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點,她就成功了。
眼前的一幕是如此的刺眼,已然成了割肉的刀在淩遲著她。
“侯爺,婢妾真的是事事為三姑娘打算,絕無半點私心…”
“姨娘以為自己和二姐姐長得不像,我和夫人長得也不像,這件事情便能瞞天過海永遠不會有人發現。就算是有人懷疑,也拿不出實在的證據。可是姨娘你忘了自己還有一個侄女,那個侄女和二姐姐應該有幾分相似。”
李姨娘瞳孔巨震,一時間驚住了。
她那個侄女一出生的時候她就發現長得像裴元君,然後她找人演了一出戲把那個孩子拐走,養在東都城外的一戶人家。
這件事情她做得極其隱蔽,三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宣平侯急問,“人在哪裡?”
裴元惜說出一個地方,李姨娘整個人垮下去。定是那回弟弟來侯府看她,他們姐弟二人說話的時候被人聽去。誰會防著一個傻子,誰會知道一個傻子清醒過來還能記得當傻子時發生的事。
這時黃婆子被人帶進來,一看這架勢黃婆子腿軟得不行。她害怕啊,自從那天的事情發生之後她就一直提心吊膽。
眼下看到李姨娘被捆的模樣,不等宣平侯審問,她就把當天的事情一五一十一說出來。她是不知道李姨娘的秘密,但那天李姨娘瘋狂的樣子把她嚇得不輕。
她有把柄在李姨娘的手上,她的男人好賭,曾經偷過侯府的東西拿出去賣。
“侯爺,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做過,都是李姨娘做的。她故意打翻燭台,故意放的火啊…”
“那你知不知道當年李氏和夫人一同生產時,發生過什麼事情?”宣平侯問。
黃婆子怔住,很快像是想到什麼,嚇得差點尿褲子,“侯爺,奴婢不知道啊…那次姨娘在夫人的院子裡生下三姑娘,軒庭院的人手不夠,她讓奴婢去幫忙來著。奴婢記得夫人身邊的勞媽媽抱著二姑娘去討過奶…”
說到這裡,她驚呆了。
不用再問,宣平侯大概能猜出一些來。他命人看好李姨娘不許讓她自儘,黃婆子也要嚴加看管起來。然後一麵派人去找李家的那個侄女,一麵吩咐春月給裴元惜更衣梳妝。
“爹,我們要去哪?”裴元惜問。
宣平侯壓抑著悲憤,“去給你正名。”
*
軒庭院的花廳裡,已然是賓客滿座歡聲笑語。
宣平侯得公冶楚看重,又不是那等隻靠祖蔭混日子過的侯爵,自然是引得很多世家願意結交一二。
昌其侯府為給裴元君做臉,弄得排場很足。
老夫人林氏及侯夫人顧氏齊齊上門,給沈氏母女撐臉麵。康氏陪林氏坐著,一對老親家有說有笑。
在外家的麵前,康氏對裴元君那是讚不絕口。
裴元君還未換大禮正裝,穿的是新做的湖藍色齊胸襦裙,陪同她一起說話的是東都城裡叫得出名的貴女們以及昌其侯府的沈玉容。
身為嫡女,結交的自然都是嫡女。這些貴女們日後不出意外都會嫁入世家大戶成為主母,或是入宮成為主子。將來她們各自嫁人生子,又是新一輪的貴夫人圈。
廳內兩側擺滿冰盆,涼爽舒適。
鶴嘴熏爐裡嫋嫋清香,每個桌幾上都擺放著點心果盤。那紅的瓜、紫的葡萄、黃的蕉,哪一樣都不是尋常百姓人家能見到的東西。
眾人談笑的同時,時不時有人往院子外麵看。
嫡女及笄,除有賓客親朋讚者外,還應父母長輩同在。沈氏派人去請過宣平侯,得到的答案是再等一等。
沈氏很抱歉,“我家侯爺事務繁忙,還請大家多多擔待。”
賓客們自是說不要緊,還羨慕她嫁了一個有才能的侯爺。夫人們不在朝堂,卻也是知道朝堂的事。誰不說宣平侯深得大都督的看重,這可是彆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沈氏心裡有怨,麵上不顯。心道侯爺必是惱了她說謊的事,故意給她難堪。她怨的是侯爺不顧元君的臉麵,明知今日是元君的好日子,為何要這麼下她們的臉子。
正等的時候,宮裡來賞賜。
是曾太妃賞下來的東西,分彆是一套點翠頭麵,並幾匹進貢的雪絲錦,說是賀裴元君的生辰禮。
如此大的臉麵,引得各府夫人們羨煞。沈氏同曾太妃交好,也隻是宣平侯府的嫡女及笄收到過賞賜,旁的人可沒有。
沈氏的怨氣總算是散去一些,有了這麼大的體麵,日後她的元君走到哪裡都不會被人壓一頭。頭麵中有一枝孔雀翠簪華美不凡,原本是要用昌其侯老夫人林氏備下的簪子,眼下自是換上曾太妃賞的這一枝。
賓客們好一頓誇讚,直把裴元君誇得天上有地上無。裴元君享受著這樣的榮寵,端地是大氣明麗嫡女風範。
這樣的殊榮,唯有她有。
知書達禮才情不俗的大姐姐也好,那個備受父親祖母寵愛的三妹妹也好,沒有人能越過她去。大姐姐是庶女,及笄禮是祖母操辦的。三妹妹同是庶女,就算和她一天出生,那也是霄壤之彆。
她意氣風發地同人交談著,沉浸在被眾人捧月的恭維之中。
“曾太妃同姑姑交好,表姐今日好大的體麵。”沈玉容道,眼中閃過豔羨。
“母親與曾太妃是閨中結下的情誼,恰比我們這些姑娘們,未出閣時常有往來,日後更是要常走動的好。”
裴元君這番話說到姑娘們的心坎上,閨中結交的好友,指不定誰以後就是貴人。不僅在出閣前要交好,出閣後更是要維係感情。
有人心道若是裴元君進宮,保不齊沒彆人什麼事。聽說宣平侯府並未有送嫡女入宮的打算,而是一早看中昌其侯府的世子。於她們而言,倒是少了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眼看著時辰將過,還不見宣平侯的身影。沈氏暗自著急,已命人去請過幾回。康氏眼神瞄到這邊,不動聲色地悄悄派人去找宣平侯。
那人從後麵繞著剛要出去,便見宣平侯進了花廳。
他英武俊朗自不必說,此時一張臉不見半點喜色,他的身後跟著臉色尚且還虛白的裴元惜。夫人們全部停止交談,齊齊看向他們父女。
裴元惜以往都被李姨娘拘在院子裡從沒有露過麵,除了昌其侯府的人,幾乎所有人都不認識她。
顧氏昨日才在長暉院裡見過她,再見之下除了驚豔於她的長相,還生出很多的詫異,總覺得人似乎還是那人,卻有什麼東西不一樣。
林氏和沈玉容也見過她,但見的是從前那個頂著厚重劉海癡傻的她。乍一瞧見她這般模樣,皆是一臉的怔神。
“三娘怎麼出來了?”康氏忙問,“不好好養著出來做什麼?”
竟然是裴家的那個傻子三姑娘,眾人心驚,有人暗道這三姑娘看上去也不傻啊。雖說侯府這位庶女和嫡女是同一天出生,但自古以來嫡庶有彆。嫡女及笄,宣平侯帶庶女來做什麼?
“我家三娘大好了。”康氏的這一句話,又是一道驚雷。
眾人又是一陣心驚,裴家的這個傻子竟然好了?怪不得看上去清裡清明不像個癡傻的,於是乎各種客套的恭喜之詞響起。
沈氏以為宣平侯是來撒氣的,故意帶著三娘來給自己添堵,她死死掐著掌心,努力維持著當家主母的體麵。
康氏其實隱約有些擔憂,到底是嫡孫女的及笄禮。兒子把三娘帶來,又是如此表情,可彆生出什麼事來,鬨出什麼笑話叫旁人瞧了去。
“三娘到祖母這裡來。”她朝裴元惜招手。
宣平侯道:“母親,今天是元惜的十五歲生辰,理應要行及笄禮。”
沈氏倒抽氣,她就知道侯爺是來撒氣的。他這是在惱自己先前的欺騙,他這是在故意給她和元君難堪。
康氏的臉色也有些變化,遞給兒子一個不讚同的眼神。
先前還羨慕裴元君的貴女們有些替她抱不平,嫡女們向來看上不庶女。嫡出一般會大辦及笄禮,邀請賓朋上門觀禮,但庶出的一般也就是在府上自己簡單辦一辦。
“侯爺,三娘身體還弱著,妾身已經吩咐下去等她養好精神,我們再辦一場。”沈氏溫言說著,賢惠得體。
康氏附和,“元君先辦,下午再給三娘辦。既然你把三娘帶來了,正好讓她觀個禮。來,三娘坐到祖母這邊。”
說著,她身邊的雲嬤嬤去扶裴元惜,想把裴元惜帶到康氏的身邊。宣平侯製止雲嬤嬤的,對康氏道:“母親,先給元惜辦。”
這下沈氏的臉色大變,賓客們也都是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哪有先給庶女辦,再給嫡女辦的,沒有這個道理啊。
康氏麵色一沉,“侯爺,你糊塗了。”
宣平侯深吸一口氣,環顧眾人,“我沒有糊塗,元惜比元君早出生半個時辰,自然是要先給元惜辦。”
沈氏瞬間麵無血色,“侯爺,你是什麼意思?”
他看著自己的嫡妻,突然覺得她也有些可憐,“元惜為長,長幼有序。”