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路,迎麵撞上步履匆匆的杜庭蘭,原來杜庭蘭放心不下,帶著婢女過來尋滕玉意了。
“段家女眷都在花廳,除了老夫人和段夫人,還有段寧遠的姐姐段文茵,都拉著阿娘,一徑問你在何處。”杜庭蘭挽住滕玉意,“方才靜德郡主同你說了什麼?”
“想是聽人說起過我,好奇之下把我找去問了幾句。”
杜庭蘭望著不遠處的花廳:“說來也怪,那麼多人過來給老夫人磕頭賀壽,段小將軍卻遲遲沒露麵,不隻外頭的人,府裡的人也在尋他。”
滕玉意笑眯眯道:“這可如何是好,段府最重孝悌,各府前來給老夫人磕頭道賀,嫡親孫子倒不見了。”
杜庭蘭左右看了看,壓低嗓門道:“我早就想問你了,是不是你弄的?”
滕玉意附耳對杜庭蘭說了一番話,杜庭蘭既驚又喜,暗暗點了點頭。
兩人相伴回了花廳。花廳內燈火如晝,段老夫人端坐在翡翠茵褥上,活像芙蓉花叢中的一尊佛。
滿廳人都在說笑,有人看見滕玉意進來,驚喜道:“來了來了。”
滕玉意抬頭看,迎麵走來兩位珠玉繞身的婦人,左邊那個是段寧遠的長姐,永安侯夫人段文茵,另一個看著卻陌生,想是段府的某位遠親。
段文茵笑顏逐開,近前攬住滕玉意道:“可算來了,祖母正問你呢。”
滕玉意含笑斂衽:“給兩位夫人請安。”
“這就是寧遠的那位未過門的娘子?”女眷們看滕玉意容貌瑰麗,讚不絕口,“這般好模樣,滿長安都找不到幾個,怪道老夫人那般喜歡,常把阿玉掛在嘴邊。”
這時另有一位眉目威嚴的婦人從簾後繞過來,瞧見滕玉意,愣了一愣:“這是玉兒吧。”
滕玉意忙道:“給夫人請安。”
這婦人是鎮國公府的當家夫人,段寧遠和段文茵的母親,生得英姿磊落,比尋常女子多了幾分豪氣。
段寧遠和段文茵的相貌大半隨了母親。
段夫人拉著滕玉意的手上下瞧了一通,越看越歡喜:“聽寧遠說,那日你們在紫雲樓受了驚嚇,我讓他們送了靈芝到府上去,你們吃了可好些了?”
滕玉意溫聲道:“多謝夫人美意,隻是醫官說此時不宜滋補,暫且都收起來了。”
“先清養幾日也好,日後有什麼想吃的,儘管跟我說。”段夫人拉著滕玉意跟前,“阿娘,你瞧瞧玉兒。”
滕玉意上前肅拜:“晚輩給老祖宗賀壽,祝老夫人福壽綿綿。”
段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幾年不見竟這樣高了,過來讓祖母瞧瞧。”
滕玉意瞧了一眼春絨和碧螺,二人會意,捧著錦盒走過來。
滕玉意親自接過錦盒,款步走到段老婦人跟前:“從揚州帶來了些絹彩,不知老夫人喜不喜歡。”
段老夫人自是高興,慈愛地看過禮物後,攥著滕玉意的手腕笑歎:“一彆數年,這孩子越來越出色了。我這把老骨頭近兩年總抱恙,我隻當活不長了,今晚瞧見你這樣出眾的小輩,縱有百般病痛都消了。”
眾女眷打趣:“就是這孩子未免太守規矩,這都什麼時候了,還一口一個老夫人,馬上就要成一家人了,早該改口叫祖母了。”
杜夫人坐在那頭的上首,聽了這話,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
段老夫人臉上的笑意越發和煦:“玉兒都來了,寧遠那臭小子呢?說要來給我磕頭,怎麼還不見人影?”
段文茵忙道:“前頭來了好些貴客,阿弟正忙著招待呢。”
女眷們笑道:“聽說府上好事將近了?段小將軍莫不是害臊了。”
眾人聽了越發愛湊趣,段夫人故意板著臉:“玉兒都還沒害臊,他害什麼臊?”
旋即笑問滕玉意:“你阿爺明日回長安?”
滕玉意頷首:“大約晌午能到。”
段夫人忙引著滕玉意在東側坐下,柔聲道:“方才你沒在這,我們正要跟你姨母商量,兩家親事定了這麼久,一轉眼你都及笄了,如今你隨父回長安定居,寧遠即將冊封世子,如今祖母一心盼著你和寧遠的喜事,不如早些操辦起來,等明日你阿爺回來,你伯父便會登門與你阿爺商議婚事。”
她說這話時嗓門不小,眾人聽了自是哄堂不已。
杜庭蘭坐在母親邊上,臉上的笑容淡得幾乎看不見了。
聽阿娘說,那晚阿玉在紫雲樓借力打力,當場將過錯都歸咎給了段寧遠,不但咬死了要退婚,還找了在場的諸位夫人佐證。如今段府公然提起婚期,莫非已經為段寧遠的舉動找到了體麵的說辭?
她攥緊臂彎裡的畫帛,當真厚顏無恥。看段家這架勢,分明是吃準了玉兒拿不出段寧遠和董二有私的確鑿證據,有心把過錯摘得一乾二淨。
杜夫人也氣得不輕,段家這是把阿玉架在火上烤。
今晚恰逢段老夫人的壽宴,段夫人故意當眾提起二人的婚事,倘若玉兒不顧兩家的顏麵斷然回拒,眾人難免會覺得玉兒不知禮數,這種目無尊長的小娘子,往後必定遭人指摘,玉兒又沒法當眾證實段寧遠早與董二娘不清不楚,即便退了婚,過錯也歸不到段寧遠身上。
可若是玉兒含糊答應,過兩日若是再傳出兩家退婚的消息,外頭必定驚異,明明在段老婦人壽宴上答應得好好的,怎麼說退親就退親?眾人不但會覺得滕家人不守信諾,甚至因此懷疑玉兒的品行也未可知,說來說去,到最後都會成為滕家的過錯。
她壓著怒意看向段家人。
段文茵似乎有些愧疚,目光閃爍了一下,把臉轉到一邊。
段老夫人和段夫人臉上的笑意卻絲毫不減。
杜夫人唯恐阿玉被激得上當,堆起笑容就要插話,女兒忽然湊到她耳畔,悄聲說了句什麼。
杜夫人詫異看向滕玉意,果見滕玉意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滕玉意看姨母會意,滿臉關切道:“姨母,你臉色這麼差,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杜夫人當即撫住額頭:“實不相瞞,那日我在紫雲樓衝撞了邪物,這兩日懶進飲食,吃了好些方子。坐下後陪老壽星說了這麼久的話,心裡才舒坦許多。”
眾人忙誇讚杜夫人溫恭知禮,心裡忍不住犯嘀咕,杜家為了禮數周全,身子不適也要趕來給段家老夫人賀壽,相比之下,段小將軍顯得何其失禮。
杜家的長輩都登門了,段寧遠連個麵都不露,就算在前頭待客,總不至於過來請個安都抽不出空。
段夫人殷切地上前照拂杜夫人:“夫人若是覺得乏倦,到偏廳歇息歇息?”
杜夫人謙恭道:“今日段老夫人是壽星,哪有壽星未儘興,客人先去歇著的道理。說了這麼久,怎麼沒見到寧遠?自從我們老爺調回長安,我也好些日子沒見過寧遠了,前日好不容易在紫雲樓碰見了,沒說上幾句話就各自回府了,今日既然說到兩個孩子的婚事,請寧遠過來露個麵、說幾句話也好。”
段夫人忙笑道:“寧遠在前頭忙完了就會過來了。”
杜夫人笑著頷首:“老夫人今日是壽星,小輩們磕頭祝壽才是頭等大事,哪有把祖母撇到一邊,隻管招呼外客的道理。方才那幾個磕頭的小公子我也見了,個個規矩懂禮,寧遠既是長兄,當做表率才是。”
段夫人麵色稍滯。
段文茵忙笑道:“阿弟這幾日身子有些不爽利,聽說在前頭喝了酒,身子難免不受用,興許怕唐突了長輩,這會正忙著醒酒呢。”
廳裡的人眼波閃爍,這話全無道理,祖母過壽辰,段小將軍就算是病得半死,也該強撐著來行禮,否則 “不孝”的名聲是摘不掉了。何況段小將軍素來康健,怎會說病就病。
段夫人抵住四麵八方射來的視線,皺眉低斥下人:“快去把大郎給我找過來。”
段文茵也按耐不住穿過花廳,親自到外頭垂詢消息。
就在這時候,以阿芝為首的一群貴女回來了,都是各勳貴王侯的千金,年紀都在十歲上下,平日便常在一處玩耍,今日也不例外。她們方才在花園裡鬥草鬥詩,玩得不亦樂乎,覺得乏累了,才聯袂回到花廳。
她們這一進來,頓時芳馥滿室,笑語晏晏。
阿芝興致勃勃走到東側上首坐下,絕聖和棄智垂頭跟在阿芝背後,仿佛察覺花廳裡氣氛古怪,忍不住抬頭瞄了瞄滕玉意。
杜夫人不斷往門外張望,眼看段寧遠遲遲不現身,失望地喟歎:“那日在紫雲樓,段小將軍無故指責我和阿玉,我一怒之下嗬斥了他幾句,段小將軍該不會是還未消氣,不願過來見我這個長輩吧。”
此話一出,眾人的神色都有了微妙的變化。
段夫人笑道:“夫人多心了,那日之事純屬誤會,當時就把話說開了,寧遠感激長輩的教誨,今日知道夫人和阿玉來了,高興還來不及,怎會避而不見。”
杜夫人笑歎:“說得也是,是我這做長輩的心眼窄了,段小將軍名聲在外,料著不會如此糊塗。”
說罷再次往門口張望,既然不糊塗,長輩都登門了,他這個做晚輩的為何遲遲不過來請安。
廳堂裡的貴客本打算作壁上觀,這時也有些看不過去了,祖母在此、滕杜兩家的女眷在此,段小將軍隻顧縮著不露麵,著實冷漠失禮,該不會是不滿意這門親事,故意給滕家下馬威吧。
在座的一乾女眷裡,本就有那日紫雲樓的幾位夫人,她們原本就知道段寧遠和那個董二有些不清白,此刻看到滕玉意臉頰通紅仿佛在強忍委屈,心裡難免氣不過。
這個段寧遠,成親前就敢如此欺負阿玉,成親後那還了得?!
某位侯夫人的夫君是滕紹的同袍,第一個忍氣揚聲道:“那日在紫雲樓,段小將軍自稱飲了酒才犯糊塗,今日酒食剛上桌,段小將軍這是又喝醉了?滕夫人身體欠安,杜娘子大病初愈,阿玉連日舟車勞頓,仍結伴來賀壽。段小將軍不來請個安,有些說不過去吧!”
此話一出,那些早就暗藏不滿的女眷也忙應和起來,一時之間,花廳裡人言藉藉,段老夫人坐不住了,顫巍巍道:“大郎不是這樣的人,定是被什麼事絆住了腳,快去告訴老爺,讓他趕快派人去尋。”
下人們應聲去了,回來時隻顧搖頭,顯然一無所獲。
花廳裡一默,莫非段寧遠壓根不在府中?
祖母大壽,嫡長孫不在府中,不孝不恭簡直荒唐到極點了。如果在府中,如此欺辱未過門的娘子,換誰都咽不下這口氣。
滕玉意感覺到眾人同情的目光,對段夫人和段老夫人道了聲罪,懨懨回到姨母身邊,特意坐在姨母和表姐中間,三個人心懷默契,或是含淚不語,或是怒容滿麵。
諸人麵露不忍,滕家做到這個地步還要如何,
段夫人和段文茵想找話化解,然而人人都心思浮動。
這境況委實太尷尬,賓主都不知如何是好,外頭突然有些喧沸,下人欣喜若狂:“大公子來了。”
話音未落,段寧遠大步走進來,錦衣玉冠,麵容俊雅,一進來就單膝跪地:“孫兒來晚了。”
段老夫人和段夫人如釋重負,連笑帶罵:“來得這麼遲,白叫人擔心這麼久!跑到哪去了?到處尋不見你!今日這頓打先記著,明日叫你阿爺給你補回來!”
段寧遠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朗聲道:“孫兒該罰。為了今日,孫兒特地給祖母準備了一份壽禮,怎知小人們粗手粗腳,把外頭的妝花錦弄臟了,孫兒怕汙了祖母的眼,特命他們重新換了一塊錦帛,耽誤了些工夫,孫兒怕挨罰,親自包裹了送呈祖母,不知祖母中不中意,要是祖母瞧得過眼,就少罰孫兒幾板子吧。”
說話間身子不經意抖動了一下。
段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說的怪可憐見的,橫豎躲不了一頓打。杜夫人和玉兒在那頭,你還沒瞧見麼?隻管跪著做什麼,還不趕快過去請安。”
“就是。”段夫人佯怒道,“玉兒高高興興來給祖母賀壽,無故被你晾在一邊,你今日不好好向玉兒賠個罪,我頭一個不饒你。”
段寧遠這才轉向滕玉意三人,深深作揖道:“晚輩給夫人賠罪。晚輩因事來遲,還望夫人莫要怪罪。”
杜夫人擠出笑容道:“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段寧遠又轉向滕玉意,垂眉拱手道:“恕我怠慢了……娘子。”
滕玉意側身避了一禮:“段小將軍言重了。”
段老婦人和段夫人笑容滿麵地看著二人,段寧遠直起腰,不料一下子,肩膀又是一抖,這動作幾不可見,很難讓人察覺,然而卻躲不過滕玉意的眼睛,她微露笑意,不動聲色垂下眼睫。
段寧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癢癢蟲上身了還敢露麵。
估計段寧遠此前已經苦苦支撐一陣了,實在說不過去才硬著頭皮出來見客。
不出來見客,便是不孝驕狂。
出來見客,免不了露出端倪。
但他如果一直能撐下去,藺承佑豈不是白吹了牛皮?既然說此蟲【叫你生不如死-癢癢癢開花】,自然能叫人生不如死。
她並不心急,且看段寧遠能忍多久。
段寧遠行過禮後,便要到段老夫人身前,哪知剛一邁步,身子陡然又動了一下,這一回動作太大,惹來眾人的矚目。
段寧遠暗暗緊咬牙關,雲淡風輕吩咐下人:“先把禮物奉給祖母。”
眾人張望一晌,隻當自己眼花,剛要挪開視線,段寧遠禁不住又搐動了一下。
這回連杜夫人和杜庭蘭都注意到了,段夫人奇道:“大郎,你怎麼了?”
段寧遠長身玉立,腰板筆直,即便到了這種時候,這種青鬆般的風度依然讓人挑不出毛病,他勉強笑道:“無事。”
然而說話這工夫,眉毛又是一跳,仿佛奇癢難忍,不等他調整好表情,脖子又一歪,像是要止癢一般,他咬牙切齒蹭向自己衣領。
此舉甚為失禮,簡直像田舍奴所為。
眾人益發覺得古怪,段寧遠似乎顧不上打招呼了,倉皇就往外走。
段老夫人和段夫人不明就裡,眼看段寧遠舉止古怪,自覺顏麵儘失,齊聲斷喝道:“大郎!”
段寧遠走了兩步,腳步忽地一刹,猛然抬起胳膊,沒命地往後抓去,這舉動已經近乎失態了,不少女眷驚訝失聲,這……這是怎麼回事。
段寧遠渾身發顫,試圖控製自己,然而頭上冷汗淋漓,表情也極為痙攣。
眾人驚訝得無法動彈,幾位去過紫雲樓的夫人想起當日的一幕,駭然道:“這不是董二娘那日中的癢癢毒嗎?”
“董二娘?”
杜夫人呆住了:“我就說為何看著這般熟悉,不說我還沒想起來,這就怪了,董二娘身上的毒,怎會跑到段公子身上?”
花廳裡炸開了鍋。
“癢癢毒?何謂癢癢毒。”有人問。
“就是一種會讓人發癢的蟲子。”
“董二娘又是誰?”另一撥人問。
“董二娘是萬年縣董縣令的二千金,上巳節那日,她裝病誆騙成王世子的六元丹,被成王世子當場識破,至今關在京兆府的大牢裡,她身上就被投了癢癢蟲。”
“啊?董二娘既在京兆府的大牢,段公子為何會染上此毒?”
眾人的議論聲中,段寧遠身上一時冷一時熱,每個毛孔都刺刺麻麻。
他癢得鑽心,癢得無法遏製,汗水啪嗒啪嗒滾落下來,肢體也忍不住抽搐,想離開花廳,無奈腿上每一塊肌肉都在發顫,渾不聽他使喚。
他心中震恐,董二娘這幾日在獄中備受折磨,他因不願授人以柄,未曾找過藺承佑,卻因不忍董二娘受苦,接連找了幾位醫官替她診視。
醫官想了許多辦法,都說董二娘的毒無藥可解,而且會傳人,接近時需加倍小心。
這話他記在心裡,這幾日未嘗與董二娘碰過麵,究竟何時染上的此毒?自己竟全不知情。
正胡思亂想,忽覺兩道冷冰冰的目光投過來,他五感較常人敏銳,咬牙抬眸看過去,對麵一位小娘子正驚慌地望著自己,這女子生得雪膚花貌,身穿綠萼色襦裙。
段寧遠怔了一怔,訂親時年紀尚小,他連滕玉意的長相都未看清,之後她去了揚州,兩人連碰麵的機會也沒有,幾年下來他對滕玉意的印象早就淡了。
進來後行禮,他連頭都未抬,想不到……想不到滕玉意容色這般殊豔。
剛才那兩道冰冷的視線是她的麼?他心中起疑,但滕玉意麵上的驚慌簡直□□無縫,委實瞧不出破綻。
思忖間,他手臂已經失控地抓向前襟,段夫人和段文茵見段寧遠如此失控,早已是驚慌失措:“快去稟告老爺,說大郎病了,讓老爺趕快找醫官上門看病。”
段老夫人畢竟見過風浪,當即顫聲道:“對對對,哪來的什麼癢癢毒,這分明是身子不舒服,大郎小時候得過風疾,怕不是身上長了風團。”
“正是風團!”段文茵忙接話,“聽說這病甚為惱人,癢起來正是這副模樣。”
哪知滕玉意冷不丁開口:“風團禁不住風吹,花廳裡窗屜都開著,段小將軍再在廳裡待下去,恐會癢得更嚴重。”
段夫人和段文茵被這話一提醒,慌忙奔過去攙扶段寧遠。
段寧遠搖了搖頭忙要後退,然而遲了一步,段文茵雖然及時縮回了手,段夫人卻攙上了兒子的胳膊。
段寧遠渾身發顫,使出渾身力氣推開段夫人,厲聲道:“阿娘,彆、彆碰我。”
段夫人心中一震,沒等她弄明白怎麼回事,胳膊爬上來一股異感,癢得她一個哆嗦,有了第一下,自然就有第二下、第三下。
段夫人功力遠遠比不上兒子,一旦發作起來,遠不如兒子能隱忍,她臉上的肉開始抽動,四下裡到處抓撓:“癢、癢、癢。”
眾人駭然,還未弄明白段小將軍是怎麼回事,段夫人轉眼就癲狂起來,風團不會傳人,分明就是毒蟲!
“這就是癢癢蟲!”幾位侯夫人驚慌失措,“董二娘那日就是這副模樣,成王世子說過此毒會傳人,叫宮人們彆碰董二娘,你們瞧瞧,段夫人才碰一下就被染上了。”
眾人聽了這話,既驚訝又不解:“但依你們說,當日在紫雲樓的人那麼多,除了董二娘沒人染上此毒,為何才過幾日,段公子會突然被染上?”
“那就不知道了,這蟲子又不會亂跑,被染上總歸要有個緣由。”
段寧遠臉色越來越難看,段家幾位女眷聽得渾身發顫,好好的壽宴鬨這麼一出,老臉都被丟儘了。
說話這工夫,段家母子扭動得愈發激烈,下人們惟恐被沾染,潮水般退散開來,偌大一座花廳,隻剩下苦痛掙紮的段氏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