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暗中鬆了口氣。
段厲抱著賴歌,帶頭走進那條通道,到了二樓斷口,直接跳了下去。
蔡棋一咬牙,背上布口袋,招呼巴特和伯尼跟上。
兩人分守在蔡棋身邊,神色小心無比。
黑膚大漢們也跟上。
但就在蔡棋三人剛剛跳下二樓斷口,沙沙沙,通道合並了,黑膚大漢們重新被巨蜥們包圍起來。
漢普臉色巨變,提聲喊巴特的名字,問這是怎麼回事。
段厲幾個都沒有停步,巴特看在老朋友的麵子上,沒什麼好臉色地回頭道:“剛才那位不是說了要留一半嗎,你掏三隻哪裡夠,還那麼小。”
漢普震驚無比:“這些鐵背巨蜥有這麼聰明?它們不但識數,還能分清我們是兩支隊伍?”
“兄弟你醒醒!什麼時候變這麼蠢了?”巴特一臉無語道:“那可是和四級鑽地蟲硬鋼,又敢跑去找鬼爪藤麻煩的鐵背巨蜥,早有傳說一些中高階變異生物進化出了不亞於人類的智慧,你要是還想帶著兄弟們繼續活下去,就乖乖把買路錢付了吧。”
漢普哭笑不得,麵對那些即將撲上來拿他們開餐的巨蜥,隻好再次打開布袋,狠心拿出兩隻最大的放到地上。
但包圍圈仍舊沒有打開。
漢普再度變色,可這時他想再去詢問巴特他們,已經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一行人已經進入了往下的樓梯道。
幾名黑膚大漢握著槍的手都開始冒汗,低聲詢問漢普怎麼辦。
漢普麵對那隻最大的蜥蜴,用商量的口吻道:“我再加一隻,能放我們離開嗎?”
大蜥蜴沒反應,小蜥蜴在媽媽爪子下掙紮,它要去找喂飯人,那是它抓住的,不能就這麼放走。
大蜥蜴抬起爪子,小蜥蜴撒腿就跑,爬得飛快,眨眼就和黑暗混為一體。
漢普後悔萬分,再次加碼:“我們一共就隻有十隻,給你們最大的七隻,我們隻留三隻,行不行?”
大蜥蜴拖著大尾巴快速爬到那些烤蟲身邊,破洞處一支蠢蠢欲動的須須咻地縮了回去。
黑膚大漢們看著沒有絲毫讓路意思的巨蜥們,哭了。他們的能量刀槍已經沒有多少能量,現在又麵對這麼多巨蜥,他們還有活著離開這裡的可能嗎?
漢普痛苦咬牙:“八隻……九隻!你們至少要給我們留一隻吧!”
地下通道。
巴特歎:“漢普那個笨蛋,這時候耍什麼小聰明?”
伯尼嗤笑:“聰明反被聰明誤唄,你猜他們能活著出來嗎?”
“誰知道呢。”巴特聳肩,他是和漢普認識,但也就一般交情,他可沒有冒著生命危險回頭救人的打算。
蔡棋背著大布袋,一路緊跟段厲,就怕跟丟。
巴特和伯尼也不再廢話加快腳步。
段厲走出負一層的樓梯道口時,往拐角的陰暗處瞥了眼。
戴劍華緊握忽略卡緊貼牆壁,幾乎屏住呼吸。
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懼怕這個人,在看到對方抱著賴歌跳下來時,他轉身就往地下層跑,一口氣跑出負一層的樓梯道口,躲進了這個不太容易被看到的拐角處。
眼看一行五人全部過去,戴劍華才鬆了口氣。
他暫時還不想見到賴歌,尤其不想在遊戲裡。
他給賴歌發微信,對方卻沒有回複他,這讓他心裡很沒底。他了解賴歌,他們多年交情,從滿地爬就認識,二十多年了,不可能說完就完。雖然這次他看起來好像是坑了賴歌一把,但他的解釋理由自認很立得住,隻要賴歌冷靜下來多想想,不但不會仇恨他,八成還會感激他。
他等的就是讓賴歌冷靜下來的時間。
等賴歌冷靜了,他再主動上門,跟他好好說說,哪怕挨兩拳,相信他們的友誼仍舊會重新續上,甚至會因為擁有共同的秘密而比以前關係更鐵。
當他麵臨死亡的那一刻,手中擁有一張替死卡,他腦中第一個冒出來的就是賴歌。
當時他腦中根本沒有深想,也來不及多想,千鈞一發之際,他必須立刻做下決定。
賴歌的名字脫口而出,後悔也來不及,再說他也不後悔。
在小學五年級時他知道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讓他自卑又痛苦,也讓他無法麵對賴歌,每次看到他就會產生深深的愧疚感。時間長了,這份痛苦和愧疚成了刺入心中的一根刺,拔不出來,每看到賴歌一次就被更戳進去一分。
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對自己的厭惡變成了對賴歌的厭惡,他不想再見到賴歌。
但賴歌性子大大咧咧,駝個背竟然能活得半點不自卑,成天也不知在傻樂什麼,他有意疏遠,對方卻半點沒有察覺。
後來他忽然發現賴歌不是不自卑,他隻是用他的樂觀掩蓋了他的自卑,但他並沒有多少深交的朋友,唯一一個能說得上是至交好友的就是他。
所以賴歌對他的容忍度極高,願意把零花錢分給他花,願意幫他寫作業打掃衛生,願意幫他出頭,願意為他打架,願意在他麵前做個吃虧者……
戴劍華了解到這點後,心裡就產生了一股詭異的爽感,隻要想到自己對賴歌有多厭惡,而賴歌卻半點不知,還對他推心置腹、各種好東西送上門,他就覺得賴歌特彆可笑。
所以他維持了這段友情,用一種高高在上施舍的態度。
但不知道是不是賴歌察覺了,還是對方長大了不再需要所謂的兄弟情,兩人在考上不同的大學後就很少聯係,如果不是大學畢業後兩人都回到南京生活工作,而他們兩家的小區就隔了一條街,可能兩人也就漸行漸遠。
時隔四年再次見到賴歌,他發現心頭那根刺並沒有拔除,反而插得更深,一碰就疼得要命。
為什麼我要懷著這個秘密活得這麼痛苦,而你身為畸形人還能活得這麼快樂?
為什麼我的家那麼冰冷,為什麼我父母成天打鬨還死不離婚,為什麼我父親沒有半點擔當、母親又那麼囉嗦煩人?
憑什麼你一個死駝背的父母比我好那麼多?憑什麼你長成那樣你家人還對你那麼好?
為什麼你家人不扔掉你?為什麼不在你生下來就掐死你?你為什麼要活著!
厭惡轉變成了憎恨。
可越是憎恨賴歌,他就越是想接近賴歌,且特彆想要看賴歌為自己付出,就像心理變態一樣。
替命卡,拉一個人進入遊戲來交換他逃脫一次必死境遇。
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賴歌,腦中幾乎就沒有考慮第二個人。
雖然他明知賴歌沒有任何準備就進入非新手的遊戲場,極有可能活不下來。
那有什麼關係呢,你賴歌就應該為我而活也為我而死。
還沒出生,你的命運就被決定了。
現在你進入遊戲,你得到的一切也必將為我所有,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地都送給我!
戴劍華往後退了一步,隱入更深的黑暗中。
這場遊戲不急,他要先得到那樣東西,然後再去找賴歌,希望賴歌這場能活下來吧。
賴歌眼皮抖動,慢慢睜開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過了好一會兒等眼睛適應黑暗後,才能模糊看到一點影子。
地下通道並不是全黑,電路並沒有完全斷絕,天使二號星在被磁風暴封鎖星球之前,科技文明已經發展到可以脫離電線的程度,很多照明設施一旦安置,就可使用幾百年以上。
雖然現在暴力破壞了很多,但偶爾還有一些電子設備就像城市入口廣場上的廣告投影一樣,仍舊可以運轉。
這些電子設備或多或少都會發出一些亮光,這些亮光就成了漆黑的地下通道中的光源,適應了這樣的光線後,你就不會覺得這裡很暗。
有人抱著他。
防護服隔離了體溫,但能感覺到對方的雙臂肌肉極為結實有力,抱著他一個大男人半點不費勁。
段厲低頭,看到賴歌睜開的眼睛。
賴歌嘴唇翹起,露出一個有點邪的微笑。
段厲微微皺眉,感到一點點古怪。
賴歌也不說下來,就那麼窩在段厲的懷裡轉頭四看。
他想起來了,這不是天使之城廢墟的地下通道嗎?
天使之城廢墟的地下建設得不比地麵差,地下層被分成好幾層,負一層是地下商業街,負二層是地下公寓,負三層是地下鐵,負四層是管道。
整個地下通道四通八達,大量變異生物在這裡生活繁衍,危險多,但機遇也多。
那個家夥就在這裡得到了許多好處,變得越發強大,雖然才進遊戲兩次,實力卻已經是大佬中的大佬級彆。
而他這個跟寵也跟著沾光,原本失去了異能變得殘廢無比,卻因為那東西再次獲得特彆能力,雖然之後他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體質難以提升,但比較起徹底廢掉死在遊戲裡,那樣的結果已經很好。
說來,那東西現在在哪裡?
讓他好好想想,唔,想起來了,那東西好像被玩家偷走,又被鬼爪藤搶走,之後再次被某個玩家偷到。
再之後,那個玩家和他的臨時夥伴們倒黴地遇到了段厲,想要搶奪段厲的東西,反而被段厲暴揍。那些玩家被打得很慘,最後還被段厲勒令用全部財產來交換他們的命。
他那時好像就被段厲放在附近?
那個玩家應該是看到他了。
呀,怪不得對方那麼恨他,原來他算是截胡了對方的異能?
不不不,那人從以前就恨他,看到他和段厲一夥,隻不過加深了這份仇恨。
可笑當時他半點不知,之後差點被坑死才得了實話,嘖嘖。
賴歌搖頭晃腦,一臉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笑容。
段厲:……身體衰弱會導致精神殘疾嗎?
賴歌忽然伸出雙手圈住了段厲的脖子,臉貼在人肩膀上,手指還似有若無地在段厲的脖子上撩了撩。
段厲:“……”
緊跟在後麵的蔡棋三人:“……”那兩隻手從哪裡冒出來的?這姿勢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賴歌凝視段厲,就好像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這個人一般,目光貪婪,可眼睛深處卻是滿滿的死寂。
段厲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精神攻擊。
賴歌再接再厲,抬頭,親了親段厲的下巴。
段厲手一甩,把賴歌扔了出去。
噗通,咕咚咕咚。賴歌一路滾進黑暗中。
跟在後麵的蔡棋三人大驚失色:疤麵人怎麼突然把賴鍋給扔了?
伯尼一個箭步衝了出去,想看賴歌被摔得怎麼樣。
“咦?小賴鍋人呢?”伯尼看著牆邊突然出現的黑咕噥咚大洞,急。
蔡棋和巴特也趕過來了,巴特根據洞口情況推斷:“這很可能是變異鼠打穿的洞。”
“賴鍋!你聽見嗎?”伯尼握著能量槍,彎身對著洞裡麵喊。
洞內很安靜,幾乎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似乎又能聽到一點奚奚索索聲。
“賴歌!”巴特也過來喊。
蔡棋壓製怒火,質問段厲:“你為什麼扔掉賴歌?如果你不想帶著他,可以交給我們。”
段厲看都沒看他,彎身就進了那個黑幽幽的牆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