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會的同誌們一個個恨不得將腦袋塞進桌子底下,頭都不敢抬:全地區的大會上被點名批評啊,可謂是丟人丟到了家,這距離“被寫入檔案”就差一步了。
說到這裡,馬局長似乎想到了昨天被書記批評的恥辱,臉也紅了起來,重重的敲著桌子:“我不管你們心裡是怎麼想的,但我老馬乾了一輩子的革命工作,丟不起這個人,也絕對接受不了在全地區的大會上被領導點名批評!
我丟不起整個人!
趙書記給了我們三天的時間,如果這兩天內完不成任務,取消咱們工業局今年的優秀評選資格,而我的態度很明確,身為局長,我起到帶頭作用,咱們工業局下屬的酒廠由我親自來負責,至於空壓機廠,現在我給同誌們兩個選擇:
第一,哪位同誌主動站出來承擔這份重任,如果是主動站出來承擔責任,我向他保證,就算改革不成功,他也可以會局裡繼續工作,回來之後行政級彆不變……”
說到這裡,馬局長微微一頓,掃視了一圈。
眾人的反應並沒有出乎馬局長的意料,一個個都低著頭,一臉嚴肅的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開玩笑啊,大家又不傻,誰會主動去空壓機廠?
“沒有人主動站出來嗎?”
馬局長點點頭,眼前的情況並沒有出乎馬局長的意料,不過馬局長也發了狠:既然你們都給老子裝傻,那就彆怪老子不客氣了:“既然沒有哪位同誌肯主動站出來,那我就說說第二個辦法:抓鬮!在座的同誌,除了我之外,有一個算一個,誰抓到了算誰的。”
抓鬮?
馬局長的話音一落,不少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賬人人會算:雖然會議室裡有20多個人,可平均下來也有4%的幾率落在自己的頭上,萬一自己手氣差,抓中了……
想到這那可怕的後果,已經有些同誌的額頭上開始冒汗!
雖然局長說了就算失敗了也沒關係,還可以保持行政級彆調回局裡,但這是一回事麼?現在的自己,是市工業局的實職正科級科長,手中大權在握,小日子過的舒坦,為什麼要去冒這個風險?
最重要的是,沒有人認為自己有這個本事能夠帶著空壓機廠重新火起來,這麼一來問題就來了:自己去了壓縮機廠之後,局裡必然要安排其他同誌來接替自己的工作,到時候自己沒能帶著空壓機廠重新振興起來、不得不灰溜溜的回來,到時候自己怎麼辦?
一個蘿卜一個坑,自己原來的坑早被彆人給占了,沒有坑,就算局裡同意將自己調回來,可到時候自己不過就是個頂著科長虛銜的正科級主任科員而已,和現在比,那是天差地彆,但是……
反對?
沒有誰有這個膽子,局長自己都身先士卒的將工業局下屬的兩大難之一的白酒廠給扛起來了,在沒有人主動站出來的情況下,抓鬮已經是最公平最合理的辦法了,誰敢反對?誰又能反對?
說起來也有意思,在1992年老大人剛剛結束南巡、華夏的改革開放偉業邁進了一個嶄新的時代的大前提下,為了改革開放、解放思想,各級政府還真的是各種“摸著石頭過河”,既然
是“摸著石頭過河”,就少不了一些狂飆突進的做法,如工業局這樣逼著各科室負責人承包本單位下屬的嚴重虧損企業就是其中的一種。
而且類似的做法還不是個例,在全國很多地方都出現了類似的情況,隻是這種方式剛一實行就遭到各單位科室負責人的嚴重抵製,結果就是隻陸續實行了兩三個月就紛紛叫停了。
沒辦法不叫停啊,按照某位大佬的說法,華夏是“處長治國”,但彆忘記了,在處長的下麵還有一堆的科室呢,處長雖然牛X,但真正乾活的卻是下麵的各個科室,科室負責人因為處長要砸自己的飯碗而非常不滿意,鐵了心的跟上麵搞對抗,處長能有辦法?總不能真的直接砸了人家的飯碗吧?
所以這個方案最終不了了之也就可以理解了。
在諸位科室負責人當中,最緊張的、冒汗毛的最厲害的,莫過於李建軍。
自己的手氣向來不好,打牌的時候總是輸多贏少,平日裡運氣就不好,這會兒抓鬮難不成運氣就能好起來?李建軍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不相信自己的運氣,又沒有其他同誌主動站出來……
莫名的,張起航的身影忽然就從李建軍的腦中浮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