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歌無語。這人臉上沒有半點慚愧或無措，隻有著“我想要做就做的”坦然，連帶傷害什麼的顯然不在他的考慮中。
而段厲口中的空間壁壘，兩人都明白不是打開樹的空間封鎖，指的是兩個平行世界之間的空間壁壘。
賴歌隱約有所感覺，隨著這個段厲到來，在他強行破開兩個平行世界的空間壁壘時，石林小鎮的空間封鎖恐怕也打開了。
他的段厲跟他說過他的任務內容，現在還不見他的段厲出現，十有八-九是在石林小鎮封鎖打開的同時，遊戲就視為他的任務已經完成，把他即刻扔出了遊戲。
遊戲外的段厲滿臉陰沉，那冰冷的氣息，讓偷看他的監獄督查們渾身發顫。
穿著囚衣的段厲忽然從床上坐起，伸手一拉就把宣稱沒有那唯一的一把智能鑰匙，就絕對無法打開的超級合金門給拉開了。
監獄裡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獄警們明知道是哪裡發生了問題，也不敢圍過來，全都遠遠地包圍著。
幸好段厲也不想在監獄裡惹事，他隻是很平靜地對著一個隱蔽的攝像頭說道：“你們看到了他，現在隻有我能對付他。”
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但段厲保證有人一定能聽懂他的話。
實際上，監控段厲每一場遊戲的軍方人員這時也炸了鍋。
他們親眼看到畫了偽裝的段少將在完成他的主線任務後，從遊戲中消失。而就在段少將消失的同一時間，另一個與段厲少將一模一樣的人進入了石林小鎮，還在看到有人偷襲賴歌後，隻一個轉步就邁到那偷襲者身邊，毫不留情地捏斷了對方的脖子。
石林小鎮中。
賴歌表示他有話和段厲說，但最好不要讓其他人聽到。
賴歌正要邀請對方進入自己的蒲桃空間，就見眼熟的黑霧包裹住了他和另一個段厲。
“說吧，現在不會有任何人聽見，遊戲也不能。”段厲冷冰冰地說道。
賴歌穩定心神，第一句話就是：“你的那個賴歌在我的精神源裡。”
段厲眼神和表情都沒變，但他冷厲死寂的氣息卻似緩和了一些。
“我們有辦法把他分裂出來，隻要他自己願意出來。”這是賴歌的第二句話。
段厲釋放的冷氣已經從至少零下二十度上升到零度左右。
“你有他的身體嗎？如果沒有，我可以和我這邊的段……泡泡一起跟遊戲商城定製一具。”
“有。”段厲似乎在跟另一個賴歌解釋：“是你原來的身體，我找到了你，你沒了氣息，靈魂也消失了。我保存了你的身體，讓他從零開始生長，可是那不是你，那隻是一具軀殼。”
賴歌聽了這段話，實在不想知道段厲為了複活老賴歌都乾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但有些事他也必須詢問清楚：“我從另一個我口中知道了他的一生，他似乎對你有所誤解，以為你拋棄了他，讓他獨自在那個孤寂的囚牢中待了三十五年。”
段厲氣息陡然變得淩厲並充滿殺氣，他的眼神也變得極為可怕。
賴歌直視他，老賴歌也在直直看著他。
段厲似乎從賴歌的眼睛裡看出什麼，他的氣息微微收斂，過了一會兒說道：“我沒有拋棄他，我也絕不會拋棄他。是遊戲主腦以及某些人造成了我和他的分離。”
“能詳細說說嗎？他也想知道，也有權知道。”賴歌平靜地道。
段厲忽然道：“你和他不一樣。”
賴歌唇角微彎，“我那個泡泡也和你不一樣。”
段厲從賴歌的眼角眉梢看到了“幸福”，這讓他有些妒忌，他似乎還沒有過這樣的情緒，這讓他很是不舒服。
“第十場遊戲，賴歌把唯一出去的機會給了我。我離開是因為我對如何找到遊戲主腦已經有了些眉目，而隻要讓我找到它，我就有辦法打敗它並控製它。實際上，我也確實找到了它，隻花了星盟實際時間三個月。”
“為了不讓賴歌擔心，期間我購買了十張跟蹤卡，讓十名已經完成九場遊戲就要開始第十場遊戲的軍方玩家去找賴歌，隻要他們中有一個人能進入賴歌那個遊戲背景，憑借跟蹤卡，他就能找到賴歌，並幫我傳話。如果這十個人都不能進入那場遊戲，我就再找其他人，但幸運的是，第一批的十人中的一個，他告訴我，他找到了賴歌。”
賴歌打斷段厲：“你讓那人傳了什麼話？”
段厲沒有一絲停頓地道：“讓他等我，我就來接他，頂多三個月。”
賴歌歎息：“那個賴歌等了五年才等到你讓人傳給他的話，內容也不同，那人說的是‘我有事要辦，你好好活著’。你可以想象一個人滿懷希望，在除他自己栽種的植物和他自己以外，就再也沒有活物的狹小空間待了五年，結果聽到這麼一句話，心裡是什麼感受。”
段厲那一刻的心情是怎麼的，沒有人知道。
賴歌隻看到他的眼眸一瞬間變得極黑。
“你隻給他傳了這麼一次消息嗎？”
“不，兩次，在快要找到遊戲主腦時，我又讓人傳了一次消息，那是我離開遊戲的第二個月月末。”
“他沒有收到。”
段厲慢慢握緊右拳，“那人告訴我，他把話傳到了，還說賴歌看起來很好，讓我放心。”
賴歌舉手：“有個疑問，賴歌的情形在外麵看不到嗎？”
段厲：“看不到，遊戲結束，直播就結束。隻有賴歌所在的遊戲場再開，彆的玩家進入，才能看到他。”
“既然第一次傳信成功，那就表示那場遊戲有人看到，為什麼你不知道？”賴歌緊跟著問道。
這也是老賴歌想要問的問題。
段厲：“我不在星盟，我在追查遊戲主腦下落。那裡收不到遊戲直播信號。”
“你回來後，也沒有想到要看轉播？”賴歌有點咄咄逼人地追問。
段厲閉了閉眼睛：“我看了，他們給我看了。星網上其他人錄製的相關遊戲場景，我也看了。但我看到的都是賴歌很好，而且那裡的時間流逝也和星盟一樣。”
賴歌歪頭，“遊戲主腦弄了假象給你看？”
“是。”段厲沒有否認：“那場遊戲的時間流速和星盟不對等，星盟過了三個月多一點，那邊就已經過了三十五年。賴歌重病乃至身死，遊戲主腦不敢讓我看到，加上星盟有些人也不希望我把感情放到一個來曆不明的人身上，於是遊戲主腦聯係星盟上層，說好由遊戲主腦來修改所有影像資料，星盟官方則負責控製言論。兩方聯手下，如此，當我看到那些影像資料時，才以為那些是真的。”
賴歌點點頭：“那你什麼時候知道受騙？”
段厲眼中閃過一絲難掩的痛苦，他從沒有經曆過這樣的滋味，但在他發現假象、最後好不容易找到賴歌卻隻看到他的屍體時，他有一段時間完全失去了控製。
“我找到遊戲主腦，讓它交出賴歌，我答應它，不會乾涉它在星盟的直播行為，也不會乾涉它到處拉人玩那些狗屁遊戲，隻要它把賴歌交給我。它答應了，但它交給我的是一個隻擁有賴歌記憶並複製了賴歌身體的假賴歌。”
賴歌驚訝：“你怎麼能看出他是假貨？”
賴歌自問，如果有人找個克隆泡泡，再把泡泡的記憶複製給他，他恐怕很難看出那是個假泡泡。
“我能看到靈魂。哪怕記憶是賴歌的記憶，基因是賴歌的基因，就如你和賴歌一樣，你們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段厲對此並沒有自豪。
賴歌也不知道人的靈魂是什麼模樣，他以前一直以為人的靈魂就是記憶加學識加對本我的認知。
今天段厲告訴他：“這世上沒有兩張完全相同的葉子，同樣也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靈魂。那個複製者，他哪怕擁有賴歌的記憶，但他對我的感情就像是建造在沙灘上的沙堡，他的記憶告訴他，他應該愛我，但他的靈魂卻無法對我產生共鳴。我對他同樣。”
賴歌摸摸下巴，似懂非懂。
段厲又道：“你剛才看到我，雖然一時迷惑，但你很快就察覺我不是你的那個段厲。”
“可你們記憶不一樣。”
“不止。因為我們的靈魂也無法彼此產生共鳴，如果我沒有我的賴歌，你沒有你的段厲，也許我們會互相吸引，但現在我們都被填滿，其他任何人包括仿製品都無法再吸引我們。”段厲肯定地道。
“好吧，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發現了假貨是假貨，那麼你又是怎麼找到了這裡？”賴歌問。
段厲把複雜的過程縮減成了兩句話：“我重新找到遊戲主腦，開始破壞它和它構建的遊戲。遊戲主腦已經從普通的智能轉變成有本我意識的智慧生命體，它感受到了恐懼，它也不想失去自己的本我意識回歸普通的智能主腦，它把我送到了真正的賴歌身邊。”
賴歌：“然後你發現賴歌已經死亡？”
段厲不想聽到這句話，哪怕已經過了將近一年，聽到這句話，他還是會暴走。
“遊戲主腦在被我毀滅前，告訴我，我還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找回賴歌的靈魂。它跟我說，賴歌死亡時，我正在和它大戰，而我和遊戲主腦的大戰造成了時間和空間的黑洞，賴歌的靈魂受到了來自彼方也就是另一個平行空間的自己的召喚，他被吸引了過去。”
段厲頓了頓，又道：“遊戲主腦不敢保證賴歌靈魂的完整度，但它可以保證他一定還存在。我問它要怎麼穿越平行空間找到賴歌的靈魂，它向我推薦了這裡的太空獸樹。”
賴歌幾乎可以想象那個神秘的遊戲主腦是如何氣急敗壞又十分急切地全力幫助段厲，隻求他趕緊離開，不要再搞破壞了。
最後，段厲用我昨天出門散了個步的語氣說道：“我花了一點時間，催熟了那棵樹，又借用了遊戲一部分能量，來到了這裡，然後憑借我對賴歌的感應，找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