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惜像是沒聽到她的聲音,循著味走。
哪裡臭,分明是香。
熟悉而遙遠的氣味,喚起某種不知名的懷念。裴元惜看上去呆呆的,像被氣味引著走的迷路小孩。
春月實在受不了,捂著嘴奔遠去嘔吐。
裴元惜找到氣味來的正處,仰望著高高的圍牆。她的臉上儘是疑惑,眼神卻帶著不同於之前的幽深。
突然圍牆上頭出現一個人,那人見到她後先是震驚,然後是欣喜。
那是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約摸十五六歲的樣子。頭上包著一塊不倫不類的發巾,如同裹著頭巾的老嫗。一身的華服也不知蹭過什麼地方,看上去沾了不少的黑灰還有泥。狹長的鳳眼,稚氣未脫的表情,欣喜之下的笑容中隱約可見兩個酒窩。
“你…你回來了嗎”他在看清楚她的長相後,臉上是說不出來的激動。
裴元惜茫然地看著他,不明白他問的是什麼意思。
他從牆頭上跳下來,手裡拿著一個紙包。紙包裡是黃乎乎的一坨東西,散發出常人難以接受的味道。
這是一種水果的果肉,奇臭無比。愛的人極愛,厭的人聞不得半絲氣味。此水果不是淩朝特有,而是番國進貢的。
“榴蓮,你吃不吃?”他的眼中滿是期待,亮得嚇人。
她遲疑了,搖頭,“不吃。”
他哄她,“你嘗嘗看,聞起來臭臭的,吃起來可好吃了。你不是最喜歡吃烤過的嗎?我特意用火烤過。”
她喜歡吃的東西的,他怎麼知道?
他像是想到什麼,又從懷裡摸出另一個紙包。紙包裡是黑乎乎的方塊,裹著雜七雜八的調料。“你嘗嘗這個臭豆腐,這個也是你愛吃的。”
她愛吃的嗎?他怎麼又知道?
烈日當空,這邊還算有一絲陰涼。悶熱之中,兩種東西散發出來的氣味足以令人止步不前。她恍然未覺,並沒有任何的不適。
他又勸了幾回,她還是不動。
“不吃嗎?”他眼中的希冀漸漸黯淡,“你…你還沒有回來嗎?”
誰還沒有回來,又是這樣奇奇怪怪沒頭沒腦的話。
裴元惜像是一個字都聽不懂,木木然然地看著他。他也在看她,那麼的認真那麼的期待。他在期待什麼?
“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好想好想見你…”
“你是誰?”她終於開口講話。“你叫什麼名字?”
他眼眸一亮,“我姓…姓什麼不重要,我單名一個重字。”
“蟲?”她歪著頭看他,“小蟲子?”
“要是你喜歡…叫我小蟲子也可以。”他沒有生氣,竟然一點都不惱怒,“不過我的名字不是蟲子的蟲,是重逢的重。”
“重逢的重?”她喃喃著,一臉的困惑和不解,“什麼是重逢?”
少年笑了,笑中有水光閃現。
他望進她的眼,“你說人生幾重,縱使山遙水遠、時空迢迢,你終會與我們重逢。”
她木然的眼神更顯迷茫。
“我知道,你還沒有回來,我會等你。”
少年說完,一舉躍上牆頭。臨跳下去之際,那雙泛著淚光的狹長眼眸深深回望著她,還對她調皮地眨了一下。
她望著空無一人的牆頭,迷茫的眼中劃過一絲清明,那樣的話真的是她說的嗎?
她可是個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