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但他都親過她了……
要不明日直接上門求親吧。
可是——滕玉意現在又沒喜歡上他。
萬一惱了怎麼辦。
等等,剛才在滕府門口告彆時,滕玉意臉色雖然古裡古怪的,但好像沒有表現出憎惡和怒意。
難不成——
假如滕玉意反感他,得知自己被他親了,這會兒該恨不得殺了他吧。
還有,他被困在水底時,她可是毫不猶豫下水救他。
會不會……她對他有點好感了?
正自胡思亂想,忽聽外頭寬奴道:“世子。”
“滾滾滾,我睡了。”
寬奴急聲說:“世子彆睡了,宮裡有急事找世子。今晚聖人在含元殿宴饗眾大臣,席上說到官員子弟與香象書院的學生們聯姻一事,淮西道節度使彭思順仗著酒意在禦前求旨,說世子無妻,而他孫女彭大娘才貌雙全,趁著今晚熱鬨,求聖人為自己的孫女彭大娘和世子賜婚,這話一出,居然有不少臣子附和。彭思順又說自己時日無多,眼下最牽掛的就是膝下幾個孩子的親事,若聖人能成全此事,他也算死而無憾了。說著說著就涕泗橫流,此外還有幾個大臣替自己的兒子求娶滕將軍的女兒,世子要是不想出什麼岔子,就趕快進宮吧,”
藺承佑翻身下床穿衣裳。
今晚的宮中果然出奇的熱鬨。
除了鄧致堯武如筠等幾位朝中老臣,還有彭震等回京述職的外地節度使。
此外皇後在翠華殿款待各位命婦、女眷們。
藺承佑先到含元殿給伯父請安。
一進殿中,就感覺無數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彭震朗笑道:“聖人,世子來了。”
皇帝招手:“佑兒,來。”
藺承佑笑著上前行禮。
起身後,坐到太子和皇叔身邊。
太子一副“你怎麼才來”的表情,皇叔的手邊則放著一枚小小的舞仙盞。
藺承佑無意間一瞟,整個人都僵住了,這酒盞太眼熟了,那回滕玉意被困在大隱寺覺得無聊,就是拿著這酒盞喝酒,樣式很特彆,除了滕玉意沒見旁人用過。
這酒盞……怎麼會到皇叔手裡。
聖人笑著對彭思順說:“公之意,朕甚體恤,隻是婚媾之事,非同兒戲,夫妻除了門當戶對,還有脾性一說,成親後若是意趣相投,自是一生和順,假如脾性相衝,時日一久,免不了成為一對怨偶,朕知道,彭家的孩子必定個個金相玉質,但萬事講究眼緣,做夫妻也不例外,佑兒這孩子自小極有主心骨,朕是他的伯父,不經他本人同意,怎敢貿然賜婚。”
彭思順伏地聽完皇帝的這番話,在兒子彭震的攙扶下顫巍巍回了席,喘了口氣,苦笑著說:“聖人言之有理,老臣自知莽撞,容老臣鬥膽問一句,世子既然尚無意中人,又怎知與我孫女大娘合不來?大娘花容月貌,來長安也有數月餘了,不知世子可曾見過大娘,既然世子來了,老臣也想親口問問世子。”
藺承佑目光一動,放下酒盞要說話,淳安郡王微微一笑,對聖人道:“聖人方才問臣弟一事,臣弟尚未作答。”
硬將彭思順的話頭截住了。
聖人本就不願公然掃臣子的老臉,忙笑著轉移話題:“瞧朕,敏郎的事才說到一半就給岔開了。眾卿也知道,敏郎雖然隻比阿麒這幾個孩子大幾歲,輩份卻高了整整一輩,真要談婚論嫁,怎麼也要從敏郎說起,敏郎,莫非你想求旨娶親?”
淳安郡王還是一張沉靜的臉:“記得聖人對臣弟說過,臣弟的親事全憑臣弟自己作主,若有朝一日臣弟有了意中人,聖人會為臣弟當場指親。”
藺承佑酒盞停在嘴邊,一顆心直往下沉。
聖人又驚又喜:“真有意中人了?但說無妨,皇兄一定為你作主,你剛才說的那個孩子,是從外地來的麼?”
淳安郡王正要開腔,藺承佑霍然從席上起身,到禦前笑著磕了個頭說:“今晚實在熱鬨,連皇叔也開口求親,既然彭老將軍提到侄兒的親事,侄兒也厚著臉皮湊個熱鬨,上回在樂道山莊伯母召見官員子女,侄兒曾遠遠看過滕將軍的女兒一眼,此女姿貌出眾,樣樣都長在我心坎裡,除了滕娘子,侄兒誰也不想娶,求伯父成全此事,不然今晚侄兒就不起來了。”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淳安郡王訝然一瞬,隨後便笑著搖了搖頭。
皇帝笑顏逐開:“好孩子,伯父倒是願意成全你,隻是你想娶人家,也得經過人家同意不是。今晚滕將軍在西營尚未回城,伯父也沒法當麵問他一句。這樣吧,先讓劉公公到滕府為你探探口風,假如滕娘子不反對,伯父再成全你如何?”
藺承佑胸口急跳了幾下,今晚是話趕話逼到了這份上,儘管是衝動之下求的親,想起先前的種種,又覺得滕玉意未必不願意嫁他,於是滿不在乎地笑道:“就依伯父的辦。對了,煩請劉公公將今晚殿上的事告訴滕娘子。”
他這一笑光風霽月。劉公公笑著弓腰退下了。
***
滕玉意在淨房中沐浴。
麵前是熱氣騰騰的浴湯,但她思緒早不知飛到哪兒去了,隻要聽到水聲,就會想起今日發生過的似真似幻的一幕幕場景。
幻境中她的夫君是藺承佑,這實在讓人奇怪,為何會夢見自己與藺承佑成親?還好這是假的。假如……假如成親後夫君移情彆戀,那她與母親的經曆何其相似。
哪怕隻是在幻境裡,病榻上的那份酸苦也像親身經曆過一般。
她輕鬆地拍拍胸口,再次慶幸這隻是幻境中發生的事。
但腦子還是閒不下來,正暗自琢磨,忽聽碧螺詫異說:“娘子,你嘴上是什麼?”
滕玉意本就心虛,聞言捂住自己的嘴:“怎麼了?”
“婢子看著像是破了皮,該不是上火了?婢子替你瞧瞧。”
“胡說。”滕玉意心中一慌,並不肯把手拿下來,“你們先出去吧,我這兒不用你們伺候。”
春絨和碧螺一頭霧水,隻不過說一句嘴上破了皮,娘子活像被火燙著了似的。
兩人出去,又聽滕玉意悶悶地說:“對了,給我送麵鏡子進來。”
待二婢困惑地離開,滕玉意慢慢舉起鏡子。
一望之下,頭皮便是一炸。
嘴唇確實是破了,就位於下嘴唇上,很小很小的一個口子,假如不是出了一點血,碧螺她們未必瞧得出來。
所以先前不是幻覺。
這口子就是藺承佑不小心磕破的。
滕玉意閉著眼把鏡子放到一邊。
不要慌,藺承佑又不是誠心輕薄她。當時情況那般緊急,不這樣做她說不定會溺死在水裡。
既然他不是故意的,她隻需當作這件事沒發生過好了。
藺承佑不說,她絕不會主動提起這件事。
即便他主動同她說起,她也一定要裝不知道。
她撐著浴斛邊緣,用巾櫛包裹著起了身。
睡覺吧,說不定明早起來就忘了這件事了。
出來後擦淨長發,換上寢衣上床倒下,剛閉上眼睛,就聽程伯在院子裡說:“娘子,宮裡有口諭至。”
滕玉意一愣,趕忙讓春絨和碧螺準備衣裳,口裡問:“口諭是給阿爺的麼?”
“給娘子的。”
滕玉意莫名其妙:“找我的?可說了何事?”
程伯的驚訝程度不亞於滕玉意:“說是今晚成王世子在禦前求娶娘子,聖人讓劉公公過來問娘子一句:‘願不願意嫁給成王世子?’”
滕玉意一骨碌從床上掉下來。
***
藺承佑在含元殿繼續喝酒作樂,耳朵卻一直留意著殿外的動靜。
每進來一個宮人,他胸膛裡就會刮過一陣微風。太子和皇叔不時拉著他說話,他全沒聽進去。
也不知等了多久,皇後和清虛子請太監過來傳話,說阿芝想哥哥了,讓太子和藺承佑到翠華殿去。
藺承佑和太子到了大明宮,魚池邊,清虛子正優哉遊哉帶著阿芝和昌宜釣魚,看到藺承佑過來,清虛子尚未說話,阿芝第一個跳起來:“阿兄。”
藺承佑懶洋洋張開雙臂迎接阿芝,外頭有宮人說:“劉公公從滕府回來了,聖人讓劉公公再親口對世子說一遍。”
空氣一默。
藺承佑沒接茬,但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裡。
清虛子看出徒孫不大對勁,問太子:“怎麼了?”
太子便將先前的事說了。阿芝和昌宜一下子來了興趣,忙說:“快請劉公公進來。”
劉公公含笑進來了。
太子笑問:“滕娘子怎麼說的?”
劉公公回話道:“滕娘子說——”
藺承佑屏住呼吸。
“滕娘子說:她不嫁。”劉公公一板一眼轉述滕玉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