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我們知錯了嘛,嗚嗚嗚。”
“錯在何處?”
“弟子犯了觀裡的第一條和第七條戒律。”
棄智哭道:“弟子犯了第二條和第七條戒律。”
“私自出觀、欺瞞師長、偷竊觀內之物、吃裡扒外,還有什麼是你們不敢做的?依我看也不必罰了,直接逐出師門了是!”
兩人如同遭了雷擊,膝行幾步抱住藺承佑的雙腿:“師兄,嚴懲我們吧,求求你彆趕我們走,我們生是青雲觀的人,死是青雲觀的鬼。”
“放開。”藺承佑嫌棄地蹙眉。
兩人不肯放:“要是我們走了,以後誰陪你的小豹子玩?誰陪師兄布陣?師尊回觀後,誰給他老人家熬藥粥……”
藺承佑不為所動:“把手舉起來。”
兩人抽抽嗒嗒把手舉得高高的,然而等了半天,戒尺都沒落到他們掌心,兩人正覺得奇怪,師兄忽又把他們倆拎了起來,睜開眼,就對上師兄辨不出喜怒的黑眸。
“戒尺麼,一人領五百,禁閉,一人需關上三月。”
兩人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所謂“禁閉”,就是一間小小的靜室裡,寬闊不足五尺,如同牢籠一般。
被罰禁閉之人,每日對牢一卷經,從早到晚地抄寫,因為沒有窗戶,連偷閒的機會都沒有。
一個月就可活活悶出毛病,三個月足可以將人變成呆子。
求情也沒用,誰叫他們自作自受,而且這總比被逐出師門強。
他們伏到地上,哭哭啼啼道:“弟子願領罰。”
藺承佑話鋒一轉:“不過——”
絕聖和棄智各自將一隻胖拳頭塞進嘴裡,惴惴不安地等待著。
“念在你們今日還有要務在身的份上,給你們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今日出去了要是做得好,或可免了你們的禁閉,要是做得不好,回來老老實實受罰。”
絕聖和棄智萬萬想不到會絕處逢生,哭著猛點頭。此番折騰比直接開罰來得更可怕,往後他們再也不敢偷拿觀裡的東西給外人了。
“你們依然照原先的計劃去滕府,見到滕娘子後,照我說的做。”藺承佑回身一指書架,“先把《無極寶鑒》拿下來。”
棄智不明就裡,起身拍拍膝蓋,踮腳取下一軸攤開的書。
絕聖順著望過去,這書他再熟悉不過,上麵記載了天下的道家至寶,上至驪龍之寶,下至城隍之印,可謂無一不具,就連成王殿下那把聲名赫奕的“赤霄”也在其列。
書卷是打開的,可見師兄回觀後早就查過了。
“滕娘子那把翡翠劍能斫下魔物的肉軀,想來絕非凡物,可是我翻遍了《無極寶鑒》,卻找不到關於這柄劍的記載,她阿爺滕紹每年都會回長安述職,若他得了這樣一柄寶劍,長安城多少會傳出風聲,但連青雲觀都未聽說過此劍,可見滕娘子未必是從她阿爺處得的,你們直接問那劍的來曆,她不見得肯說真話,今日你們去了,用我的法子把她的話套出來。”
棄智和絕聖心裡泛起了嘀咕,師兄從小到大不知見過多少奇珍異寶,這翡翠劍雖說稀奇,比起觀裡那些寶貝不過是騏驥一毛,不知師兄為何如此感興趣。
藺承佑似乎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用戒尺輕輕拍了拍他們的頭:“昨晚在紫雲樓,眾煞從地底鑽出後,一度拋下你我,轉而去追廊下那群人,當時我以為它們是奔著那些傷者去的,事後才想起那些煞物都是草木所化,傷者已喪失神智,不至於引得草煞拋下近處的活物去追趕,因此一定有彆的東西強烈吸引著它們。想來想去,那群人當中,隻有一把翡翠劍最特彆了。”
棄智納悶撓頭:“不對啊,逢上這樣的法器,煞魅往往避之不及,怎會主動湊上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要弄個明白。”
兩人點點頭,心裡有些疑惑,僅僅隻是想知道那把劍的來曆麼?就這麼饒過滕娘子好像不大符合師兄的作風。
藺承佑抬眸看他們,忽然笑了下:“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
絕聖和棄智聽完藺承佑的一番交代,小臉糾結成一團,就知道得罪師兄沒有好下場,但他們自顧尚且不暇,哪敢替滕娘子求情。
“但是、但是滕娘子好像不那麼容易上當。”
“不上當?我問你們,她想要什麼?”
兩人愣愣地說:“想要蟲子。”
“……”藺承佑,“你們說蟲子就是蟲子吧,既然有貪念,就不怕她不上當。”
他不懷好意地笑笑,敢算計他的東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兩人把藺承佑的話牢牢記在心裡,出來的時候才發現身上的道袍都濕透了。
回到經堂,安國公杵著拐杖迎上來:“老夫已經量好內子雙足的尺寸了。”
一麵說一麵將畫好了腳印的箋紙遞給藺承佑,藺承佑剛接過,淳安郡王就放下茶盞道:“剛才絕聖說的那個滕娘子,可是滕紹的女兒?”
藺承佑故意道:“誰?”
淳安郡王道:“你彆裝傻,我都聽明白了,滕紹於我有救命之恩,你找彆人麻煩可以,千萬彆找滕家人的麻煩。”
藺承佑口中“嘶”了一聲,以手抵額,眉頭深深蹙了起來。
淳安郡王氣笑:“你瞧瞧你,每回說到正經事你就如此。”
藺承佑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餘-奉-禦。”
淳安郡王麵色一變,藺承佑的神色顯然不對勁,安國公摔開拐杖,忙要攙扶藺承佑,然而遲了一步,藺承佑捧住額頭,一頭栽倒下去。
絕聖和棄智一個箭步衝上去:“師兄,你怎麼了?”
餘奉禦急聲道:“世子舊疾發作了,昨晚聖人聽說小世子受傷,早就憂心此事,沒想到這麼快就起病了,快、快把世子扶到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