
除此之外,兩個小孩兒還一人收獲了兩件背心和兩條小內褲。
男娃穿褲子比較費,趙桂花還多虎頭做了一個八分褲。這幾件,看起來都不比買的差了,雖然也拚了,但是都是大塊兒的料子。所以根本想不到是因為布料不夠了。
做完了這幾件,除了那一塊的的確良,就沒有特彆大塊的料子了。
不過趙桂花則是找了一團子紅色帶小碎花的布條,差不多每一條都有手掌寬,趙桂花打算拚成兩條橫條連衣裙給小燕子穿,不過這是個細致的活兒,到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趕出來的。
再說反正也沒有到夏天,趙桂花倒是不急的。
虎頭和小燕子背著小挎包放學回來,一看洗乾淨在院子裡迎風招展的新衣服,高興的原地蹦蹦跳,虎頭驚喜的說:“是我的新衣服,是我的嗎?”
趙桂花笑了出來,說:“是啊,你看,這邊這幾件都是你的,旁邊的是你妹妹的。”
虎頭拍巴掌:“好耶!”
他會數數了,自己數了數,說:“我比妹妹多一條褲子。”
小燕子跟在哥哥身邊搖擺,她比哥哥還高興,她的新衣服比哥哥少呀。小姑娘拍著小手兒噠噠噠的原地跳,開開心心:“小燕子有新衣服啦。”
雖然少一件,但是小姑娘一點也沒在意。
因為很多時候,她連有都沒有的。
趙桂花揉揉小丫頭的小辮子,真是個小黃毛丫頭,她說:“你比哥哥多的。”
“哎?”
小兄妹兩個都懵懵的看著奶奶,小燕子深深懷疑奶奶是哄她不識數兒,她都能數到十了哦。
這可騙不了她。
趙桂花看她這個懷疑的小眼神兒,笑的更厲害了,說:“你還有兩條連衣裙,沒做完呢,奶也忙不過來啊!”
這麼一說,小燕子就懂了,她立刻睜大眼,震驚:“兩條,裙裙?”
趙桂花點頭:“對,兩條連衣裙。現在天還冷,等暖和了你就收到了。”
小燕子一下子就覺得自己幸福的都要冒泡泡了,她醉奶一樣輕輕的搖擺,靠在了哥哥的身上,說:“兩條,我要又兩條新連衣裙……”
說完了,小丫頭趕緊立正,軟軟糯糯的問:“是給我的,不是給哥哥先穿的嗎?”
聽到這話,趙桂花有幾分心酸。
一旁的虎頭紅著臉說:“男孩子不能穿裙子的,肯定是給你的。”
小燕子的臉蛋兒也紅撲撲起來。跟哥哥不一樣,哥哥是害羞,她是興奮的,小姑娘小手兒攪在一起,說:“好棒哦。”
趙桂花捏了一把小丫頭的臉蛋兒,說:“往後你哥哥有的,你也有。”
小燕子咧開小嘴兒笑。
趙桂花另一手攬住虎頭,說:“虎頭衣服比妹妹多,所以這一次多給妹妹做,等以後虎頭衣服少了,也給虎頭多做。”
虎頭:“好!”
他大聲的說:“我知道的!”
他過幾個月就要上小學了,他可是很懂事的。
趙桂花點頭:“你們都很乖,隻要乖乖的,奶疼你們。”
虎頭大聲:“我會乖!”
小燕子也不示弱,大聲:“我也會,小燕子更乖。”
趙桂花:“你們都是好孩子。”
兩個小孩兒得了表揚,都洋洋得意的,很快的,小兄妹倆就手拉手一起去玩兒了,趙桂花家洗的衣服掛在外麵晾著呢,自然人人都看得見,蘇大媽看了看,羨慕的說:“你家可真是舍得,給孩子做這麼些衣服。”
趙桂花:“這些衣服還不夠咱大人的一件兒呢。”
其實怎麼都是夠的,但是又不能拚在一起吧。
趙桂花:“我這就是淘換了些小布料,大人做吧,也不夠,索性都給孩子做了。正好孩子也沒怎麼穿新衣服。也讓孩子高興一下。”
這話趙桂花倒是說的很實在的。
倒不是她多謙虛,其實趙桂花還是個挺愛顯擺的人,但是她多少也是個經曆過事兒的,也曉得有些話可不是能亂說的,日子過得好人儘皆知,也不完全是個好事兒。
誰知道,有沒有人嫉妒呢。
就像是前一段時間鬨小偷兒,他們這整條街多少個大院兒,每個大院兒又是多少家呢,怎麼就偏偏來周李氏他們家了。還不是因為她整天吹牛說自家是什麼“首富”,有時候也不能太吹噓的。
“其實我是想給我家老頭兒做的,我家老頭兒都四五年沒做新衣服了,但是這料子都不夠。”她把話先撂下,說:“我等攢一攢,今年夏天肯定要給我們家老頭兒做一件新的。”
“你倒是知道心疼你家老頭兒,我家也是一樣啊,沒像你家那麼久,但是也兩三年沒做新的了。”王大媽感慨:“我家兩個小子且能謔謔呢。”
李偉偉李軍軍兩個男娃兒,自然更能闖禍,那褲子說刮一個口子就刮一個口子,真是沒轍。
大家的話題很快的轉移到了孩子身上,蘇大媽眼神閃了閃,說:“趙桂花,你跟誰淘換的啊,能不能給我淘換點?你看我家這日子也過的不容易。三個小子也是太淘氣了。正是缺布票的時候。”
她也看出來了,趙桂花確實應該沒有大料子了。但是這來源麼,她還是想問問的。
趙桂花:“我的一個老姐妹,她沒有了,人家也是裁衣服剩下來的。”
趙桂花可沒打算把蓮大媽推薦給蘇大媽,倒不是說隻想自己把著這麼個渠道,而是她覺得蘇大媽不怎麼厚道。她倒是不一定能說出去,但是肯定是要事事都拉上她了。
說句難聽的,這就跟個牛皮糖一樣,但凡是稍微沾點邊兒,甩起來就很難。
而且她一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樣子,倒時候又指不定出什麼幺蛾子呢,正是因此,趙桂花一開始就杜絕了這種想法,她笑著說:“這樣的事兒,哪兒能一直有啊。”
正說著,就看後院許大嫂罵罵咧咧的進門,趙桂花:“你這是咋了?”
許大嫂氣哄哄的,說:“嬸子,你不知道,白奮鬥那個癟犢子,腦子有毛病的,不知道為啥,在廁所周圍轉悠呢。搞得我上廁所都不放心。你說他是不是偷看啊!”
“哎呦,可不敢這麼說。這樣說了可是要壞人名聲的,不至於,真的不至於,他如果真的對想偷看也不會大白天啊,你可是誤解他了。”蘇大媽第一時間跳出來為白奮鬥解釋。這倒不是因為她跟白奮鬥關係多好,而是白奮鬥是她們家的血庫呢。她可不能讓白奮鬥落個這樣的名聲,這樣的名聲是要被當做流氓抓走的,如果抓走了,那工作可能就要丟了。
這人什麼都能丟,就是不能丟了工作,如果真的丟了工作,他們家還能依靠誰?
白老頭爭的可沒有他兒子多,再說多一個人不好嗎?
她著急的為白奮鬥解釋,許嫂子撇撇嘴,隨即說:“蘇大媽,我曉得你人好,但是你不知道,他已經在哪兒轉悠好幾天了,真是愁死人了,我這每次上廁所都不放心。”
許嫂子心裡不高興,自然也要說出來的。
“你們就沒遇見他?”
趙桂花:“我遇見過,不曉得他乾啥,問了他也沒說。”
上輩子,沒聽說他還有在廁所周圍轉悠的傳言啊。真是一朝不同,很多時候就截然不同了。
周李氏:“我也遇到過,我看這個小子就是個變態,就該通知廠裡,找廠保衛科給他抓起來。”
周李氏可是不待見白奮鬥的,恨不能踩死他。
“不至於這麼說吧,我覺得他不是這樣的人。”
“他自己就是保衛科的啊,你讓他自己抓自己?”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
王大媽似乎知道點什麼,她眼神閃了閃,說:“等我說說他吧,他沒壞心,就是腦子不好。”
她這麼一說,大家也就沒反對了。
畢竟,王大媽是個管院兒麼,而且很明顯,王大媽多少知道一點什麼的。趙桂花也看了一眼王大媽,一轉頭,視線落在自家洗好的衣服上。冷不丁的,趙桂花一下子抓到了什麼——封建迷信。
她冷不丁就想起了蓮大媽,她可是過來轉悠好幾次了,還當著她的麵兒說過廁所有不乾淨的東西,當時趙桂花不感興趣,這話題就結束了。
如果,白奮鬥也聽過這個話題,信了呢。
畢竟,這人那天可掉進廁所兩次,說不定比彆人多了幾分相信呢。雖然不曉得具體咋回事兒,但是趙桂花深深覺得,白奮鬥總是偷偷回來在廁所周圍轉悠,肯定不是為了什麼偷看,十有八九是要搞什麼封建迷信。
具體怎麼搞,她不清楚。
但是這個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這肯定也是王大媽不想說的緣故,因為傳播這些,白奮鬥的名聲就更壞了,說不定廠裡還會追究,所以王大媽不說,她這人在這一點上還是很厚道的。
趙桂花想通了,起身,說:“回家做飯,時候不早了,也該做飯了,這一天天的,真是竟忙活了。”
“那可不是,我家老頭子還覺得我在家啥事兒也沒有且好著,也不看看家裡多少活兒呢。”
“就是啊,你看這個時候就羨慕周大媽了,啥也不用乾,等著兒媳婦兒回來就成。”
“可不是。”
蘇大媽也經常不做飯,但是她裝的好,但凡是乾點活兒就乾在麵兒上,所以大家反而都有一種蘇大媽很勤快的錯覺,大家都覺得她很勤快,但是身體不好,所以很多重活兒乾不了。
但是人是個勤快人。
周李氏就不行了,又不會經營人設,簡直是好吃懶做的代名詞。
周李氏也不覺得大家這麼說有什麼,反而是得意的說:“你們拿捏不住兒媳婦兒是你們不行啊,那兒媳婦兒進了家門,還有不乾活兒的?不乾活兒就是沒立好規矩。”
“嗬嗬嗬嗬。”
有的人讚同,有的人不讚同,這個時候都尬笑,笑夠了散夥兒回家做飯。
趙桂花也回家,因為今天自家兒子女兒都得了衣服,梁美芬屁顛兒屁顛兒的,興奮的不得了。
趙桂花:“隨便做點吧,你蒸窩頭,我燉個菜。”
兩個人一起,總是快很多的。
這天傍晚,莊誌希下班就奔著公交客運站,他又來接他媳婦兒啦。他媳婦兒下班比他晚,他正常時間下班走過去都來得及。莊誌希也沒做公交車,直接走過去,走了將近四十分鐘,倒是不怎麼累。
春寒的天兒,他反而覺得走走身上帶了些熱乎氣兒,暖暖的。
所以莊誌希都是步行,他順著街道往客運站走。眼看就要到客運站了,他突然停下了腳步,看向了街道的另一側,莊誌希猶豫了一下,拐了彎兒,直接走過馬路跟了上去。
好巧不巧,竟然讓他看見了一個熟人——周群。
周群下班了不回家走到這邊,莊誌希還是有點好奇心的,他默默的跟了上去,就見周群走進了一個招待所。莊誌希挑挑眉,抬眼看,心裡琢磨起來,周群是本地人,他有住處,所以不可能有人給他開介紹信,讓他來本地的招待所住。
沒有介紹信,人家招待所也不可能讓他住店的。
那麼,他來乾什麼?那就是跟他一起的人是有介紹信住在這裡的,莊誌希倚在牆上,看著招待所的大門不放鬆。要說起來,他也真是閒的,沒事兒乾跑這兒盯梢了。
但是有問題嗎?
沒有的!
莊誌希覺得,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啊!
他靠在牆上,沒一會兒,冷不丁的,又看見了一個熟人兒。
那就不用多說了,來的這個不是旁人,正是王香秀。
王香秀此時已經把工作服換下來了,穿了一件普通的上衣,她匆匆的進了招待所。
莊誌希:“……倒是一點也不奇怪。”
這好端端的沒事兒跑到距離家裡挺遠的招待所,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事兒。遇到這樣的情況,用點腦子都分辨的清楚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嗯……不用腦子分析,也一下就能猜到個七七八八啊。
莊誌希覺得這個時候真該叫薑蘆來看一看,不過,也許薑蘆看了也不覺得周群有問題,更多的可能,是她恨不得殺了王香秀。但是卻覺得周群最無辜。
一陣風吹過,莊誌希覺得這傍晚還是挺涼的,其實早就立春了,現在都三月了,中午的時候還是有大太陽的,但是傍晚不成,還是挺冷的。莊誌希搓搓手,突然就笑了出來。
他可真是閒的啊,雖然要看八卦,但是也不用跟個看門狗似的在這裡等著吧,反正,不用等也是個什麼情況,他這不是閒的?這麼想著,莊誌希搖搖頭,抄著手轉身,不看了!
八卦麼!
啥時候都不缺的。
這冷颼颼的天,還是接他媳婦兒更重要,莊誌希很快的走了,但是如果他不走,其實也是很快就看見周群和王香秀分彆出來的。他們兩個可是很快的,這不,王香秀已經在穿衣服了。
周群躺在床上,懶洋洋地說:“著什麼急。”
王香秀扣著衣扣,說:“怎麼不急?我還得回家做飯呢,我又不是男人,回家就能吃現成的,我家裡活兒可不少。我婆婆身體又不好,你都曉得的。”
周群不置可否的嗤了一聲。
她回頭看了周群一眼,小聲問:“這裡沒關係吧?”
周群:“沒關係,我說好了的。”他睨著王香秀,說:“既然這麼擔心,你彆來啊?”
王香秀嘟嘴:“沒良心。”
周群嗤笑一聲,說:“你有良心?你有良心彆跟白奮鬥攪合在一起啊?彆以為我不知道,白奮鬥知道了女鬼的傳言。是你告訴他的吧?”
他媽給他準備了黑狗血辟邪,他除了喝了一些,也帶在身上呢,這不,就讓王香秀發現了。這人仔細的問了為什麼,轉頭就告訴了白奮鬥。
他早就猜到了,白奮鬥總是在那邊轉悠,肯定是堵那個神婆的。
他肯定也想辟邪的,不過自己找不到途徑罷了。所以才每天偷偷的曠工回來找人。不過運氣不好,一直沒遇到罷了。旁人不曉得是怎麼回事兒,但是周群猜到了。
他冷笑:“我倒是不知道,你們感情這麼好,怎麼的,你就不怕他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
王香秀上前輕輕的靠在周群身上,說:“你說什麼呢,在我心裡,自然是你更重要了。他算什麼啊,就是他一個腳趾蓋兒都不如你的。但是我養著三個孩子呢,如果沒有他的幫襯,我的日子怎麼過?既然是這樣,我自然不能讓他出事兒的。如果他真是有個什麼,我還能指望誰?指望你這個冤家養我?我自己都不敢想呢。”
周群嗬嗬了一聲,說:“我不可能離婚的,我不看重錢,但是離婚太不體麵了。”
他抬眼:“我想在廠子裡發展,哪裡能讓自己失了臉麵?”
王香秀軟乎乎的說:“我知道的啊,我也沒有說你什麼,所以啊,你也不用總是說白奮鬥,你知道的,我對他本來也沒有什麼感情。”
講真,她是真的看不上白奮鬥的,白奮鬥不是不好,可是好又有什麼用,人又醜又笨,還不機靈,腦子一根筋,她王香秀在這麼著,也不至於找這樣一個男人。
她說:“在我心裡,你更好的。”
周群看她的眼神,得意的笑了出來,掏了錢,說:“拿著買點糧食吧。”
王香秀輕聲哎了一聲,柔柔的看著周群,說:“還是你有本事。我就知道,跟著你不會錯。”
她拿了錢,就不欲多待了,很快的說:“那我先走了,免得被人發現,我們分開走。”
周群擺擺手。
王香秀很快的出門,她左右看看,確認無人,很快的下樓。樓下櫃台的人低著頭,充耳不聞,王香秀很快的走了出去,一出門,她就呸了一聲,低聲罵道:“什麼垃圾玩意兒,當老娘看得上你?不是看你還有點錢,我也看不上你,你連白奮鬥還不如。白奮鬥最起碼的不像你這麼個偽君子這麼虛偽。”
王香秀摸了摸到手的五塊錢,覺得腳步都有勁兒了,快速往家走:“要不是看你出手大方,老娘才不伺候你。放個屁的功夫都白瞎我走這麼遠。”
不過想到五塊錢能買不少的東西,她也露出笑麵兒,這波不虧。
一個月隻要有這麼一次,她就夠貼補不少了,這可將近她五分之一的工資了。再省一省,一個月的口糧錢也是夠的。她就稀罕周群這傻大方的樣子。
王香秀不舍得叢公交車,小跑步往家走。
她走了一段距離,周群也走了出來,他倒是不著急,這男人日子就是比女人好過。也不用做飯,他慢悠悠的往家走。
莊誌希哪裡想到這兩個人快成這樣,他其實都沒走多遠,人家也就散夥兒了。他來到公交客運站,也不進去,坐在門崗等人。門崗大叔姓周。
周大叔給他倒一杯熱水,說:“你這小子對媳婦兒倒是不錯,這來接人的,你是獨一份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