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你那破符能不能撐久一點……(2 / 2)

攻玉 凝隴 23082 字 12個月前

滕玉意吃力地抬起頭,正對上麵前少女的目光,一看清對方的模樣,她心裡就咯噔一聲,屍邪何止是扮作了胡人,扮相上幾乎與她一模一樣。

蕃帽和胡裳一樣也就罷了,就連臉上那副絡腮胡也如出一轍,恰好露出的那雙眸子也是烏黑溜圓,若是打扮成這樣在樓中跑動,任誰都會把它錯認成她滕玉意。

她恍然大悟,屍邪把卷兒梨弄成傀儡安插在樓裡,就是為了提前掌握樓中的動向,所以它不但知道她最近的穿著打扮,也清楚藺承佑提前設下了埋伏,在所有人等待屍邪入網之際,它將計就計耍了所有人。

五道沒能及時啟動扼邪大祝,估計也是被屍邪這幅模樣給騙過去了。

滕玉意耳邊嗡嗡作響,不知為何想起五道說過的那句話:單一個“屍”字,並不足以為懼,正因為有了“邪”,才稱得上邪中之王。

直至這一刻,滕玉意算是真正領教這個“邪”字了。

“你……”她佯裝虛弱咳嗽一聲。

“你……”少女也咳嗽一聲,表情和嗓音與滕玉意極為相似,就連咳嗽的調子,也絲毫聽不出區彆。

滕玉意渾身一個激靈,隻覺得脊背上爬過一萬隻螞蟻,說不出的驚怖惡心。

“你為何學我說話?”她右手握劍暗中蓄滿了力道,猛力刺向屍邪,無奈剛刺到一半,劍尖前段就猶如被一堵鐵牆給擋住,再也前進不了半分。

“你為何學我說話?”少女微怒開腔,眉眼生動,模樣分外明麗。

“你這怪物!”側邊刮來一道涼風,程伯揮刀砍了過來,目標並非屍邪,而是滕玉意被屍邪揪在手裡的前領,他刀法奇準,歘地將那塊布料削下,隨即一把抱緊屍邪的胳膊,喊道:“娘子快跑。”

滕玉意踉蹌一下,拔腿就往外逃,跑到一半扭頭看,屍邪對準程伯的天靈蓋抓下去,她心膽俱裂,這一抓程伯焉有命在,趕回去施救已然來不及,何況她本就鬥不過屍邪,電光石火間,她索性高聲道:“豐阿寶,你阿爺來了!”

屍邪的掌心已經貼到了程伯的發頂,聽到這話臉色一陰。

滕玉意喘息著往後退,她聽藺承佑說過,屍邪是前朝那位末代帝王養在宮外的私生女,“豐阿寶”正是屍邪生前的名字。

“豐阿寶。”她堆起笑容,“你不是最愛學舌麼,為何不學這句話了?”

屍邪果然撇下程伯,改而衝向滕玉意,就是這一愣神的功夫,斜刺裡飛來兩道身影,一道是霍丘,他握著匕首,狠狠紮向屍邪的眸子。另一道是絕聖,他手中夾著符紙,對準屍邪的額頭。

屍邪被兩麵夾擊,卻絲毫不見慌忙,陰笑一聲,猛力將身上的程伯摔了出去,力道極大,正對迎麵而來的霍丘,隻聽砰的一聲悶響,兩個人撞到一處,連哼都沒哼都暈死了過去。

滕玉意埋頭就往外跑,眼下彆無他法,趕快搬救兵才是正理,拖延了這麼久,五道不知為何遲遲不露麵。

孰料剛到門口,就被一堵看不見的牆給彈了回來。

屍邪陰惻惻地笑,另一臂抓向絕聖的脖頸,絕聖已經縱到了屍邪麵前,情急之下衝屍邪吐了口唾沫,這一包口水也不知他蓄了多久,足有小半碗那麼多。

屍邪雖成了邪魔,卻還保留著生前的一些習性,迎麵飛來那麼多唾沫星子,難免覺得惡心,它勃然大怒卻無可奈何,頭本能地一偏,絕聖趁它分神,抬手將一道符重重貼在它的額頭上。

“急急如律令,定——”

屍邪的胳膊僵在半空,一動也不動了。

“乾得好。”滕玉意爬起來就往外跑,結果剛一動,又被彈了回來。

“沒用的,它在門口施了結界。”絕聖嚷道,“這符定不了它多久,王公子,趁它現在不能動,快幫我把它搬到剛畫的陣法裡去,眼下隻有這陣法能多困它一陣。”

滕玉意奔過去幫忙:“外頭不對勁,令箭已經發出去那麼久了,五道趕不過來也就罷了,為何連你師兄都沒動靜。”

“我估計我們這邊早成了結界。”絕聖吭哧吭哧把屍邪往陣法裡拽,“令箭或許根本沒發出去,隻是在騙我們自己而已,現在隻盼著師兄能察覺這邊不妥,儘快甩開金衣公子趕過來,不過金衣公子也很難對付,如果五道還困在前樓,師兄現在的處境大約也不妙。”

滕玉意幫著扛抬屍邪的另一邊肩膀,一動心裡就明白了,怪不得絕聖要她幫忙,屍邪看著是少女的身形,份量卻堪比一塊巨石。

“就不能在原地再畫一個陣法麼?”她使出吃奶的勁。

“我的劍被它震碎了。”絕聖的臉憋得通紅。

好不容易把屍邪弄到了陣法中,絕聖擺擺手:“王公子,你先避一避,我來做法。”

滕玉意擦了把汗退到一邊,孰料絕聖剛彎下腰,屍邪的胳膊就揮下來了。

“它動了!”滕玉意跳起來就用劍紮向屍邪的臉頰,可沒等她靠近,一陣陰風襲來,將她連人帶劍遠遠震開。

好在有她這一擋,絕聖來得及再次把屍邪定住。

仰天倒下去的一瞬間,滕玉意絕望道:“你的符就不能撐久一點嗎?!”

絕聖的胖臉哭得像個皺包子:“我也不想的!但它是屍邪啊!”

他抓緊速度驅動鎮壇木,手中符紙一拋,一道黃光慢吞吞纏繞住了屍邪,正待要念咒捆住屍邪,怎料屍邪的腦袋咯吱咯吱一轉,驟然發出一聲嬌笑:“好玩,真好玩。”

滕玉意頸後一涼,忙要從地上爬起來,絕聖麵色大變,飛身就要拍出第三張符,屍邪嘟起紅唇吹了口氣,符紙就當空震碎了。

絕聖呆了呆,跳下來二話不說就往外逃,屍邪胳膊一撈,如老鷹抓小雞一般把絕聖拎了起來。

滕玉意衝到近前,舉劍就紮向屍邪的臉頰,結果又如先前那樣,被那股熟悉的怪力攔在了陣外。

“我還沒吃過你這種小道士的心呢。”屍邪滿臉天真,“看你胖乎乎的,不知道好不好吃。”

“不好吃!”滕玉意忙道,她竭力想衝破麵前那怪力,怎奈隻能原地打轉,“他常年吃妖怪,五臟六腑都苦得很。”

“對對對。”絕聖兩腿在半空中亂蹬,“我的心是苦的,一點都不好吃。”

“你撒謊!”屍邪笑聲嬌稚,“我知道,你這種白白嫩嫩的小孩心最好吃了。”

說話間已經抓向絕聖的胸膛。

絕聖手邊再無法器護身,放聲哭了起來:“王公子,它吃人的時候結界會消失一陣,你趁這機會快跑吧。”

滕玉意也有些絕望,救兵遲遲不露麵,程伯和霍丘都已陷入昏迷,即便他們還醒著,麵對這樣的大邪魔也是無能為力。

眼看屍邪的指甲已經貼上了絕聖的胸膛,她忽道:“喂,你的目標一直是我,你把他放下,過來吃我。”

屍邪動作一頓,轉臉看向滕玉意。

滕玉意彎腰將小涯劍擱到腳邊:“你瞧,我連劍都放下了,沒有防身的東西,你動手的時候不必有所顧忌了。”

屍邪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到了那柄碧瑩瑩的小劍上。絕聖的哭聲哽在嗓子裡,拚命衝著滕玉意搖頭。

“彆再拖延時辰了。”滕玉意笑了一下,“藺承佑的本事你也知道,你的結界遲早被他發現,如果你先吃絕聖再來吃我,不等你動手藺承佑就趕來了,你是個聰明人,何必因小失大。”

屍邪顯然有些鬆動了,看了看絕聖,又看了看滕玉意,模樣有些踟躕,好像在認真考慮先吃誰。

“我不會抵抗的。”滕玉意催促道,“第一顆心對你來說很重要吧,現在獵物就在你麵前,沒人乾擾你動手,再晚可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屍邪咯咯笑了起來,邊笑邊扭頭衝絕聖吹了口氣,絕聖亂踢的雙腳一下子定在了半空,活像也被使了定身符,隨後就如木頭樁子一般被屍邪扔到了地上。

屍邪一轉身,徑自朝滕玉意走過來。

絕聖眼淚流得更凶了,無奈這回連頭都搖動不了。滕玉意睫毛微顫,隻盼著這時有人趕到。

屍邪走了兩步,忽又想起什麼,掉頭走回陣中,彎腰揪起絕聖的衣領。

“不行不行。”它苦惱道,“道士最喜歡耍花樣了,我吃心的時候不喜被人打擾,還是讓他死了吧,省得又吵我。”

說著挖向絕聖的胸口,滕玉意斷喝道:“豐阿寶,你敢動他一下,我保證你絕對吃不到我了。”

或許已經被被刺激過一遭,屍邪對這話全無反應,指甲暴漲數寸,找準了絕聖心臟的位置便要下手。

眼看絕聖就要血濺三尺,有道身影忽然橫撲過去,左手拽過屍邪的胳膊,右手奮力把絕聖遠遠推了出去。

滕玉意雙眼驀然睜大,竟是奄奄一息的彭玉桂。

屍邪沒料到房中還有人敢暗算自己,惱羞成怒就拍向彭玉桂的腦門,彭玉桂勉力往邊上一滾,到底因傷勢太重,被屍邪擊中了肩膀。

屍邪壓不住滿腔的怒意,釋出渾身陰力要把房中人都趕儘殺絕,隻聽嗖的一聲,門外射進來一根金笴,迅猛如疾風,正對屍邪的眉心,一箭穿腦而過。

屍邪被這股大力撞得往後一飛,穿過房間,撞到窗棱,砰地被長箭釘死在窗上。

滕玉意身子得動,急忙扭頭看門外。

“師兄!”絕聖熱淚盈眶,一軲轆爬起來。

門外傳來激烈的打鬥聲,藺承佑的聲音好不狼狽:“趁它現在動不了,你們趕快挪到對麵房裡,這回沒人能破壞門上的符籙了,待在房裡很安全,等我對付完這金鳥,再來找你們。”

“好。”絕聖忙道。

滕玉意二話不說就要拖動彭玉桂:“快來幫忙。”

她心知彭玉桂多半活不成了,剛才那一下連常人都受不了,何況一個傷重之人。

房中陰氣一散,原本昏迷不醒的程伯和霍丘已醒過來了。屍邪麵孔繚繞著一團黑氣,拚命要把箭從眉心拔下來,隻恨拔不出來。

程伯和霍丘合力把彭玉桂抬到對麵房裡,路過廊道時,隻見藺承佑左躲右閃,邊打邊罵:“老妖怪,彆怪我沒給你機會,你現在逃還來得及,非要跟屍邪攪在一塊,當心數百年道行毀於一旦。”

另一個則是三十出頭的俊麵郎君,此人身穿淡金色襴袍,鬢上一朵碗口大的紅芍藥分外奪目,本是很體麵的一身裝扮,卻活像剛遭烈火灼燒過,右邊的衣袖早就不見了,自肩膀往下隻剩零星焦黑的碎布。

“臭小子,你已經自顧不暇,還想著使離間計。”金衣公子答得很快,“你且看著吧,今晚誰能活著走出彩鳳樓。”

他笑聲放蕩,卻也透著幾分吃力感。

一行人挪到對麵房裡,迅速把門關上,滕玉意蹲下來查看彭玉桂的傷情,隻見他麵如金紙,氣若遊絲,絕無活下來的可能了。

滕玉意望著彭玉桂,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絕聖蹲在另一邊,嗓音有些發哽:“剛才……剛才多虧你……謝謝你……賀老板。”

滕玉意歎氣道:“他姓彭。”

彭玉桂勉強牽動嘴角:“對……叫我彭大郎也行。”

絕聖手足無措,撕下一條袖子想要替彭玉桂壓傷口,但彭玉桂整個肩膀及頸部都血肉模糊,已經叫人無從下手了。

“道長不必忙活了。”彭玉桂道,“我……活不成了。”

絕聖狼狽地抹了把臉,腮幫子上的水珠亮晶晶的,一時分不清是汗水還是眼淚,滕玉意明知彭玉桂無藥可救,也就沒再張羅用藥。

“藺世子說得對,在我為了一己之私殘害無辜之人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不是我了。”彭玉桂勉強擠出個笑容,“我這樣的罪人,死不足惜。”

“彭老板……”滕玉意試著開口。

彭玉桂搖搖頭:“方才你和絕聖道長為了救對方,情願讓屍邪衝著自己來,不知怎麼地,讓我想起了我爺娘和妹妹。我剛才那一下,不隻是為了救小道長,也是為了……救當年的爺娘、救當年的寶嬌……和……

“救我自己。”

他氣息不足,每說一句話都要停頓很久。

“我怕我回不去桃枝渡口了。”他勉強抬起右手看了看,“這雙手現在沾滿了血,我怕就算在地下見到了爺娘和妹妹,他們也認不出我了。我這些年為了報仇,變成了這幅不人不鬼的模樣,我爺娘是好人,一輩子沒做過壞事,寶嬌她……”

他的嗓音漸漸跟笑容一樣苦澀。

絕聖含淚搖頭:“不會的,彭大郎,你們是骨肉至親,哪怕你變得麵目全非,他們也會認出你的。”

彭玉桂麵色一亮:“……小道長……你是好心人,聽了你這話,我……我心裡舒坦許多了。”

他吃力地摸向前襟,誰知半途就無力地垂落下來。

滕玉意身子一動:“要拿東西麼?”

彭玉桂感激地點點頭,絕聖探手摸了摸,摸出一個鹿皮袋子,解開係繩,裡頭是一把鑰匙和一個匣子。

匣子又扁又長,內裡整整齊齊擺著三樣物件,從左到右依次是:一枚紅玉印章,一枚翡翠珠花,一個活靈活現的髹朱漆的小木偶。

彭玉桂喘著氣道:“我心裡早有預感,我做的這些事遲早有暴露的一天,隻不過沒想到這麼快……事到如今……我隻想請王公子幫個忙……”

滕玉意心中一震,他剛才救了絕聖,縱算要臨終托人,也是托付絕聖更穩妥,但此人不知不願意挾恩圖報,還是有彆的緣故,竟轉而來求她。

她移目望向那幾樣珍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彭老板請說。”

彭玉桂眉頭一鬆:“這些東西是給我爺娘和妹妹準備的,田允德因為懷疑我沒死,年年都會回桃枝渡口暗中打聽我的下落,我為了隱藏行蹤,從未正式祭拜過我爺娘,如今大仇得報,我本打算帶著這些東西去祭拜他們,這木偶是給寶嬌的,印章是給我阿爺的,我阿娘生前沒戴過什麼好首飾,這枚翡翠珠花是給她老人家的……”

他猛地咳嗽起來,帶出喉嚨裡的大口黑血。程伯忙點住他胸前幾處大穴,絕聖慌忙用袖子替彭玉桂擦血。

彭玉桂喘息了一陣,慢慢緩過勁來。

“我爺娘就埋在離桃枝渡口不遠處的秋陽山的半山腰上,墳前豎著一塊簡陋的木碑……”他胸膛起伏,話聲斷斷續續,“沒有親人,鄰居也早把們忘了,我這個做兒子的不能露麵,多年來他們墳前連個祭拜的人都沒有,我偷偷去瞧過,老兩口的墳塋已經破敗得不像話了。”

他眼裡隱約可見淚花,語調越來越低微。

霍丘不忍再聽下去,默默把臉轉向一邊,程伯本來喜怒不形於色,此時不免也淒惻地歎氣。

“寶嬌當年被埋葬在小淮山,我一則憐她孤苦伶仃,二則怕日後找不到她的墳墓,因此頭幾年就悄悄把她的屍骨移了出來,現藏在我洛陽宅子的後院裡。”彭玉桂雙手顫動,費力地摸向那把鑰匙,“我想把我妹妹的屍骨移回越州,讓她跟我爺娘葬在一處,我也想在自己死後,托人把自己的屍骨移回家鄉,分離了這麼多年,一家人好歹要團聚。這些事本來應該自己安排……現在隻能拜托王公子了。我房間裡有個箱子,用這鑰匙就能打開,裡頭放著我的畢生積蓄,王公子可以隨便取用。”

滕玉意心情複雜,彭玉桂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拜托她麼,越州遠在千裡之外,不說修葺墳塋,光是將他兄妹二人的屍骨遷往越州,就得耗費大量人力物力,這對一個小道士來說,委實太難了。

罷了,她接過那把鑰匙:“我答應你。”

彭玉桂擠出一絲蒼白的笑容:“王公子,說句冒昧的話,彭某總覺得你我二人有些相似之處,但王公子到底與我不同——你會有後福的。”

滕玉意眼睫一顫,這話聽上去分明意有所指。

彭玉桂試圖仰起脖子:“王公子,你附耳過來,彭某有件事想請教你。”

霍丘看滕玉意要俯身,抬手一攔:“公子,讓小人來。”

彭玉桂虛弱地搖了搖頭:“……這話隻有王公子知道。”

程伯拉開霍丘:“不必,讓公子自己聽吧。”

彭玉桂如果要暗算娘子,也就不會把那麼重要的事都托付給娘子了。

“你說。”滕玉意俯下身。

彭玉桂費力地抬起腦袋,用很小的聲音道:“我知道王公子很想知道那根暗器的來曆。”

滕玉意腦中一轟。

“我不能告訴你我師父是誰,但我可以告訴這暗器是從何處來的,你去西市一家叫尤米貴的生鐵行守著,若是看到一個叫莊穆的潑皮,想法子套他的話,當年我就是從他手裡得到的暗器。”

滕玉意心怦怦直跳,本以為彭玉桂一死,線索徹底無望了,沒想到竟以這種意想不到的方式,驟然知道了暗器的來源。

難怪彭玉桂不求絕聖隻求她,並且料定自己會答應他的請求,原來他早就看出她想打聽暗器,他也投桃報李,把她想知道的答案準備好了。

此人當真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她定定看著彭玉桂,心中五味雜陳。

彭玉桂無力地跌回地麵,為了交代這些事,使儘了他最後一絲力氣。他的眸中原本有光,此時那點光卻慢慢要熄滅了,黑瞳像蒙上了一層白霧,變得越來越無神。

正當這時,門外腳步聲逼近,藺承佑霍然推門進來了,他滿臉是血,衣裳被劃爛了不少,進門時低頭咳嗽,本要開腔說什麼,見狀吃了一驚,急忙奔到跟前蹲下來,欲要點住彭玉桂的幾處大穴,看到彭玉桂的模樣,動作驀然一頓。

“來不及了。”絕聖不忍道。

彭玉桂像是聽不到身邊的動靜了,他呆滯地望著窗外,麵色有些惆悵之色,這扇窗看不到明月,隻有幽藍的夜幕和低垂的樹梢。

“‘昨宵西窗夢,夢入江南道’……”他的聲音虛弱得像一陣輕煙,“這是我阿爺生前最喜歡的一句詩,這些年我隻要一想起桃枝渡口,耳邊就響起阿爺吟誦這句詩時的音調,我常想……如果那一晚我們一家人沒去摘蓮蓬就好了,也許……也許彭大郎永遠是那個彭大郎,我………”

他身體一顫,最後一個字淹沒在喉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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