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庭蘭暗吃一驚, 玉意剛到長安,怎會知道盧兆安的名字?
轉念一想,月燈閣的進士宴那般熱鬨, 盧兆安又是今年的魁元, 阿玉身邊耳目眾多, 知道也不奇怪。
她赧然點點頭:“是。”
杜夫人痛心疾首:“於是你就私自出庵去見這個盧兆安?”
杜庭蘭攥緊衾被一角,眼淚如斷線珠子般往下掉, 滕玉意默默拍撫杜庭蘭的肩背,待她稍稍平靜,忍著氣問:“阿姐,後來究竟出了何事?”
杜庭蘭拭了拭淚, 勉強穩住心神:“我一心要取回那些書信, 怕阿娘發現我離開過靜福庵,緊趕慢趕到了竹林, 誰知竹林外來了大批仆從,在林前設了幔帳不許通行, 我打聽才知成王世子要抄近路去月燈閣蹴鞠。”
“成王世子?”
“是。”杜庭蘭哭了一晌益發鎮定, 慢慢回憶道, “好幾駕犢車都被擋在林外, 我心知硬闖是不行了, 隻好帶著紅奴離開, 誰知路過竹林西側,發現西邊的入口沒設幔帳,我與盧兆安正是約在西北角碰麵, 於是又轉了回去, 竹林西側果然無人阻攔。”
滕玉意暗忖,原來如此, 藺承佑明明令人封林,阿姐卻還能進到林中。
“我和紅奴在林中等了一陣,盧兆安始終不曾出現,竹林裡黑qq的,我害怕起來,正要沿著原路離開,就在這時,樹梢上飄來女人的笑聲,抬頭看,就看見一個黑乎乎的巨物無聲無息蹲在樹梢上,沒等我們喊救命,那東西就撲了下來,再後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杜庭蘭想起那}人的一幕,麵色霎時慘白,杜夫人又是拍撫又是寬慰,半晌才讓杜庭蘭鎮定下來。
滕玉意寒聲道:“阿姐,當時你在竹林裡有沒有看到盧兆安?”
杜庭蘭心有餘悸,搖了搖頭說:“竹林裡太黑了,要在林中辨彆道路,必須帶著燈籠,但是我和紅奴出事時既未聽到人聲,也未看到鄰近出現過照明之物,可見盧兆安要麼根本沒打算赴約,要麼尚未趕到竹林。”
滕玉意冷笑道:“我和端福進去時,除了那妖物沒看到旁人,後來救下表姐,也無人在附近窺探或徘徊。”
杜夫人氣得渾身哆嗦:“好個孬種!我估計他要麼早就逃走了,要麼躲在一旁。”
她紅著眼睛瞪視杜庭蘭:“你讓阿娘說什麼好,平時那樣乖巧的孩子,竟背著爺娘……這也就罷了,看上的還是這樣一個無恥之徒!”
杜庭蘭又何嘗不悔,錯付了一片癡心,還險些丟了性命。她淚若雨下,哀聲道:“阿娘怎樣教訓女兒都行,千錯萬錯都是女兒的錯,阿娘切莫傷了自個的身子。”
杜夫人縱算惱火,終究覺得女兒委屈,怒瞪女兒一陣,將杜庭蘭摟入懷中,母女倆一處哭起來。
滕玉意目光森冷,此人並非孬種,分明是個心狠手辣的斯文敗類,假如前世表姐和紅奴真是為盧兆安所害,這一回看到有人替他動手,說不定正中他的下懷。
隻是有一點不通,藺承佑那時路過竹林,如果那妖物也在林中,以藺承佑的道行,不可能察覺不了,因此那東西應該是在藺承佑走了之後潛入的。
那樣短的時間,老樹妖發現表姐和紅奴的行藏並出手襲擊,會不會太巧了些?
要找美貌女子做獵物,為何不去人多之處,反而挑那樣的幽僻之處。
可惜那老妖還未把事情交代清楚,就因一道怪雷相擾,被藺承佑失手打成了原形。
“絕不能放過放過這混賬。”杜夫人恨聲道,“不說你那些書信還在盧兆安手裡,當晚的事與他有沒有關係還說不準,我得將此事告訴你阿爺,讓你阿爺好好拿個主意。”
說話間杜裕知和杜紹棠來了,杜夫人不等父子倆看視杜庭蘭,一五一十將方才的事說了。
杜裕知白眼一翻,當場厥了過去。
杜夫人和杜紹棠猛掐一陣人中,杜裕知才悠悠然醒轉。
杜庭蘭內疚得無以複加,若不是滕玉意攔了一把,差點就從榻上摔落下來。
杜裕知氣得手腳冰腳,顧不上教訓女兒,先將盧兆安痛罵一頓。
他本就在國子監任職,因此發榜後也曾看過盧兆安的詩文,當時就覺得氣勢飛遠,料定此人極有抱負,誰知竟是卑劣之徒。
“要不是怕壞了蘭兒的名聲,我明日就將此人的品行揭發出來,朝中豈能容得下這樣的狗彘。讓我想想用什麼罪名?對,借貸不還 ,明日我先以盧兆安借貸不還為由,將他告到吏部。到時候彆說通過選試,連功名都未必保得住。”
杜夫人錯愕道:“老爺連張借條都拿不出,這樣告上去,盧兆安非但不會伏罪,恐怕還會反誣老爺構陷於他。”
杜裕知一頓:“是我氣糊塗了!那就往前查,他這樣的小人,來長安三月有餘,總有行為不端之時,一旦找到了錯處,我立即找禦史台的老友彈劾他,隻要能告倒他,也算為朝廷發奸`伏了。揚州那邊我也會去信,務必將此人在揚州的種種行舉都打聽清楚。”
杜紹棠向來與姐姐感情篤厚,自從進屋後,一直紅著眼睛替姐姐絞巾帕,聽父親這麼說,他奮袂而起:“兒子這就找人去查他,不,用不著這麼麻煩,我馬上找人用布袋將這混蛋蒙上頭痛打一頓。”
杜夫人喝道:“你回來!當心露了馬腳,此人又沒錯處捏在我們手裡,彆到時候沒出氣,反把你折進去。就算要教訓那人,也該你阿爺出麵。”
杜紹棠泄了氣,軟綿綿跺腳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該怎麼辦。”
說話間蹲踞在姐姐床前,全沒個主意。
滕玉意暗想,姨父和紹棠想的全是明麵上的法子,但要對付盧兆安這樣的小人,一般的法子可行不通。
鄭仆射為人謹慎,前世能把獨女嫁給盧兆安前,想必做過一番詳徹的調查,鄭家門生何其廣眾,連鄭家未能查到盧兆安的不端之處,可見此人平時多麼善於遮掩。
也許盧兆安唯一的罅漏就是表姐,因此前世在跟鄭家結親時,此人才急不可耐要抹去這一筆。
杜裕知憤然道:“不怕,我這就出去安排,今晚就把信都拿回來,還得好好教訓此獠一頓。”
滕玉意冷不丁道:“姨父,您打算如籌謀此事?”
杜裕知氣咻咻道:“讓東兒去找人,雇上□□個市井之徒,把盧兆安這幾個月乾過的行徑統統打聽清楚!”
“好主意。不過姨父從未與市井之徒打過交道,雇人前是否先要盤查他們的底細?”
杜裕知怔然:“這……”
“雇這麼多人去查,委實是筆不小的費用,如果十天半月都未查出頭緒,查到何時是個頭?”
杜裕知頻頻捋須:“那就一直查下去!隻要能狠狠教訓那混賬,大不了賣掉些恒產!”
滕玉意道:“那麼姨父打算從何處著手,又如何跟那些市井之徒交涉?”
杜裕知冷哼:“我親自出馬,不信安排不好此事。”
滕玉意簡直頭疼,姨父外表剛方不撓,實則天真爛漫,真讓他親自出麵,這事鐵定會辦砸。
她道:“這樣的潑皮無賴,用起來可是雙刃劍,人一多,口就雜,倘若姨父沒法子轄製他們,非但不能捉到盧兆安的把柄不說,還很有可能惹上一身麻煩。”
杜裕知和杜夫人悚然而驚,對啊,不怕彆的,就怕把蘭兒的私隱泄漏出去。
滕玉意認真道:“我有一言,不知姨父願不願聽。”
杜裕知不耐煩地擺擺手:“但說無妨。”
“能否將此事交給我阿爺的那幾個下屬來查辦?”
杜裕知驚訝抬頭,滕玉意笑道:“這事拖得越久,對阿姐越不利,我阿爺那些部下久曆戎行,對付惡人自有一套,早些讓他們部署,也省得弄出彆的亂子。”
杜裕知舉棋不定,他的薪俸隻夠維持家用,為了撙節用度,仆從早就遣散了不少,家中悍仆沒幾個,全是老弱婦孺,如果不管不顧去西市雇人,砸進去的銀錢不會是小數。
況且阿玉說的有道理,就算去西市臨時找,找來的雜胡個個頑皮賴骨,萬一壞了蘭兒的名聲,可就得不償失了。
滕玉意耐心等姨父鬆口,姨父性情狷介,抹不開麵子也正常,但關係到兒女大事,姨父總不會胡亂使性子。
杜庭蘭原本一直在旁默默拭淚,眼看父親委決不下,柔聲勸道:“阿爺,阿玉和姨父都不是外人,此事說起來,有許多棘手之處,為免夜長夢多,還需阿爺早做決斷。”
滕玉意暗鬆口氣,表姐性情遠比姨父寬和,卻是家中最果決的一個。
杜夫人點頭道:“玉兒和蘭兒說的是,就怕沒能找到盧兆安的把柄,反害了蘭兒,老爺,就按玉兒說的辦,把這事交給妹夫的那些老部下吧。”
杜裕知重重歎氣:“罷了罷了,都怨老夫無能。”
話一出口,陡然意識到這話惹人誤會,清清嗓子,怪不自在道:“玉兒,一切就拜托你了。”
滕玉意起身斂衽回禮:“還有一事需提前跟姨父姨母商量,盧兆安原本對表姐避而不見,可昨晚卻破天荒約表姐去竹林,後來表姐撞上那妖物,盧兆安又遁走得那樣及時,此事細究起來,有許多可疑之處。”
杜夫人和杜裕知驚疑不定:“莫非你懷疑那妖物與盧兆安有瓜葛?”
滕玉意哼了一聲:“此事尚無定論,但盧兆安剛約了表姐去竹林,那妖物就出現了,要說純粹是巧合,我是不信的。當今聖人最恨邪魔歪道,如果能查出盧兆安招邪魅害人,此人仕途就此毀了不說,往後也彆想在長安城待下去了。”
杜紹棠精神一振,一溜煙跑到滕玉意跟前道:“玉表姐,我們該怎樣查?”
“道術我們不懂,不過好在現在已經有人在查了,隻要想法子讓此人懷疑到盧兆安頭上去,不怕查不出真相。”
屋裡人齊聲道:“那人是誰?”
滕玉意道:“青雲觀的道士。”
杜夫人忖量道:“清虛子道長目前不在長安――”
忽然想到一人,頓時睜大眼睛:“成王世子?”
杜裕知露出雷劈般的表情:“不行,不行!此子從小就橫行無忌,我們還是少招惹為妙。”
滕玉意挑了挑眉,姨父臉上很少出現這樣驚懼的表情,可見藺承佑聲名在外。
杜夫人道:“老爺,昨晚我們跟成王世子打過交道,脾性是驕縱了些,但他聰明過人,也甚知輕重。隻是玉兒,若引得成王世子插手此事,蘭兒與盧兆安的事豈不是瞞不住了?”
滕玉意思忖著道:“姨母彆忘了,成王世子昨晚就派小道士來問竹林裡的事,姨母覺得就算我們不說,成王世子便不會詳查麼?
杜紹棠忍不住咳嗽一聲,他國子監有個同窗的阿爺是大理寺的官員,去歲藺承佑考中明經去大理寺任職,這位同窗便經常跟他們說起藺承佑。
一來二去的,這位成王世子大約什麼脾性,他也算知道一點。
他怯怯對爺娘道:“要不是成王世子贈送六元丹,阿姐早就殞命了。假如成王世子想查案子,我們一家人卻存心欺瞞,事情隻會更麻煩。”
杜裕知和杜夫人互望一眼,後背冒出一股森森的涼意。
杜紹棠又道:“事到如今,最好的法子是坦誠相告,真要等成王世子查到什麼再說,就彆指望爭取他的襄助了。至於阿姐私會之事,成王世子……成王世子好像不是那等喜聊是非之人。”
杜裕知默然捋須,成王世子目無餘子,十歲時毆打渤海國的王子,十四歲時拔掉吳侍中的一把雪白胡子,不過哪怕此子一身的臭毛病,也不曾聽說他管過閒是閒非。
滕玉意開了口:“我雖不大清楚藺承佑的為人,但此君既是成王夫婦的長子,又在清虛子道長座下受教這麼多年,想來再荒唐也有個底線。最緊要的一點是,不管鄭仆射是不是想把女兒嫁給盧兆安,隻要藺承佑能查出那妖物與盧兆安有關,鄭仆射絕不敢出麵保人,而且以藺承佑的脾性,定會讓盧兆安吃不了兜著走。”
這樣一來,滕府和杜府省下多少力氣。
杜夫人自我安慰道:“玉兒和紹棠說得對,老爺,要不等兩位小道長上門,我們主動把蘭兒為何去竹林的事告訴成王世子?請他早日插手,”
杜裕知固執地抿緊嘴唇,不過心裡已經鬆動了,今日不知怎麼回事,屢屢被老妻和小輩挑戰威嚴,他可是一家之主,即便心裡同意了,麵上也不隨便退讓。
正僵持間,下人進來回話:“老爺、夫人,青雲觀的兩位小道長來了。”
杜夫人眼睛一亮:“快請進。”
杜庭蘭衝滕玉意招手:“阿玉,幫我穿外裳。”
滕玉意起身繞到屏風後,過不一會,絕聖和棄智由下人領進來了,兩人在屋中一站,齊聲道:“貧道有禮了。”
杜裕知一板一眼地回禮:“兩位道長請入座。”
絕聖和棄智故作老成:“貧道是來探望傷者的,歇了一夜,不知幾位傷者可都醒了。”
杜裕知道:“醒倒是醒了,隻是嘔吐不休,不敢擅自請醫官,就等著道長察看呢。”
絕聖老成地唔了一聲:“這是餘毒未清,用些清毒的方子就可以了。”
杜夫人熱情地邀請絕聖棄智入內:“兩位道長,請這邊走,小女剛醒的時候有些神智不清,說起昨晚的事就害怕。”
說話間引絕聖和棄智到屏風後,滕玉意已經替杜庭蘭料理好了,杜庭蘭起不了身,隻好端坐在床畔,將雙手平舉於額前:“見過兩位道長。”
絕聖和棄智道聲“得罪”,上前翻起杜庭蘭的眼皮看了看,點點頭,又讓杜庭蘭伸出舌頭,最後又看指甲和掌心,檢查完畢後,兩人同時歪著頭端詳杜庭蘭。
杜夫人和杜紹棠暗暗稱奇,不知清虛子道長是如何教導的,這兩個孩子年紀雖小,卻處處讓人拿不出錯處,隻是不經意露出的神態,仍是一團孩氣。
“無甚大礙了,把這藥丸拿去研磨了,每日晨起一丸,伴水送服即可。”
說罷,絕聖環顧四周:“另外幾位傷者呢?”
滕玉意正擔心端福:“白芷和紅奴在耳房,聽說已醒了,受傷的那位男仆安置在前院,管事尚未回話。”
絕聖和棄智便道:“那就先看那兩名婢女吧。”
白芷和紅奴情況遠不如杜庭蘭,醒來後驚叫不斷,絕聖和棄智用了兩道定神符,又急誦了一段清心咒方見好轉。
最後便是端福了,端福昨夜便安置在前院的鬆筠堂。
杜家人深知這老仆在滕玉意心中的份量,除了杜夫人留下來照料杜庭蘭,杜氏父子都自發陪著滕玉意看望端福。
端福沉默躺在榻上,案幾上擺放著一隻空碗,看見滕玉意一行進來,強撐著要下榻。
滕玉意和杜紹棠忙上前:“你重傷剛醒,莫要講這些虛禮,快躺下。”
端福梗著脖子不肯躺,嘶聲道:“娘子無礙?”
滕玉意鄭重頷首:“我無礙。”
端福這才鬆懈下來,慢慢躺了回去。
絕聖和棄智深以為異,看這人五十有餘,頭發斑白,鷹鼻鷂眼,恍惚有些胡人血統,而且雙手硬如岩石,一看便知內功不凡,難怪明明不會法術,還能跟那樣的魔物過上幾招。
奇怪這老仆眼中似乎隻有小主人,既不理會他們這兩個生客,也不與杜氏父子寒暄。
杜氏父子卻習以為常,尤其是杜紹棠,幾年前第一次見到端福時,也曾誤以為他是個啞巴,
那麼大的塊頭,成天不聲不響跟在玉表姐的身後。
有那麼一陣子,他老想知道這人為何無妻無子,纏著阿娘問了幾回,才知道端福是個閹豎。
府裡有時設宴,小客人們覺得端福古怪,忍不住捉弄他,端福模樣駭人,脾氣卻甚好,哪怕被捉弄得狠了,也隻是默默退讓。
倒是玉表姐,誰要是敢惹她的端福,必定大發脾氣,有玉表姐護著,再也沒人敢捉弄端福了。
杜紹棠想著,昨夜在林中,要不是端福抵擋一陣,阿姐也許在林中就殞命了,因此他對端福早添了一份敬重。
“端福,這是青雲觀的兩位道長。”杜紹棠溫聲道,“昨晚你受傷最重,臂膀都折了,難得道長們親自上門,趁這機會請他們好好替你瞧瞧。”
端福對此毫無反應,活像個木頭樁子,杜紹棠尷尬地撓了撓頭,滕玉意拍了拍杜紹棠的肩,示意他彆介懷,隨後回過頭看著絕聖和棄智,鄭重其事道:“讓道長見笑了,我這老仆不善言辭,但心腸是好的,他當時與樹妖近身搏鬥,估計傷得不輕,自己不肯說,隻能勞煩兩位道長了。”
絕聖和棄智嚴肅地點點頭:“我們會好好瞧的。”
端福這才有了反應,緩緩將目光落到兩位小道童身上。
二人剪開端福的一截衣袖,肩頭豁開一指寬的傷口,裡頭隱約可見白骨,傷口邊緣還有蝸卷起來的死肉,好在並無青黑色,想是體內已無餘毒了。
“他內力深厚,血脈運行比旁人快,藥丸也不必服,靜養幾日即可,不過這傷口還需請醫官來處置。”
被這樣擺弄斷臂,換做旁人早就大聲呼痛了,然而端福靜坐如鬆,連眉毛都不曾皺一下。
滕玉意道:“端福,道長的話你都聽見了。”
端福點了點頭。
“好生靜養,待會醫官上門,你要配合些,務必請他們仔細瞧瞧,莫要留下病根。”
端福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