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月朔童君(2 / 2)

攻玉 凝隴 12830 字 10個月前

藺承佑:“不對,凶手關閉房門並非是怕迷香飄到廊道裡,因為雖然‘醉裡香’隻能點燃使用,‘聞風倒’卻可以用投入茶水裡,我和嚴司直已經查過了,那些仆婦喝過的茶盞邊緣都有‘聞風倒’的痕跡,而且凶手為了迷惑官府,連房裡榮安伯世子夫人的杯子裡也都刻意抹上了。”

“這這這——”絕聖直撓頭,“凶手想得也太周全了。可是師兄,凶手就不怕行凶時彆人也到過道裡來嗎,過路的人看到這些仆婦打盹,難免會起疑心的。”

藺承佑:“平日可能會,今日絕不會。這位世子夫人每回來香料鋪買東西都會在靜室裡歇息,歇息期間讓仆婦們守在門外,不許店裡的夥計過去滋擾,剛才我問過這些仆婦,自打世子夫人懷了身孕,她們夜裡常被叫起來端茶送水,因為太疲累,白日出來走動的時候,隻要找到機會就會打盹,這事常來這家店的人都知道,凶手敢在香料鋪動手,說明早已摸好了榮安伯世子夫人的脾性,他有把握自己動手的時候沒人過來,而事實上要不是小涯劍突然示警,王公子也不會過去察看。”

滕玉意一頓:“我進屋之前先問外頭的仆婦出了何事,凶手當時在屋裡應該聽到了我的聲音……”

見喜錯愕:“那凶手為何不及時逃走呢?”

藺承佑道:“這還不簡單麼,他當時一定還有很重要的事沒做完。王公子,你再好好想想,你看到凶手的時候,他躲在屋中的何處?是站著還是躺著,抑或是趴在地上?跳窗逃走時手裡可拿著什麼東西?”

滕玉意想了想:“凶手好像一直藏在窗下,等我發覺房中有人,他馬上直起身跳窗出去了,我隻看到他身上穿著短褐,沒看到他的正臉。不過凶手跳窗逃走時,是用右胳膊撐著窗台使力的,他的左胳膊全程折在胸前,像是抱著什麼東西。”

藺承佑沉吟:“可我在香料鋪的後巷捉住莊穆時,他手裡並無東西……那麼短的工夫,他既沒機會與他的同夥接頭,也沒法在我眼皮子底下把胎兒吞入腹中,胎兒到底去哪了?”

他若有所思看著滕玉意。

滕玉意自然知道他想問什麼,忙放下茶盞說:“我因為沒瞧見凶手的正臉,所以才不敢保證就是同一個人,但剛才在靜室裡,我把莊穆仔仔細細瞧了好幾遍,我敢肯定凶手跟他身形很像,而且兩人衣裳顏色也都是棕褐色。”

見天和見喜在旁說:“成年男子像莊穆這般矮瘦的可不多見,穿的又是同樣的衣裳,認錯的幾率應該不算大。再說這案子如果與莊穆無關,他為何剛好在事發之地出現?”

嚴司直道:“衣裳可以換,身形相似的人也不是不好找——”

滕玉意忽然怔了一下,她終於知道自己漏掉什麼了。

藺承佑眼波微動:“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凶手跳窗時我雖然隻匆匆瞥了一眼,但因為凶手左胳膊折得太高了,弄得左肘下也露出來了,屋子裡很黑,外麵卻是豔陽高照,跳出窗的那一下,我瞧見他衣裳刮破了一個大洞,那個洞約莫有……這麼大。”她用大拇指和食指在藺承佑麵前比量著。

藺承佑一怔,霍然起了身:“嚴司直,走吧。”

嚴司直頗為振奮:“這下應該能知道凶手究竟是不是莊穆了。”

店裡的人早被藺承佑遣散了,兩人這一走,就隻剩一桌的人大眼瞪小眼了。

好在藺承佑和嚴司直很快就回來了,見喜忙問:“怎麼樣?”

藺承佑撩袍坐下:“莊穆的衣裳上並無破洞。”

滕玉意耳邊一炸,這意思是——

“王公子在房裡看到的凶手另有其人。”

見天和見喜震駭了一瞬,忙道:“如果凶手不是莊穆,他為何也穿著帶血的衣裳?那樣多的血臨時從哪兒弄來的?”

藺承佑說:“我在巷子裡看到莊穆時,他神色本就不太對,看著手裡那塊榮安伯世子夫人的裙角,好像很驚訝的樣子,如今想來,他應該是被人暗算了,有人想辦法把他引到後巷,並用某種法子弄得他滿身血,地點恰好就在出事的後巷,相距時間又太短,我一看到他的模樣就順理成章認為他就是凶手。”

棄智好奇道:“那過後師兄為何又懷疑他不是凶手?”

藺承佑敲敲棄智的頭:“才幾日不曆練,我瞧你又傻起來了。光從現場找不到胎兒這一點就夠師兄起疑心了,這麼多人都找不到,說明莊穆要麼一早就把胎兒交給了彆人,要麼把胎兒藏到了彆的地方,無論是哪種原因,都意味著他當時有的是機會逃出巷子,可他偏偏滯留在原地等著被抓。我猜他隻是個頂罪羊,真正的凶手早就帶著胎兒逃走了,而王公子的證詞恰好證明了我的猜測。”

見天和見喜一拍大腿:“不對呀,就算這次栽贓成功又如何,隻要凶手再犯一次案,官府照樣會知道真凶另有其人,凶手為了收集‘月朔童君’可謂煞費苦心,現在隻弄到了三個胎兒,說不定還會再殺人的。”

藺承佑望著手中的茶盞,思量了一晌道:“凶手並非隻栽贓了莊穆一次。”

眾人一震。

“彆忘了,上一個受害孕婦舒麗娘出事時,舒麗娘的鄰居曾在春安巷見過莊穆,若不是查到了這條線索,今日我們也不會提前找到西市,並恰好撞見莊穆‘殺人’,這一切發生得如此湊巧,像是有人刻意安排。我查過莊穆,他來曆不明,手上本來就未必乾淨,這兩起栽贓又做得天衣無縫,就算知道自己被暗算也無法自辯。”

滕玉意一愕:“世子,同州那樁案子是何時發生的?”

藺承佑頓了頓:“三月初五。”

“我想起來了,我讓程伯查莊穆的時候,程伯的人發現莊穆近一個月很可能不在長安,假如這件事也是真凶提前安排的,那麼說明凶手早在第一個案子時就計劃著嫁禍莊穆了。”

藺承佑麵色微變。

沉吟一晌,他笑了笑:“真夠處心積慮的。第一樁同州的白氏遇害時,莊穆不知何故不在長安,事後若是查起來,他拿不出不在同州的證據。第二樁舒麗娘的案子發生時,有人在春安巷看到莊穆出現過,此事恰好把我們引來西市。第三樁榮安伯世子夫人的案子,莊穆又在現場。要不是王公子恰好闖進了靜室,神仙也沒法替他洗脫罪名了。不過真相究竟如何,還得往下查才知道。”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竟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滕玉意愣了半天,疑惑道:“可據我所知,莊穆隻是個潑皮,凶手何至於這樣處心積慮對付他。”

藺承佑轉眸看著滕玉意,忽然道:“王公子,借一步說話。”

滕玉意隱約猜到藺承佑要問她什麼,忙在肚子裡盤算好如何答話。

兩人走到一邊,藺承佑回頭望了望,確定沒人能聽到他們倆說話,開腔道:“正要問你,你今日為何跑到西市來盯梢莊穆?

滕玉意正色道:“其實下午出事的時候我就想跟世子說了,那晚在彩鳳樓我曾問過賀明生銀絲是從何處來的,賀明生說是西市一個叫莊穆的潑皮給他的,我既想知道那銀絲的來曆,也想弄一根做防身之用,所以今日才跑到西市來盯梢莊穆。”

藺承佑耐心聽完:“就是為了這個?”

“當然,那銀絲又輕又細,我就沒見過比這個更輕便的暗器,我讓人跟梢莊穆,無非是想知道到底從哪兒能弄到。對了,賀明生那身邪術的來源古怪,他的銀絲既是從莊穆手裡得的,說不定莊穆的邪術也是同出一宗,世子完全可以好好查一查。”

藺承佑笑著點點頭:“好,這事我知道了。”

滕玉意暗鬆了口氣,哪知藺承佑看了眼店鋪外滕府的護衛,話鋒陡然一轉:“我替你數過了,你今日除了端福,還帶了八名護衛出府,你弄這麼大陣仗,就為了找一個潑皮打聽銀絲的來曆?”

滕玉意心裡一跳:“那銀絲能要人性命,我又不知道這潑皮的底細,謹慎點不好麼?”

藺承佑一笑:“你既這樣謹慎,為何隻身跑到香料鋪去?身邊也不帶個護衛,害得差點把命都丟了,還有,你把自己的臉塗成這樣,是不是怕被誰認出來?”

滕玉意悄聲說:“我在香料鋪瞧見了一個故人,臨時想過去確認一下,世子,這好像與案子無關吧。”

藺承佑:“好,那我就問問跟案子有關的,昨晚舒麗娘一化成厲鬼就去找你,你說是盧兆安引來的,可我手下人回報說,昨晚盧兆安一直在府裡,一個被人為炮製出來的厲鬼,不去找凶手偏去找你,你不覺得太巧了麼?”

這件事恰好戳中滕玉意的心病,她語塞片刻,乾脆反守為攻:“所以世子這是懷疑我了?”

藺承佑笑道:“換個人查案,是早就懷疑你了。彆忘了,今日榮安伯世子夫人遇害,你又是第一個在現場的人。”

滕玉意哼了一聲:“世子要是懷疑我,大可以著手查我。”

藺承佑心道,我可沒懷疑過你害人,但是滕玉意,你不覺得你秘密太多了嗎?

“屍邪和那些厲鬼為何去找你,你自己知道緣故對不對。”

他嗓音低到隻有兩人能聽見,滕玉意對上他的視線,心虛得不得了,輕瞪他一眼:“反正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世子了,世子愛信不信。”

說完掉頭就走,為了配合查案,她把來龍去脈都主動跟他說了,唯獨因為怕連累替她借命的那個人,把借命和重活一事隱瞞下來。

就差和盤托出了,還要她怎麼樣?

她總不能說:我早該死了,隻因為有人動用邪術才能借命而活吧。

藺承佑聽了這話,說不定會把她當成怪物。光想想他逼著她把命還回去的光景,她就不寒而栗,萬一用符籙和陣法對付她,豈不搞得她跟妖怪一樣。除了這個,她更擔心連累用邪術替她借命的那個人。

藺承佑在後頭望著滕玉意的背影,才問了幾句,她就炸毛成這樣,所謂“心虛”,簡直被滕玉意演繹得淋漓儘致。

可要是不好好盤問她,他首先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單單是舒麗娘的鬼魂為何去找她,就夠可疑的了。

而且她前腳令人盯梢莊穆,後腳莊穆就出事了,雖然她主動說出了莊穆與那根銀絲的關係,但他隱約覺得這些事沒那麼簡單。

記得當初他剛跟滕玉意打交道時,她的那些陰損暗器簡直讓人大開眼界,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女,竟像時刻怕被人害了性命似的,最近這一連串的變故,更讓人對她身上的秘密感到好奇。

當然,他對她本人是絲毫不感興趣的,但這不是已經牽扯到了兩樁案子了嗎?本想借機讓她吐露點實話,哪知一問就惱羞成怒。

他心裡道,行吧,你瞞你的,反正我隻是為了查明真相,隻要這案子繼續查下去,總能弄明白其中的緣由。

兩人一個心虛,一個滿腹疑團,回到桌上的時候,臉色都有些奇怪。

絕聖等人心下納罕,師兄和滕娘子在桌上的時候還和和氣氣的,怎麼才說了幾句話,又彆扭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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