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雙“邪”再度上線(二)……(1 / 2)

攻玉 凝隴 6753 字 10個月前

和尚輕搖蒲扇:“貧僧自是打‘來處’來,說好了由這位檀越幫著取水,卻遲遲不見她回轉,貧僧好生焦渴,隻得冒昧尋過來了。小檀越,你叫貧僧好等。”

他手中的蒲扇每搖一下,殿中油燈的火焰就齊齊搖曳一下,偌大一座地殿,一忽兒明,一忽兒暗,與此同時,四周仿佛迅速氤氳開一股看不見的熱氣,頃刻間變得燠熱起來。

滕玉意暗暗心驚,仰頭看藺承佑,才發現他鬢邊也迸出了豆大的汗珠。

藺承佑點頭笑道:“原來如此,她年紀小不懂事,難免有些冒失之處,法師明心見性,何必與她計較,要喝水還不簡單,我上去替法師討來便是。”

和尚卻搖頭歎道:“罪過罪過。所謂愁欲之火,焰於心中,貧僧渴得久了,區區一杯水怕是澆不滅了,如今隻有多消解幾回,方能澆滅這團火了。”

說話這工夫,地殿中的熱氣又加重了幾分,空氣吸到鼻腔裡,隱約有灼熱之感。

滕玉意心驚肉跳,這耐重的法力,遠比她想的要可怖,仿佛一刹那間,這地方就變成了修羅地獄中的某一層。和尚說他焦渴,就叫他們百倍焦渴。若是再滯留在此,她和藺承佑很快就會被烤成人乾。

藺承佑眼皮一跳,忽笑道:“法師這話提醒我了。聽說方才在桃林中,法師出的謎題一下子就被堪破了,到了這機關重重的地殿,以法師之能,未必能及時尋得到出口,法師在地宮裡轉久了,難免覺得焦躁。既碰巧遇上了,不如就由在下帶法師一同出地宮,地殿中無水,上頭卻是要多少有多少,到了上頭,法師的煩渴自有法子消解。”

一邊說著,一邊徑直朝和尚走去。

滕玉意益發心慌,這和尚詭計多端,出口絕不可能還在原來的位置,若是還按照原來的路線走,定然會被困死在此處,忽又想到,這道理藺承佑絕不可能不懂,他突然這樣激惹和尚,分明是兵行險招,彆忘了這和尚自號“藏機”,這樣做沒準能絕處逢生。

藺承佑雖決定鋌而走險,卻擔心滕玉意不明白他的意思,走動時,特地垂眸看了滕玉意一眼,滕玉意恰好也正望著他,她像是受不住殿裡的這份悶熱,臉頰早已燦若紅霞,然而雙眸澄澈,分明早已領會他的意圖。

他心下稍安,換作是五道,或是絕勝和棄智,少不得還得多丟幾個眼色,不,遇到這樣的險境,哪怕他使眼色使得眼角抽筋,他們也未必能立即會意。

他穿過大殿朝和尚走去,妖經上列舉煞魅妖魔時,往往會詳述某物的弱點,譬如屍邪,妖經上就說它的要害是一對獠牙。

可關於耐重,妖經上隻說此物遁入魔道前,乃是修羅道的一位護法北天王,至於它有什麼弱點,妖經上卻未詳加描述,他現在唯一知道的,就是此物酷愛與人鬥智辯機。

他決定利用這個賭一把,但心裡實則並無多大把握。

和尚臉上掛著笑容,並不曾挪步。

眼看離和尚越來越近,藺承佑麵上不動聲色,鬢邊的汗水卻滾滾滑落下來。

就在這時候,角落裡突然有了動靜,藺承佑和滕玉意循聲望過去,訝然發現地殿的西北角突然多了個小沙彌,小沙彌手持掃帚,低頭掃著地。

緊接著,東北、西南、東南,三個角落也陸續多了一位小沙彌,也都各自拿著一把掃帚默默掃著地,四位掃地僧模樣和年紀一模一樣,連掃地的節律也幾乎一樣。

於是原本寂靜的地室裡,突然多了“沙沙沙”的掃地聲。

仔細看去,發現小沙彌們背上的緇衣上各自寫了幾個字,像是各人的法號,用來區彆四人。

和尚藹然搖著蒲扇:“一位檀越已經言而無信,怎知你這位檀越不會去而不返(注1)。貧僧累極渴極,實在走不動了,不如由貧僧座下的四弟子隨檀越走一趟,有人相隨,也不怕檀越不替和尚取水來。”

滕玉意腦中緊繃的弦一鬆,藺承佑賭贏了,謎題這不就來了!這和尚自命不凡,被藺承佑一激,果然忍不住出謎。有謎題就意味著有破局的希望,她幾乎能感覺到藺承佑胸膛裡的心在猛烈跳動。

四弟子,和尚的四弟子——她緊張地打量地殿四角,四個小沙彌年紀和長相一模一樣,也不知誰是長誰是幼。

藺承佑笑了起來:“好說,法師可說準了,不是大弟子、也不是二弟子,更不是三弟子,而是四弟子。隻要找到法師的四弟子,我們就能帶他上去取水了。”

和尚用蒲扇搔了搔自己的後項,樂陶陶地說:“阿彌陀佛,貧僧可從不打誑語。”

藺承佑環顧四周,小沙彌神情木然地掃著地,問是絕對問不出來的,殿中越來越熱,他的胸膛簡直像著了火,憑他的修為尚且如此,滕玉意更捱不了多久。和尚雖出了謎題,給他們的時辰卻不多了。

他心念飛轉,把滕玉意從臂彎裡放下來,低聲道:“你去瞧瞧後頭兩個沙彌背上寫著什麼字。”

滕玉意被熱浪衝擊得心煩意亂,聞言忙點點頭,先朝西南角跑去,隨即又去瞧東南角的小沙彌。

鎖魂豸被殿中邪氣一衝,早已化作了堅硬的鐵鏈,隨著她的跑動,叮叮當當作響。

滕玉意很快就瞧清楚了,一個沙彌背上寫著“定能”,一個則寫著“定慧”。

藺承佑瞧見的那兩個,則一個是“定吉”,一個是“定戒”。

滕玉意回到藺承佑身邊一說,兩人眉頭都鎖了起來,從麵上看,這四個法號毫無章法可言。

滕玉意埋頭尋思一晌,忽用眼睛看了看的那個叫“定慧”的沙彌,低聲藺承佑道:“《壇經》有謁:‘諸惡莫作名為【戒】,諸善奉行名為【慧】’。東北角那個名叫定戒,東南角那個則叫定慧,兩子各謁一角,從順序來說,第四子可不就是——”

藺承佑順著瞧過去,這推論倒是有點道理,除了此謁,《壇經》另有一謁,叫“吾戒定慧,勸大根智人”。吾-戒-定-慧,又把三子的法號包涵其中。若猜“定慧”,順序則再次相吻合。

但他隱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滕玉意雖然猜測一番,心裡卻也並不十分篤定,身周被滾滾熱氣包裹,能維持腦子的清明已是不易。她呼吸也發燙,皮膚也發燙,就連頭發絲仿佛都要燃起來了。再捱片刻,說不定連五臟六腑都會被烤成焦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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